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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氏祖上是做航運生意的,地地道道的天津人,當時天津還是九國租界,一艘艘巨輪駛向河岸,十條船裏有四條是英國的,三條是法國的,兩條是美國的,一條是陸家的。
陸家先祖留洋海外,西學中用,将先進的造船技術鑽研改進,掌握了比較成熟的制造工藝,之後和官辦的企業合作,一直到改革開放都是整個行業的領頭羊和動力軍。
陸司南的名字和他父親的名字都是他祖父起的,希望子子孫孫世代綿延,為航海事業貢獻力量。
陸司南銘記祖志,給旗下的子公司取名司南明航。
名字雖長,但在業內是響當當的,主營業務是生産各種各樣的船舶零件。
還有一間實驗室,專門用來研發潛水用具。
陸氏的員工福利令人羨慕,除了帶路标牌的獨立園區和主建築的透明穹頂,集團還可以提供乘坐叉車環游工廠的神奇體驗。
別的公司開年會是在陸地上狂歡,陸氏開年會是在自家船上撒野。
三層游輪漂泊江上,宴會廳擺滿各種冷餐、甜點、中西熱菜,以及酒水,請意大利管弦樂隊奏協奏曲。晚上連續放一個小時的焰火。路費給報銷。
為了每年年會,年會前一天公司集體放假。年會一般選在周五,加上周末兩天法定假期,就是四天假。
小白領們這點旅游錢還是出得起的,在天津玩一天,游輪上玩一天,再去天津周邊逛逛,也算在寒冬裏有了一次不用在機場火車站擠來擠去的旅行。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白色巨輪行駛在萬裏晴空下。
船艙裏掌聲雷動,主持人正微笑着宣布中獎名單,讓中獎者上前領取禮物。
二樓欄杆旁,一個膚白貌美的女人,穿着水貂制成的晚禮服,舉着高腳杯,優雅地抿了一口,狹長的眼睛冷冷睨着樓下抽中一等獎的姜郁:“那就是司南一手提上來的首席財務官?”
身邊西裝革履的男人說:“是。”
女人嗤笑,意味深長地說:“這麽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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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說話。
女人蹙眉道:“一會兒叫司南來找我,這裏吵死了。”
說完把酒杯塞到男人手裏,身姿曼妙地走了。
抽完獎,陸司南上臺致辭,對過去的一年發表總結講話。
姜郁站在人群裏洗耳恭聽,默默學習演講稿的文體結構,了解公司的近況和未來的發展趨勢,但她無法阻止別人的交談往耳朵裏灌。
其實兩個人應該算竊竊私語,只不過離她太近,又口無遮攔,所以她聽得清晰又完整。
“雖然我們陸總老板着臉,但真是酷斃了,特別是這樣講話的時候,超性感!!不管要納多少稅,我願擦幹眼淚陪他睡!!”
“能不能矜持一點?陸總有未婚妻的。”
“我知道,我就幻想一下,把春夢裏看不清的臉和陸總的臉拼湊一下,非常完美。”
“陸總那個未婚妻很恐怖的好嗎?之前公司不是有個工大的博士生嗎?聽領導安排給陸總打了個電話,被那個女人接了,結果那個博士當天就被辭退了,到現在都沒找到工作。你想啊,辛辛苦苦讀了二十年書,空有才華沒有施展的機會,多慘哪。”
“你從哪兒聽說的?”
“我騙你幹嘛?都鬧到網上去了。”
“結果呢?”
“說那個博士偷了公司的東西,現在還在查呢。”
“那也得真不幹淨才會這樣吧。”
“呵。”
“行行行,你自己陰謀論吧!不要跟我講,不聽不聽!”
“我才懶得跟你說!”
