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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三個字輕如羽絮，楊薇薇耳邊卻是轟然炸響，羞答答不敢應聲。

見此情形，少年抓住機會科普性教育。那些被成年人遮掩的東西，他一一耐心講解。

“你還小，等過兩年我教你。以後我真的不看了，為你忍着。”

不負苦心，林臻這句話說得暖心窩，吃完中飯兩人又好成一個人，形影不離。可惜蕭蜜沒人解惑。

唐銳不是不想，只是顧忌身份不适合。

是以，先為蕭蜜的地理傷腦筋，現在又為她的生理知識操碎心。且不能直接講，只能通過楊薇薇曲線救國。

到夜裏，楊薇薇說話風向就變了。“……他這樣是正常的。精.子和卵.子結合才會有孩子。大人說的那些都是騙我們。”

她明明害羞，卻睜大眼掩飾稚嫩，甚至故作驚人之語。“你聽說沒有，三中有個女生自己給自己接生……其實遮遮掩掩更容易出事。”

蕭蜜默默聽，默默思索。

她的生理課更糟糕。在記憶中，生物書很多頁都讓自己翻，老師故意不講。

此時聽楊薇薇這麽一說，對唐銳的那份責怪略微淡了些。可她還是不知，明天怎麽面對他，想想都好尴尬。

楊薇薇卻是越說越起勁兒，随着道理一句句飛出，嘴角梨渦忽隐忽現。

“林臻都說了，女孩子一定要愛惜身體，他會等我滿十八歲。”說到這，她忽然眼睛放光。“其實，女孩子也有啓蒙讀物。我最近看了本小說，談戀愛甜甜噠。”

蕭蜜手機輕輕振動。所謂啓蒙讀物已由微信分享過來，是本小說，作者十七劃，書名《姐姐貴》。

“慢慢看。”楊薇薇眼神透着神秘，就像這書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跟着翻過身，又嘻嘻笑了兩聲，聽得人心裏發毛。

蕭蜜看了幾章，就是本小言情，甜的确很甜，但沒見有什麽古怪。入睡時她稍稍納悶，方才楊薇薇為何笑那麽詭異。

翌日，讓她擔憂的事并未發生。唐銳過來叫她吃早餐，臉色毫無異樣，且對昨天的事絕口不提。尴尬若不能形成互動，一般持續不了太久。面對他的泰然自若，她只能感嘆學神心理素質好。

收拾完畢，一行人進了餐廳。兩個男生吃東西只為裹腹，囫囵吃得半飽開始讨論行程。

“我看上海沒什麽可玩的了，明天就走吧。”林臻從小在大都市土生土長，平日又是紙醉金迷慣了，感覺這裏跟家那邊差別不大。

唐銳沒什麽異議，側頭去看蕭蜜。“蜜兒，你還有沒有哪裏想去的？”

“我随便，你們定吧。”蕭蜜一邊喝粥，一邊接着昨晚的書簽看《姐姐貴》。

手機就擱在桌面，眼皮子底下。她看得入迷，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往嘴裏送，沒注意楊薇薇也很快吃完。

林臻是個沒耐心的，感覺坐在餐廳憋悶。“外邊等你們。”他拉着楊薇薇起身。

蕭蜜正看到精彩處，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機。一翻頁，正好到男女主初夜之時。突如其來地，紅雲在顴骨兩側暈開，眼睛亦冒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這副畫面落進唐銳眼中，妥妥就是懷春少女，幾分甜美，幾分羞澀，并且恰到好處滿足他對未來的某種期待。

少年出其不意奪過手機：“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蕭蜜急得站起，兩邊馬尾一彈一抖，像只炸毛的比格犬。然而男女之間存在天然身高差，不論她怎麽蹦跳擡胳膊，手機依然好端端被唐銳捏着。

力不如人的結果是，雙眼驟然濕潤。

滿心羞憤全部化成水汽蓄滿眼眶，女孩感覺無比丢臉，像衣服被人剝光一樣。

“我讨厭你，再也不要理你！”蕭蜜吼完轉身。

沒想到唐銳早有防備，身子一閃便堵上去。一手輕輕扣着她的腰，另一手将手機塞進羽絨服口袋。歸還的動作利落。

在蕭蜜意識到被摟着之前，他胳膊已不動聲色松開。和做數學題一樣随意，他淡着臉發表意見：“看吧，這作者不錯。三觀挺正。”

