30 二戰表白

徐酒歲站在玄關脫了拖鞋, 只穿襪子邁着貓一樣的步子輕手輕腳走進薄一昭家裏,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 經過沙發的時候還順手頗為懷念地摸了把:好久不見。

懷念當年, 那時候她還能昂首挺胸走進這間屋子。

屋子裏還是暗色主色調的禁欲系,只是茶幾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放了個豔紅色煙灰缸, 成為了整個客廳格格不入的一抹豔麗色彩。

隔着襪子從沙發前那柔軟的仿真皮毛上踩過, 腳心微瘙癢。

“穿鞋。”

身後的低沉的男聲響起。

“不。”

徐酒歲撩了撩頭發,說到格格不入, 這個客廳裏怕不是還有個大型擺件也是這個格格不入的畫風呢——

這個大型擺件就是她。

呵。

眼笑得微彎起,她轉身帶着笑放松地問還站在玄關邊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男人:“老師, 我坐哪?”

薄一昭看了她一眼, 看她一臉收放自如……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 而是反問:“怎麽,不躲了?”

徐酒歲目光閃爍了下,唇角邊的笑容稍微收斂也沒有完全垮掉, 她停頓了下,明知故問:“我躲誰了?”

聽到她上翹的尾音, 薄一昭又不想跟她胡攪蠻纏下去了,唇角一彎露出個像是嘲諷的笑容。

指了指徐酒歲身後的書桌——就是當年徐井年曾經坐在那裏寫過卷子的那張桌子,那裏有一把椅子, 他說:“坐那。”

徐酒歲看了眼那把椅子,那是桌邊唯一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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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就一把椅子。”

“你有幾個屁股?”

他淡淡掃了她一眼,像是等着看她又想發表什麽作妖高見。

“我坐那,”徐酒歲撅噘嘴, “老師坐哪?”

“你是小學生?寫個卷子還要人在旁邊看着?”

“我不是來寫卷子的,”徐酒歲把英語試卷拿出來,“我是來讓老師看看我的毛病到底出在哪裏……為什麽聽力和閱讀理解總是錯得一塌糊塗?”

高中英語,想要拿一百三十五以上的高分,聽力和閱讀理解的容錯率很低,前者最多錯一到二題,後者最多三題,再多就不成了。

薄一昭見她問得認真,就抽過她手裏的卷子看了眼,卷子還沒改分,聽力部分沒有原文他直接跳過,單選題問題不大,完形填空勉強還可以——

“閱讀理解一塌糊塗。”他放下試卷,“你真的知道這些短篇文章在說什麽,問什麽嗎,牛頭不對馬嘴的。”

“……”

也沒那麽差吧?

她高考英語一百二十七耶,對藝術生來講很可以了的。

徐酒歲不服氣地看了他一眼:“你就看了兩眼就知道一塌糊塗啊?別不是亂講的吧?”

薄一昭簡直要被她逗笑了,抖了抖手裏的卷子:“就這幾行字你覺得我還要看多久?”

徐酒歲愣了下,然後才想起來眼前這位大神是幹什麽的,無語凝噎了下找不着詞兒反駁,最後只好蔫蔫道:“國外博士了不起啊。”

“是挺了不起的,”薄一昭指了指她身後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一邊說,“不然你眼巴巴站在這幹什麽?”

“……”

這一次徐酒歲沒反抗,老老實實走過去坐下了,薄一昭順手從餐桌那邊拖了把椅子,就坐在她身側的位置。

徐酒歲借着坐下的姿勢掃了一眼,今兒薄一昭穿的休閑褲,往下坐穩時微微勒緊,可以看到一點點小腿的肌肉曲線……

她咬了咬下唇。

男人坐下來後,從書桌旁邊一堆文件夾裏翻了翻抽出來一個黑色的,打開裏面一大堆物理練習試卷,毫不猶豫翻到最後,抽出一張卷子,修長的指尖壓着卷子推到她的面前。

徐酒歲低頭一看,一整張A4紙正反面的英語題目,并不是常規聽力選擇,而是針對一整段英語聽力材料的幾個小提問——

……他還真的很認真給她準備了練習材料。

而且還把她“聽力不好”和“閱讀理解不好”這兩個缺陷結合起來,想出了一種新的訓練方式呢,好認真。

徐酒歲輕笑一聲。

“先看看你聽力水平,”他撇了眼她勾起的唇角說,“我會念的稍微慢一點。”

