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并不能好好吃飯

“老師, 你拿瓶水怎麽那麽久,是沒有了嗎……”

徐井年好奇的聲音越來越近, 少年走近了開放廚房, 繞過來一看,這才發現廚房裏氣氛不太對勁——

他姐站在那, 攤開手掌心, 鮮血順着她的手背滴在廚房地磚上,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薄一昭背對着廚房門, 手裏捏着她的手腕,一瓶開過還沒喝的礦泉水杯擺在竈臺上, 他垂着眼, 看着她。

兩人誰也沒說話。

氣氛堪比火葬場。

徐酒歲聽見動靜擡起頭, 目光平靜地看了走進廚房的少年一眼——徐井年被這一眼看得有點暈,感覺自己再不說點什麽做點什麽,下一個該“告別遺體, 送焚化爐”的人就是他本人了。

“這是怎麽了?手怎麽了啊?”徐井年走進廚房,顫顫悠悠地對視上徐酒歲, 沒等她吱聲,立刻弱弱牛頭不對馬嘴地解釋,“我看老師晚上沒地方吃飯, 想到你今晚做飯了所以讓老師也來……”

徐酒歲涼嗖嗖地點點頭:“哦。”

現在才講,你怎麽不等到他坐下來蹭完飯再講算了?

帶人回家不知道提前說啊,那麽大個人米都要多煮半杯!

徐井年:“……”

你們這是怎麽了啊!

為什麽一副有故事的樣子!

難不成真的吵架了嗎?

你們什麽都不說我怎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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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

徐井年一臉無辜。

好在這時候薄一昭開口拯救了他,男人轉身掃了眼滿臉惶恐的少年, 低聲道:“可能是我進廚房吓着你姐了,切菜切着手,你家醫藥箱呢?”

“噢,噢!有的!”

徐井年看了眼地上的血,琢磨這傷口還挺深,被薄一昭一提醒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一臉慌張地轉身沖去拿醫藥箱了。

弟弟一走,徐酒歲的臉上寒冰更甚,手腕稍稍使力将自己的手從男人的大手裏抽了出來……這次後者沒有跟她硬拽,而是順着她的力道放開手。

徐酒歲還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放開,力氣使得大了些,人往後踉跄了步——

于是原本臉色就很難看的小臉變得更白了些,這回連看都不看薄一昭了,一低頭,捧着手悶聲擦着他的肩膀走出廚房。

薄一昭轉身看了她一眼想跟上,停頓了下還是先伸手把還在咕嚕咕嚕沸騰的熱鍋電磁爐給關了,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那攤血,黑眸黯了黯,方才握住她手腕的手垂下……

這才轉身跟出去。

……

徐酒歲坐在沙發上,看拎來醫藥箱的徐井年笨手笨腳,開個鎖都開半天,看得眉心直跳:這麽個笨玩意兒以後要是談戀愛了,放出去估計也是禍害別人家的閨女。

她伸出完好的那邊手拍掉徐井年的爪子,沒好氣道:“廚房火還沒關呢,你去看看豆腐熟了沒有,熟了就把香菜和蔥切了扔進去,然後擺下桌子準備吃飯。”

徐井年“哦”了聲,讓開了些站起來。

徐酒歲看他長腿一邁要走,停頓了下,又補充:“等等,先問問你帶回來那個吃不吃香菜和蔥在放。”

沒等徐井年說話,他“帶回來那個”就從廚房裏出來了。

看了徐井年一眼,又看了看一只手不那麽靈活去擺弄醫藥箱的徐酒歲,鬼使神差地,男人沒說自己已經關了火……

走到沙發另外一邊站穩:“不吃香菜。”

那就不放了。

徐酒歲給了徐井年一個眼神兒,後者得令,“呲溜”一下溜進廚房。

薄一昭在距離徐酒歲一臂之遙的地方坐下,她下意識屁股往後挪了挪,男人臉色沉下來:“往哪躲,我身上有刺?”

徐酒歲目光閃爍,剛想嘲諷一句“可不是麽”,後來又想到這句話很久前他也問過——

就那天共撐一傘,她手裏抱着他送的蛋糕。

……不出意外的話,那天大概就是他們認識的生涯裏唯一且過去的高光時刻了。

徐酒歲心裏一酸,難受了。

薄一昭看她躲着自己像躲瘟疫,随便問她一句她就垂下眼抿唇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的樣子……他就不明白了,他怎麽幹什麽都像是在欺負她似的?

明明每次都是她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想到這,男人心中略微不耐,伸手将她胡亂翻找半天也沒掏出什麽的醫藥箱拽過來——

手勁兒有點大,醫藥箱剛拽過來就聽見她尖叫痛呼一聲,他被叫得背脊一緊擡起頭,看見她猛地把剛才還完好的另外一邊手食指塞進嘴巴裏。

額角跳了跳,男人強行拽過她的手看了眼,只見右手食指一道長口子往外冒着血珠,大概是剛才挂在醫藥箱塑料邊緣劃破的。

薄一昭:“……”

十指連心,徐酒歲舉着兩邊往外冒血的手,疼得眼睛濕漉漉的,眼淚挂在眼底要掉不掉,捧着手委屈巴巴:“你幹什麽呀!”

“這也能割傷,”他捏着她的手,嗓音微沙啞,“你手豆腐做的麽?”