不知他是怎麽得出的結論。出于好奇，蕭蜜連生氣都忘了。當晚将書看完，她死活想不出唐銳從哪看出作者三觀正的。他明明只看到親熱戲。

此事最終成為一個不解之謎。只有唐銳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

那便是，普及戀愛基礎教育。

過了這茬，一路再無風波。林臻和楊薇薇親熱得快成連體嬰，唐銳則是将蕭蜜從頭管到腳，外加随時随地的地理測驗。好吃好玩，好風好月，四人足足過了半月公路生活。

正月十五，勞斯萊斯穿過華東、華北，踏上回家之路。歸途當中幾無停歇。進了河北，林臻又換到駕駛位，楊薇薇跟着換進副駕。

最後兩小時車程，蕭蜜徹底躺倒在唐銳腿上。趁她睡夢酣甜，少年悄悄摸了她的臉。

——這是他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

手指打過幾圈後驗證，肉嘟嘟的臉Q彈超出想象；跟着又撫上小貓嘴，碰一下，再碰一下。

少女被擾了眠，忽地嘤咛抗議。聲音細軟誘人，就像羽毛在他耳孔撩了下。

唐銳強壓住過電似地震顫，戀戀不舍團起手。停止情人般的愛撫動作，他改成盯着她的睡顏。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她似要醒來，少年飛快将臉扭向窗外。

那些如同火星似的渴望，頃刻藏得妥帖深沉。

寒假短，回家度過一周又要返校。誰想，開學第一天就沒好消息。

老牛下令，女生不許留長發。說起來，這也是二十七中不成文的規矩。高一最寬松，高二開始加壓，等到高三那就只剩瘋狂學習。長頭發打理起來費時，學校不建議女生留。

好在，這條規定也不是不能通融。如果有家長簽字，可以不剪短。

蕭蜜覺得自己臉上肉多，剪短頭肯定超難看。唐銳聽完她的想法，隔天便将附有鄭英明簽字的告知書交給老牛。

鄭英明身為繼父，給蕭蜜簽字當然沒問題。可惜簽字是唐銳假冒。他倒不是怕鄭英明不同意，只是一般需要簽字的事，他這幾年都是自己解決。習慣罷了。

一周之內，除了蕭蜜和楊薇薇，其餘女生全變成娃娃頭、學生頭。男生們對此滿腹牢騷，說這一集體剪頭，女生都變性了。剩下那幾位長發，俨然成了珍貴國寶。

尚來不及體會做“國寶”的快樂，蕭蜜已被迫投入到高強度學習中。距離月考不到一個月。

老牛發話，這學期每月都要摸底考。每個人書桌上的輔導書與日俱增，高考倒計時也挂上後黑板。有時上講臺做題的學生回頭，入眼全是連排埋下的頭顱。高考的戰鼓分明已提前敲響。

心智脆弱的人很難承受這種持續低壓。蕭蜜的焦慮一日勝過一日。

這天下過晚自習，從出校門到回家，她都一字不發。唐銳不放心，硬拉她出門散步。

月色朦胧，無風。小區裏的樹影前所未有地靜，遠遠看着就像假舞臺背景。走着走着，蕭蜜腳步徹底停下，日間瑩白的臉只餘黯淡。

“是不是太累了？”唐銳折回一截路，同她并肩而立。

蕭蜜不點頭不搖頭，不出聲也不看人。就連一雙眼也不圓了，只半合着眼皮，呆呆看着空氣。

不論唐銳怎麽叫，她始終沒反應，魂魄抽離的樣子讓人憂心。

少年一下沒忍住，扳正她的肩拽入懷。在身體沉悶撞擊聲之後，在理智說不之前，他和她交頸相擁。

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來得意外又自然。唐銳貼着她的小卷毛輕蹭，彼此都感覺到脖子皮膚粗粝摩擦。“蜜兒，想哭就哭出來。”

蕭蜜幽幽開口：“唐銳，要是我考不上怎麽辦？”