薄一昭打開筆記本電腦,書桌的燈光高懸于男人的頭頂上,原本他整個人處于半明半寐之中,現在電腦的熒光将他的臉照亮了,五官立體冷硬,唯獨薄唇性感微抿……

徐酒歲臉微微發燙,她擡起手,指尖不自然地撩了下耳邊垂下的軟發。

“In the winter of 1801……”

當男人打開了一個文檔,對着第一題的聽力材料剛念第一句,徐酒歲握在手裏的筆,輕輕地點了下面前的試卷:他念英語也很好聽,性感。

感覺到她的分神,男人停頓了下,擡頭從電腦邊緣看了她一眼。

她笑了笑,冷靜地找了個借口:“老師,高考聽力都是美式英語。”

薄一昭:“……我念的難道是英式?”

噢,差點忘記你工作地方就他媽在美國了。

徐酒歲為自己找了個爛理由吐了下舌頭,咬着舌尖揚揚下巴示意他可以繼續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飽含警告,又仿佛是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來一些什麽貓膩……徐酒歲鎮定地盯着面前的卷子,她沒有忘記今天晚上她是來幹嘛的——

破罐子破摔,爽一把就死。

“II have just returned from a visit to my landlord……”

在他用低沉且緩慢的聲音念起《呼嘯山莊》第一章節第一段內容時,坐在他側方的小姑娘似乎是因為坐累了,挪了挪屁股,雙腿疊起換了個坐姿。

“the solitary neighbour that I ……”

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感覺到桌子下,一個帶着溫度的柔軟肉感不輕不重地蹭過他小腿,隔着初秋還算薄的休閑褲布料,滑過。

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緊繃,男人顯而易見地有些僵直,原本放松放在鼠标上的指尖點了點發出“咖嚓”一聲輕響。

他轉過臉,面無表情地看着身邊的小姑娘。

後者一只手支棱着腦袋,低着頭似乎正認真地等待尋找第一題的答案……似乎是感覺到男人灼熱的目光掃了過來,她擡起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了?”

她坦然地對視他深邃的銳利瞳眸。

她伸長了脖子看向他時,身體前傾,連帶着那貼着他褲腿的腳趾也挪開了。

“沒事。”

他嗓音低沉,這麽說的時候,往旁邊挪了挪,不動聲色地把腿挪開了。

“不會是念到不認識的單詞了吧,”徐酒歲笑着說,那雙杏色瞳眸之中水光燦燦,帶着狡黠,“如果不是必須的句子,老師可以悄咪咪跳過,反正你都不認識的單詞我也不一定聽得出來。”

她笑眯眯地教他挽尊,作弊。

薄一昭沒搭理她的調侃,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她繼續,自己則肅着臉,低下頭繼續念——

沒練兩句,那熟悉的觸感就又追了上來。

這一次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小腿後,沿着他的小腿肌肉弧度一路上滑,耳邊仿佛都能聽見布料摩挲發出“沙沙”的聲音……不用看也能猜到,那穿着校服襪的圓潤腳指頭輕蹭過休閑褲的褶皺,一點點地向上,最後停在他的膝蓋上。

起先男人還假裝沒有任何事發生地繼續往下念,直到膝蓋上被輕輕點了兩下,他确定這絕對不是她無意間的觸碰——

“In all England, I do not believe that I could……”

“徐酒歲。”

他擡起頭,聲音略微緊繃。

“嗯?”

