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廖停雁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祖宗嘴邊緩緩流下的血,他這是受傷了?

司馬焦擡起手,用拇指擦了擦嘴邊的血跡,露出一個毫不在意的笑容看着那邊的白衣女子:“當年我幾乎殺光了庚辰仙府的長老和宮主們,如今你一人就想殺我,未免太不自量力。”他話中明顯是沒把最開始那幾個不堪一擊的妹子算上。

看來,這還是兩撥不同背景的妹子。

白衣女子勉強坐了起來,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玉瓶,倒出裏面的一枚丹丸咽了下去,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恢複,甚至比之前看上去更危險幾分,她又抽出一把通體瑩白的長劍。

“這是我師父的劍,我們月之宮傳承的月華,今日我與你不死不休。”白衣女子一字一句,目光中的仇恨和堅毅令人動容,看上去像個即将絕地反擊吊打BOSS的女主角,她深沉地說:“司馬家這腐朽的奉山一族,早就該斷絕了。”

廖停雁聽到外面巨大鎖鏈的唰唰聲,還有那些封字玉牌也發出嗡嗡輕響,整座中心塔都有輕微的震蕩。女子的攻勢比剛才更加犀利幾分,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那瘋狂的姿态只能令人想到同歸于盡四字。

司馬焦仿佛終于抵擋不住,在這樣的攻勢下又噴出一口血,他甚至站了起來,表情終于凝重了些。

整個中心塔充斥着他們爆發的靈力,廖停雁這個修為,一旦有異動就是個死,好在司馬焦身後比較安全,她只能茍在安全區等待這場戰鬥結束。

他們打得并不久,很快,一聲轟然巨響後,白衣女子全身染血,摔在遠處,整個人就剩下一口氣。而司馬焦也沒好到哪裏去,他退後兩步,恰好倒在了廖停雁的榻上,微微垂着眼睫,同樣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嘴邊的血流的更加洶湧了。

廖停雁抓了一把頭發,發現戰場上好像就剩下自己能動了。她從榻另一邊的空隙裏站起來,試着問老板:“師祖?你還好吧?”

“廖停雁。”

喊她的不是師祖,是那邊就剩一口氣的白衣女子,她說:“我知道你是清谷天的弟子,你的師父要叫我一聲師叔祖。”

廖停雁:“……”什麽,姐妹,你的輩分這麽高的嗎。修仙人士活得久,都不知道多少世同堂,輩分真的難搞清楚。

女子一雙灼灼的眼睛帶着末路的瘋狂:“司馬焦已經沒有反抗之力了,你快點殺了他!”

廖停雁:哈?

“只要你殺了他,日後我們月之宮就是你的靠山,不論資源與地位,你都能輕易獲得。”女子掙紮着說:“你不用怕,現在你用奉山血凝花沾上司馬焦的血服下,立即就能擁有深厚修為,再拿我的月華劍,可以剖開他的胸膛,取出心髒,放進那邊的碧潭,他就能徹底死去。”

步驟解釋得很詳細,操作很可行的樣子。但凡是有野心的人,恐怕都會忍不住按照她的話去做。

廖停雁看了眼毫無反應的司馬焦。其實說來慚愧,剛才看他流血,她也有那麽一瞬間想試試紅蓮花瓣沾血,看看經驗會不會蹭蹭往上漲。

司馬焦睜開了眼睛,臉上帶笑,注視着她,無聲說了幾個字——“來殺我啊”

廖停雁:“……?”這祖宗說的什麽?不舒服啊?他躺在那裏硌着腰了,看着确實不太舒服。

她猶豫着朝他伸手,把他用力抱起來,好好放在榻上,順便蓋上了毯子。

廖停雁:“這樣?”

司馬焦:“……”

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咳嗽的快要死掉了,嘶啞大喊:“你做什麽,快!快殺了他啊!他是個魔頭,今日不死,有朝一日就會死更多人!”