唐銳忽然不想再逼她，大掌覆住毛躁的頭搓了兩下。“考不上，那就考不上。”聲音如低沉壓抑的大提琴。

蕭蜜擡頭，後知後覺發現他們抱在一起。忽而委屈盈滿心間，她再度撲入他懷中，輕輕叫喚：“唐銳，唐銳……”

細碎叫聲像極小狗的嗚咽。少年心疼不已，悄悄親一口頭發，“不怕，不怕。”

夜色是最好掩護，枝葉微動的楊樹下，兩人緊緊相擁。女孩靠在唐銳肩膀無聲啜泣，少年靜靜用心聽，聽她沒說出口的疲憊、委屈、恐懼。

星月朦胧間，一輛奔馳停在花壇拐角已五分鐘。裏頭坐着簡茹。一直看到她們牽手離開，她才原地掉頭駛出小區。

回到別墅，簡茹看鄭英明的眼神冰冷如鐵，卻沒出言質問，只是将他趕到客廳睡。

隔天兄妹倆上學，她獨自摸去公寓。先在唐銳房間瞄半天，接着又進蕭蜜卧室看。兩間房都有各自的痕跡。她就此排除最壞的設想。随後她掀起蕭蜜的電腦。

試了三次密碼，最後用唐銳的生日登入。等再看到屏保上的少年，她又确定第二點：兩個孩子是互相喜歡。

驀然，懸着的心落進心房。

情節比她設想的輕微多了。朝夕相處、日久生情，若她們不是兄妹關系，其實很好理解。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簡茹莫名懊惱，她竟然在給唐銳找借口。

和鄭英明冷戰三天，各種想法也在腦中反複盤桓，終于迎來周五——兄妹倆回別墅的日子。

又是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簡茹獨自去草坪區散步。薰衣草被夜幕遮蔽顏色，但款擺的姿态依舊妖嬈。她盯着花枝搖曳出的逶迤細浪，站了片刻，撥通唐銳的電話。

等了五分鐘，少年氣喘籲籲跑出來。腳步剛剛站定，簡茹便開門見山。“你要是能讓蕭蜜考上B大，我允許你們談戀愛。”

她神色淡然，說出的話卻無異于一場飓風，來勢快且猛。

唐銳毫無準備地愣怔。

簡茹似沒打算給他思考的餘地，靜悄悄看了兩秒轉身。或者說她根本沒想讨論，而是單純提條件。就跟那些要求男方在戶口本加女兒名字的丈母娘一般，滿足前提才有下文，無則免談。

愣了好一會，唐銳才醒過神，疾步追上。跑到路燈下，剛叫一聲“阿姨”，簡茹扭頭打斷他。“不要和我讨價還價。反正我就這麽個條件，你做到了再說。”

“不是，阿姨！我不想蜜兒不開心……”少年頭回愁眉苦臉。即便如此，也沒能讓對方動容。

路燈下的兩人，一個冷然，一個焦急。臉色俱是昏黃。然而簡茹的語氣更冷。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唐銳，你喜歡蜜兒什麽？我想想，也許是可愛。不過她能可愛多久。等到三十歲、四十歲，她還能頂着一張嬰兒肥的臉賣萌嗎？到時候，還有人為她的可愛買單嗎？”

她像個辯論場上的女英雄，說起話氣勢驚人。見唐銳似要反駁，她揚手阻止：“你現在喜歡她，不代表二十年後還喜歡。B大的學歷她卻可以擁有一輩子。”

被人用話堵得胸悶，唐銳陡然間發現，原來自己在口舌上竟如此笨拙。

“好了，我言盡于此。我知道這很難，不過你有你的非分之想，我也有我的非分之想！”

後四個字被咬得極重。聽上去跟罵人一樣。

唐銳不禁苦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只能老實聽訓。

“一個人往上爬不算困難，我從老家到定居在這，我也做到了。可你是天才，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多帶一個人往上爬。”簡茹頓了頓，又笑：“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就只能讓你爸爸掏錢，到時一個國內一個國外，各自婚嫁。”

丢下這句話，她毫不留情邁開腿，留給唐銳的背影從淩厲至模糊。

唐銳終于體會到鄭英明的話，“你阿姨脾氣硬”——

果然很硬！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好意思，撲街作者給自己的完結書打個廣告。請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