徐酒歲聽他這麽說就氣不打一處來。

想搶自己的手,男人又握着不放,一只手拖着她往自己這邊來,另一只手揮開藥箱蓋子,彎腰從裏面拿出酒精——

“不要酒精!”徐酒歲急道。

薄一昭挑眉,擡頭看她。

“雙氧水就行。”她軟趴趴地小聲嘟囔,“不要酒精。”

他看她一臉心虛,一下就猜到“不要酒精”可不就是怕疼,嬌氣得飛天撺地的……想了想,難得一次沒有無視她的話,将酒精扔回去拿起雙氧水,棉簽沾了,還沒碰到她傷口又聽見她緊張地強調:“輕點啊!”

薄一昭覺得這小姑娘是真的欠抽。

給她處理好了右手的小傷口,看她攤開的左手手掌心,他微微蹙眉:“傷口挺深,要不去醫院看看要不要縫針吧?”

縫針?

“薄一昭,你有病吧!”徐酒歲被他吓得臉都白了,炸毛尖聲道,“這麽淺的傷口縫什麽針!”

這都直呼大名了,第幾次了?

男人哼笑一聲,不同她計較,低頭用雙氧水給她仔細處理了傷口,将有些凝固的血擦了,又用幹淨的醫療紗布包好,這才放開她的手:“這幾天別碰水了,家裏有沒有洗碗機?”

“沒有。”徐酒歲正處于懶得理他的抗拒階段,眼都不擡地随口道,“你給買個吧。”

薄一昭沒說話。

包好了,徐酒歲勾了勾右手食指:“疼,沒法寫字了。”

薄一昭擡頭看了她一眼,面目平靜地順口問了句:“寫什麽字?”

“什麽,學渣就可以不用寫字了嗎?”

薄一昭“哦”了聲。

徐酒歲翻了個白眼,這會兒她偏着頭望着電視機方向,眼眶還微微發紅,睫毛上挂着淚珠顫悠悠的……

從剛才開始,她就沒怎麽拿正眼看過他。

氣氛有點凝固。

好在這時候徐井年捧着電磁爐和鍋子出來了,還有三碗裝好的白米飯。

收拾好的兩人站起來沉默地走到餐桌邊,徐酒歲抓起筷子戳了戳碗裏的米飯,坐在他旁邊的徐井年看到她右手食指的創可貼:“怎麽右手也傷了啊?”

問題一出,就發現兩位埋頭準頭和平吃飯的中年人同時擡起頭,安靜地看着他。

徐井年:“……”

徐井年要瘋球了:“怎麽了?我又說錯話了啊?!”

徐酒歲看他一臉崩潰,也是同情,夾了塊魚扔進他碗裏:“吃飯,別說話,食不言,寝不語。”

自己則随便夾了塊魚,心不在焉地挑刺,挑完了刺也不動魚肉,借着魚肉上的醬汁夾了一點點米飯放進嘴巴裏,一邊偏頭去看電視——

完全無視坐在她對面的男人。

電視裏在播放的還是那個很火的綜藝《梵高的向日葵》,今天的表演片段是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是柴可夫斯基的三部芭蕾舞劇代表之一,以服裝變化多,色彩豐富,舞曲多變著名。

同為藝術領域,哪怕八竿子打不着邊徐酒歲多少還是有些欣賞細胞的,她很喜歡這個芭蕾舞劇,聽到音樂就忍不住轉腦袋多看了兩眼——

只見屏幕中央,面容姣好的年輕女人身着白色芭蕾舞裙,柔軟的身軀包裹在貼身的芭蕾舞服裏伴随着配樂翩翩起舞……

纖細的身體伴随音樂展開,女性的美被展現的淋漓盡致,她神情高傲而優雅,就像是城堡裏走出來的公主。

徐酒歲知道她,喬欣,最近因為《梵高的向日葵》完全走紅的素人,微博粉絲從幾百個短短一個月就沖向快一千萬——

聽說家庭背景很好,留過學,又是來自美國芭蕾舞劇院……

履歷堪稱完美,長得也漂亮。

這種完美的小姐姐,參加節目就是來玩的吧。

徐酒歲用握着筷子的右手撐着下颚,看着電視,忽然“呵”地笑了聲——這一笑,笑得原本低頭吃飯的兩位男士同時停下筷子,擡起頭看向她。

只見小姑娘垂着眼,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電視,頭也不回地軟軟道:“阿年,這小姐姐漂亮嗎?”

徐井年看了眼:“漂亮啊。”

徐酒歲“哦”了聲:“身材也好吧?”

徐井年點頭:“形象好,氣質佳,聲音也好聽,禦姐範兒十足。”

徐酒歲收回了眼光,這回是看向薄一昭了,勾着唇角:“男人都喜歡?”

薄一昭放下碗筷,平靜地看着她,仿佛是耐心等着接下來她還要作什麽樣的妖。

徐酒歲在桌子下,穿着拖鞋的腳輕輕踹了他的小腿一下,嬌聲道:“這樣的,男人都喜歡了是吧?”

沒等薄一昭說話,她勾起的唇角放下來了:“你們是都喜歡了,也不看人家能不能看上你們?成天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不。

你他媽碗裏的都不吃。

只看着鍋裏的。

活該餓死。

陰陽怪氣別人,徐酒歲先把自己氣了個夠嗆,說不下去了,低下頭,盯着面前的飯。

等了半天,被她擠兌的男人也不見扔了筷子站起來就走,一塊豆腐從天而降落在她碗裏,夾菜的人用筷子輕輕敲她碗邊:“說完了?吃你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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