被叫名字的人也跟着從試卷上挪開眼睛,甚至在挪開之前她還戀戀不舍似的在某個問題下匆忙寫下了兩個單詞——

“怎麽了?”

她眼裏閃爍着純潔的笑意。

“腿不想要了可以砍下來捐給有需要的人。”

他擡起手,拽了下衣領,将緊繃的喉結釋放出來,目光犀利,眉頭輕皺……語氣已經嚴肅到足以讓所有熟悉他的人想要退避三舍。

氣氛緊繃到讓人有些無法正常呼吸。

徐酒歲有些緊張,交疊的腿放了下來。

停頓了下,她放下筆,微收斂了眼裏的笑,顯得有些平靜地看着薄一昭,決定不逗弄他了。

“老師,你之前不是想和我談談麽,”她一根手指壓在筆身上,指尖推着水性筆滾了滾,“想說什麽來着?”

她的嗓音清澈,卻垂着眼,不肯看他。

薄一昭看她這副明明慫,又非要鼓起勇氣和他硬剛的樣子,沒來由的有點無奈又有些生氣,他不懂她腦子裏都在想什麽東西——

他原本是可以像打發李倩那樣,用同樣嚴厲的話打發她的。

但是這麽些天相處下來,他承認自己有些心軟,對她這個人,習慣性的心軟。

“你太年輕,”他嗓音稍微放得溫和了些,頓了頓補充,“外形和性格也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語落,她推着水性筆滿卷子跑的指尖猛地停了下來。

擡起頭,那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看着他,然後逐漸地染上了一點點溫熱的淡淡血色。

“不許哭,”他殘忍地提醒,“你這樣我們沒辦法好好說話。”

徐酒歲“哦”了聲,低下頭揉了揉眼睛,當她确确實實地聽到眼前的男人從外貌和性格雙重否定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從腳指尖涼到天靈蓋。

整個人都涼透了。

卻還不服輸地吸了吸鼻子:“從小到大還沒人說我性格不好,長得也不好……我身材挺好的,不試試你否認得那麽快就是不公平。”

“……”

薄一昭默認她已經被自己打擊到神志不清,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試試?

試什麽?

怎麽試?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如果單純還想把我當老師,在我這裏補習英語,那麽正常的交往并沒有問題,但是如果你……”

“那你讓我親一下吧。”

男人的話被她斬釘截鐵的聲音打斷,他挑眉看着她,看她眼裏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你說什麽?”他輕聲問。

“親一下,就算了。”徐酒歲有些煩躁地皺眉,“以後我也不纏着你了,至少讓我嘗個味。”

執着。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執着些什麽。

就好像一開始腦海裏只是偶然有了那樣的一個念頭,它最初只是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種子,然後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最後成為了執念。

她站了起來,椅子被她撞得後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垂眼看着他的眼睫毛不可察覺地微顫動,俯身靠近了他。

今天她身上沒有噴香水,大概只是普通的沐浴乳香,但是那熟悉帶着誘惑的甜香仿佛已經深入了她的骨髓,但凡她靠近,那味道就侵襲而來。

她的氣息帶着溫度。

一只柔軟的撐在他的大腿上,感覺到他大腿立刻緊繃,她呼吸加重,将他禁锢與自己的胸膛與座椅靠背之間……那張白皙漂亮的臉蛋湊了過來。

她的眼裏水霧霧的。

淡粉色的唇瓣幾乎快要碰到他的唇。

一只大手伸出來,将她的整張臉罩住——

在她猝不及防時,從被她禁锢的椅子上站起來,罩在她臉上的手使力往後推了推。

柔軟的唇瓣觸感落在他的掌心,他太陽穴跳了跳,脹痛。

徐酒歲此時全身的重量都傾斜向薄一昭,被他推了一把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往後倒,好在男人眼疾手快撈了她一把,扶着她站穩。

她聽見從腦袋頂上方傳來他緊繃得聽不出多少情緒的聲音——

“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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