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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正是休息的時候,席漠燃的手機響了,姜郁被鈴聲吵醒,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甕聲甕氣地問:“你怎麽沒關機啊。”

席漠燃看到來電顯示,把食指豎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通電話:“喂,媽,這麽晚了什麽事啊?”

“你奶奶說身體不舒服,我跟你爸正在往這邊趕,你先到軍總醫等着吧,我們估計一小時以後到。”

“好,我馬上到。”

席漠燃挂斷電話,利索地把脫在枕邊的羊毛衫套上,掀開被子穿褲子,看上去不到半分鐘就能穿戴整齊。

聽筒裏的聲音在深夜裏放大,像揚聲器傳出來的,姜郁聽出了胡新梅焦灼的語氣,也聽到了通話的具體內容,爬起來說:“我和你一起去吧。”

席漠燃披上外套扯了扯下擺,低頭對拉鏈:“不用,你明天不是還要開會嗎?我先去看一眼,真有什麽事我再給你打電話。”

爺爺才走不久,奶奶又身體不适,讓人心裏發慌,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姜郁終于明白爺爺病重席漠燃為什麽沒有告訴她了。

她抱着被子,眼神不安,席漠燃跪上床,擁着她在她額頭上啄了一口:“奶奶會沒事的,等檢查結果出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先睡吧。”

說完毫不拖泥帶水,行色匆匆地出了門。

北京軍區總醫院門口停滿了車,席漠燃見縫插針地停進去,大步流星地跑向門診大樓。

等席振群把老人帶過來,他已經安排妥當,和醫護人員一起上前,把奶奶挪上了推車。

手術室的工作燈亮起,一家人在門口等候。

席漠燃歇下來,抹了把腦門上的汗。

胡新梅拿手帕給他擦擦臉:“辛苦你了,已經睡下了吧。你爺爺走的時候我們就該想到的。家裏老人過世,原來的保姆害怕,辭了工作,你奶奶一個人住在西郊沒人照應,家政的人也是三五天才去打掃一次。多虧你奶奶意識清醒,不舒服知道給你爸打電話,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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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三百平米的別墅也是別墅,總不會連老人的房間都騰不出來,是老太太自己非要守着已故的老伴,無論怎麽說都不肯搬。

保姆也重新找了,結果去了看到老爺子的遺像,又跑了。

老人本就難伺候,有的性格變得乖僻古怪,喜歡在雞蛋裏面挑骨頭,有的神神叨叨,有點異于常人的小癖好,大多身體不好,倒在家裏了,不知道算誰的責任,家政公司普遍不願意接這活兒。

人常說晚景凄涼晚景凄涼,如果老來子女沒有在膝下盡孝,大抵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兩位老人一生沒享受過什麽特權,要說有福氣,應該就是有一群賢孝兒孫吧。

席漠燃不慌不忙地安慰道:“奶奶吉人自有天相,您也別自責,正好我最近不上班,等奶奶度過危險期,我把奶奶接來家裏養着。您和我爸孝敬久了,不好忤逆奶奶的意思,但奶奶向來疼我,聽我的話,我出面說,奶奶一定會同意。”

胡新梅溫柔賢淑,過門就做了全職太太,特別像古代端莊持重的當家主母,畢恭畢敬侍奉公婆,家裏的事席振群一概不管,但父母之命他還是會參考,所以家裏地位最高的還是兩位老人。

老人不情願做的事,他們不好開口。

但席漠燃不一樣,他輩分雖小,卻是爺爺奶奶帶大的。

老人寵他慣他心疼他,好飯好菜都讓給他吃,不年不節的給他做衣裳,還親手拿推剪給他理過發。

老爺子曾養過一條藏獒犬,席漠燃吃不完的肉都投給它,吃的方面排老二,老太太也很喜歡它,可它只是跟席漠燃咬着玩兒,把他咬疼了,瘦弱的老太太竟然把狗踹了一米遠,第二天就送走了。

後來席漠燃上了中學,九門功課觸類旁通,回家頭頭是道地講給老太太聽,老太太雖然聽不懂,卻也拿他當大學問家,驕傲得贊不絕口。

在老太太眼裏,孫子厲害,比兒子還争氣,久而久之形成了“孫子說的都是對的”的心理,席漠燃提出的請求,老太太從沒有拒絕過。

這次八成也不會。

胡新梅也覺得由他來說再合适不過,只是她注意到一點:“你怎麽不上班了?”