廖停雁戴上了耳塞。她不會按照那妹子說的做,因為她只是個無辜的旁觀者,不想參與這個世界的鬥争。再者,她二十多年人生中,別說殺人了,雞都沒殺過,幾句話就想讓她殺人,不可能的,這麽多年的守法公民白當的嗎。

哪怕她戴上耳塞,還能聽到那邊的白衣妹子臨死前大喊:“你這是助纣為虐,遲早會悔不當初——”

廖停雁不認同。這個世界和她沒關系,這些人也和她沒關系,那邊妹子和她無親無故,她不會聽她的,司馬焦和她無冤無仇,她也不會殺他,這事很簡單。

妹子似乎斷氣了,整個這一層都安靜下來。廖停雁坐在榻邊上,瞧一眼被自己安置在榻上的老板。他在用一種奇怪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廖停雁:“您老人家沒事吧?”要是老板有事,她還是要考慮一下以後的出路的。

司馬焦吐了一口血給她看,嗓音虛弱:“你覺得呢?”

那看起來是真的不好了,他似乎連動彈都沒辦法,只能躺在那一動不動,連說話都費力。

“我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有什麽療傷聖藥之類的。”廖停雁說。

就在這一剎那,她看見司馬焦眼中忽然出現一點亮光,猛然間,她感覺自己被一只手用力拽下,整個人撞進司馬焦的懷中。接着,她眼前一花,再睜開眼,她已經被司馬焦抱着漂浮在了窗外,而他們剛才待的地方,連牆帶榻,全都被炸的粉碎。

廖停雁:“艹?!”

剛才還氣息奄奄好像要死了的司馬焦現在一改虛弱,穩穩地漂浮在中心塔外的空中,從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力道來看,剛才這逼的虛弱絕對是裝的。廖停雁僵着一張臉抱着司馬焦的腰,只求不要摔下去,她現在腳下可是空的。

司馬焦手中出現一團火焰,那片火焰驟然化作一片火海,瞬息間鋪滿了整個中心塔與周邊百米的天空。

廖停雁看到天空中浮現出數十條人影,這些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帶着一種危險的氣息,将司馬焦團團圍起來。雖說他們人多勢衆,司馬焦只有一個人,但廖停雁發現他們所有人的表情都特別凝重難看。

與他們的如臨大敵相比,孤身一人的司馬焦就顯得張狂而從容。廖停雁自覺把自己當個挂件,安靜挂着,在這種場合,她就是智障也該知道,這裏今夜是個危險的戰場,如果剛才這祖宗沒護她,她現在就死翹翹了。

在場十幾人,面上難看,心裏也是直發虛。說實話,他們這些人也并不是鐵板一塊,而是各有心思,庚辰仙府延續這麽多年,又是這麽大的勢力,哪怕小小一個支脈都有不同的聲音,更何況整個庚辰仙府。對于司馬焦,他們都有不同的想法。

有的人因為五百年前的仇恨,主張殺死司馬焦;有的人垂涎奉山族人的血肉,想分一杯羹;還有人想要庚辰仙府像從前一樣維續下去,又忌憚司馬焦的不安分與修為,所以希望控制司馬焦。

今夜是新月,他們這些知曉司馬氏秘密的人,悄悄潛入這裏,已經看了許久。方才那白衣女子,确實就是個馬前卒而已。直到剛才,仍有許多人猶豫不決,但他們之中有一人與司馬焦有殺親之仇,所以迫不及待出手,誰知道司馬焦那虛弱姿态竟然是僞裝出來的,反而是他們被他反将一軍,現在身陷火海。其他人都不免暗罵那沉不住氣動手的老者。

這火焰與其他火焰不同,就是修為最高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現在看似是他們包圍了司馬焦,實則是他們被司馬焦的火海阻隔。

“慈藏道君,這恐怕是一個誤會,我們并無惡意。”一個高挑瘦削的男子首先說道:“至少我們天之宮并無對您不敬的意思。”

司馬焦的目光放到一個氣質陰鸷的老者身上,“你是哪個宮的垃圾,被你們關了五百年,我都不記得了。”

廖停雁:“……”這個時候了還要拉仇恨不愧是祖宗我真的佩服。

老頭鼻子都氣歪了,顯然剛才那一下是他出的手,現在他仍是仇恨地瞪着司馬焦,卻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而是看向其他人,煽動道:“你們可不要被他騙了,他分明已是強弩之末,今夜我們聯手,定然能解決他!若是今夜不殺他,日後我們誰能逃得掉!”