姜郁無聲遠離她們,想繼續聽陸司南講話,他已經下臺了。
她意興闌珊地到旁邊吃了兩片紫甘藍。
陸司南致完辭,正跟子公司的總經理聊天,蘇清淼的秘書突然過來,說蘇清淼要見他。
總經理說了兩句客套話走開。
蘇清淼在船上的房間裏等他。
房間裏擺着橘黃溫暖的電烤爐,蘇清淼纖細筆直的雙腿上只穿了條黑色打底褲。
她瘦,外衣罩在她肩上,顯得格外寬大。
貂絨那麽厚,她卻露出嶙峋的鎖骨,胸線豐潤飽滿,隐隐擠出一道深溝。
她長腿交疊,玩着桌上的打火機,陸司南毫無紳士風度地說:“滅了。”
蘇清淼看他的眼神輕蔑又漠然,滿不在乎道:“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陸司南冷笑:“我說西西跟誰學的,你以後不要和她見面了。”
蘇清淼輕嗤:“我還沒要求你不跟誰見面,你反倒要求起我來了。今天我們索性說明白吧,我是你未婚妻,這是圈子裏都知道的,你不能讓我掉面子啊。聽說全公司都在議論你和那個一年之內扶搖而上九萬裏的財務總監。哦,不,現在應該叫首席財務官,糾纏不清。你不承認我也沒辦法,但你平白無故提拔她,說你和她沒私情誰信?”
陸司南眼中一凜:“沒證據的事,請你不要亂說。”
“行。”蘇清淼放下左腿,站起來,圍着他轉了一圈,“你說你們倆沒事兒,那好,你把她調來我這個子公司,讓我看看她的能力,究竟是什麽人物,讓你這麽看重。”
陸司南面色不愉:“海狄讓你管成那樣,沒點起死回生的本事還真不行。”
蘇清淼也不生氣,還是笑:“沒點起死回生的本事,值不了八十萬。”
陸司南和她針鋒相對:“我讓她過去,你把厲純野的位置給她坐。”
蘇清淼眯眼:“你想架空我?”
“那些本來就不是你的。”陸司南并不喜歡她跟自己談條件,“蘇清淼,希望你清楚,你沒有嫁給我,對于我來說,你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要是想壓着你,你連擡頭都難,更別說翻身了。”
蘇清淼被激怒,但礙于他的身份地位無法發火,又是一笑:“行,成交。”
“等等。”陸司南對她說,又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希戈,叫姜郁過來一下。”
姜郁過來前已經料到了會是什麽場面。
陸司南叫她,總不會是想讓他們獨處,他也不是喜歡占用員工非工作時間談正事的人,再結合同事分享的瓜,一猜就知道是自己驚動了陸總那位未婚妻。
扪心自問,她問心無愧,但她有個處處關照她的男上司也是事實,要是給她安一個欲加之罪,那也是百口莫辯的。
路上她一直在想,是換個工作永絕後患,還是争口氣不負所托,結果到了兩人面前她也沒想明白。
蘇清淼看她極其不順眼,明知故問:“你就是姜郁?”
姜郁目光犀利地和她對峙:“看來您聽說過我。”
蘇清淼心想她還有臉提,陰陽怪氣地嘲諷:“可不是,全公司都知道你。”
姜郁鎮定自若:“我也久聞您的大名。”
蘇清淼揚着音調“哦”了一聲,饒有興味地問:“聽說我什麽?”
姜郁直言不諱:“說您是妒婦。”
一瞬間,蘇清淼的臉色可怕得像要吃人。
兩軍對壘,火花四濺。不知是較量還是較勁。話裏話外暗流湧動,倒真像在搶男人。
姜郁也是有脾氣的,她對長輩領導畢恭畢敬,那是因為他們的身份擺在那裏,蘇清淼既不是師長,又不是老弱病殘,她沒必要忍氣吞聲,也沒必要一直拐着彎罵人。
故作清高或是忸怩作态都很惡心。
她不屑于靠另一種關系的确定來否認這種關系的可能,她不介意硬碰硬,因為她有足夠的資本。
“讓二位老總因為我鬧得不愉快,我有責任,但全推給我也不合适吧?我一直認為只有懂得尊重下屬的領導才能讓公司良性發展,也始終以為陸總對我的調遣是從大局考慮的。我走到今天,靠的是紮實的專業功底,是實力和魄力,這些不會因為別人的看法改變,也毋庸置疑。如果您能找到取代我的人,我收拾東西馬上走,如果不能,趕走我的這個決定做得是否清醒,就有待考量了。”
蘇清淼弓背坐在桌子的一角,勢如猛虎,眼如惡獸。
但姜郁這番話說出來,弄得她很煩躁,好像是她沒有眼界,見識短淺似的。她用尖細的鞋跟磕了磕桌腿,态度不大好地說:“這麽說是我冤枉你了?”
何止?
姜郁面色冷淡,吐字清晰,高傲不屈又不失風度地說:“是蓋棺定論,憋死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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