席漠燃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可他不想用謊話來圓,一五一十地說:“在大方向上和藺楠的意見不統一,想自己單幹了,暫時還沒想好今後的路該怎麽走,停下來仔細想一想,免得選錯了道,多走彎路。”

生意上的事胡新梅不懂,聽他這麽說,想必是知道分寸,她也就不操心了,又回到剛才的話題:“奶奶住你那兒,姜郁怎麽辦?”

席漠燃說:“一起啊,我照顧奶奶就好了,她白天上班,晚上有工作可以關上門在書房工作。沒工作她也不幹別的,看會兒電視就睡了。”

胡新梅很驚訝:“你怎麽這麽清楚她晚上幹什麽?”

席漠燃突然想起有消息沒告訴父母:“我們複婚了。”

胡新梅喜不自勝:“這是好事啊,怎麽不說?什麽時候的事?”

席漠燃掩飾住心中的得意,佯裝淡定:“就上周六。”

胡新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但老人還在手術室裏,現在高興還為時尚早,便又收起笑容:“你們才複婚沒多久,我怕奶奶過去姜郁有意見。我和你爸老夫老妻沒什麽,你們現在跟新婚沒差別,需要有二人空間,萬一做那事兒的時候被奶奶撞見怎麽辦?你們可是還沒有孩子的人啊。”

席漠燃失笑。

他怎麽覺得有點兒尴尬?

胡新梅替他拿了主意:“這樣,你沒想好自己要幹什麽之前,先把奶奶接過去,陪陪奶奶,做做思想工作。等你定下來了,我們換換房子,你和姜郁住過來,我們住過去。”

席漠燃想了想,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但他為人細心:“那房子太小了,你和我爸種的寶貝往哪放?”

胡新梅嫌他操不該操的心:“先放那兒,家裏有位置,到時候你把你和姜郁的東西搬過去就行,我跟你爸不是沒過過苦日子,擠一擠能接受,奶奶更不用說了。”

席漠燃猶豫地皺了皺眉:“不合适吧。”

胡新梅是兒子肚裏的蛔蟲,知道他那些九曲十八彎的心思:“有什麽不合适的?無非是覺得你們住大房子,我們住小房子委屈我們了。錢我們有的是,不是錢的事,有房子住就行了。買毛坯房,裝修費神,裝完還不能立即住進去,買二手的,誰知道這房子有沒有問題。有錢也不能瞎折騰啊。姜郁要是不喜歡我們房子的風格,你們布置布置也像樣,沒什麽不合适的。”

他們家年年交的稅都不知道能買幾套房子了,但席振群認為他們賺錢,吃的是政策的紅利。

當初約好了的,先富帶動後富,不能當多出來的錢是他們家的,迄今為止辦了三個基金會,一個留守兒童的,一個抗戰老兵的,一個白血病患者的,募捐就沒有停止過。

席漠燃低低“嗯”了一聲,跟胡新梅保證:“我們會好好過日子的。”

他們在這邊說話,席振群一直關切地盯着手術燈。半個小時後穿着無菌服的大夫走出來,不等家屬問,直接說:“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

席振群面色凝重地追問:“醫生,我母親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值班醫生十分專業地回:“腦血液供應障礙引起腦部病變,也就是常說的腦梗,還是要住院觀察幾天,配合我們定時檢查,确認沒問題,康複得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休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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