有人意動,眼神閃爍,也有人退後低頭,表示不願參與。最後退卻的有一半,他們都曾見過五百年前司馬焦發狂的模樣,心有餘悸,不敢輕舉妄動,其餘的則因為貪婪與仇恨,或者只是單純的立場不同,最終還是選擇對司馬焦動手。

廖停雁忍不住更緊地抱住了司馬焦的腰,一下子身處戰局中心,她真的慌了。這好像不應該是她的戲份,祖宗非要cue她,真的壓力好大。

“怕什麽。”

廖停雁後知後覺擡頭,發現這句話是師祖和她說的。這人垂頭看了她一眼,“我不想讓你死,你就死不了。我不是說了,就算我虛弱至此,他們對我來說還是太弱。”

叼。

接下去的場面,讓廖停雁明白了什麽叫做真的叼。司馬焦,以一人之力,搞死了七個庚辰仙府內數得上號的大佬。這讓廖停雁意識到,之前在塔裏面面對那個白衣女子,他可能是在演。真是好一個戲精,他沒事閑得慌嗎?還吐血,搞得像真的一樣,如果她真的在那個時候聽了妹子的話,現在估計就已經變成一把骨灰了。

那七個人被燒成人形幹屍的時候,圍觀的其餘七人都忍不住用驚恐的目光看向司馬焦。他們本以為這麽多年被鎮壓在這裏,司馬焦只會更虛弱,沒想到他竟然還是這麽可怕,莫非奉山一族真的如此強大,竟連這樣一重重的陣法和一層層的禁制都奈何不了他?

“慈藏道君,這些人對道君不敬,理應受次懲罰,我等回去之後,會好好處置這些人的所屬支脈。”說話的人顯然更加小心翼翼了。

但司馬焦沒有讓他們離開的意思,他的目光掠過場上還活着的九人,突然笑道:“我還需要一個人留下來。”

所有人一愣。

最開始說話的那人猛然發出慘呼,整個人瞬間變成一個火人,竟然都沒能反抗。其餘人臉色難看,一面貌憨厚的老者猛然睜大眼睛,低呼:“不好!難道是……”

話未說完,只見塔中那個白衣女子的屍體飛了出來,一共九具屍體在中心塔各處。這九人,正好有着五百年前庚辰仙府八大宮與掌門一脈血脈。當年就是這九道血脈的祖宗在這裏布下囚困大陣。

“我忍這些礙眼的封印已經很久了。”司馬焦這一句出,九具屍體飛快墜落,落進特定方位,剎那間地動山搖,中心塔那些巨大鎖鏈互相撞擊,不斷發出咣咣巨響,随即齊齊斷裂,轟然砸向底下的宮殿,将這座宮殿在瞬息之間變作廢墟。

在一片驚呼與巨響中,廖停雁聽到司馬焦發出一聲輕笑,非常開心的那種笑。

經歷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廖停雁滿臉木然,腦子都空了,只覺得——這祖宗的腰真的細。

司馬焦暢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發現自己一手抱着的那個奇怪魔域奸細都被吓懵了,他非常好心情地擡起她的下巴,問:“看看這些人,他們每一個人站出去都是令人畏懼的大能,但現在他們的樣子多可笑,你現在有什麽感想?”

廖停雁:“你的腰好細。”真話BUFF又要殺我,這人沒事老搞真話BUFF幹什麽!

司馬焦六親不認的笑容一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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