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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姜郁幾乎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
嬰兒哭鬧的原因有很多種,得摸索一陣才能了解,那麽小的孩子,要真扔給胡新梅帶,不舍得也不放心,于是她把學業擱置了,直到八月才開始學習。
兒子滿周歲前都是留在身邊親自照料的,不懂的就跑醫院問醫生,不會的就跟着網上的視頻學。
後來兒子到可以入園的年齡了,夫妻倆才着眼考慮兒子該在哪上幼兒園。
最後胡新梅出主意,還是讓孫子在自己這邊的幼兒園呆着。
這樣夫妻倆沒時間,她可以幫忙接送孫子,打個電話的事。
他倆要是不忙,把兒子接回家,也容易。
姜郁入學以後還挺忙的,不光要上課,還要做實驗,孩子沒斷奶的時期還要忍着不适把母乳用工具吸出來,裝袋冷藏。
研二她被導師器重,給開了個小竈,又帶她拜見了業內鼎鼎有名的老學者,自此她就過上了整天泡實驗室的繁忙生活。
席漠燃就更忙了,而且他的忙是五年內都無法改變的,除非他找到一個跟他能力相當、誠實可靠沒有野心的人幫他打下手。
不說能力相當,單說後面那條就很難實現。
人的欲望和野心只會比能力強不會比能力弱,無論多忠誠的親信,只要膨脹了就會背叛,他指望找一個老實人幫他打理公司,還不如把他兒子培養起來。
這就是姜郁和他吵架的點。
他們家是典型的嚴父慈母。
席漠燃是在部隊呆過的人,行為模式像個刻板的小古董,覺得自己的孩子是要融入集體的,不能和普通人家的不一樣。
小一鳴原來是左撇子,生生讓他矯成了右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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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小孩不會用筷子,能夾起來菜就行了,他非說難看,姿勢不對就拿筷子敲兒子手背。
小朋友學認字,奶聲奶氣的多可愛,可他就是要教到字正腔圓。
他倒也沒把兒子當神童,不要求兒子有超越年齡的能耐,但某個年齡能夠做到的事,必須要做到最好,嚴格程度令人發指。
姜郁就覺得,不能過分壓抑孩子的天性,這樣會把孩子的創造力扼殺在搖籃裏。
席漠燃說,玉不琢不成器。
姜郁不敢茍同,說應該因材施教,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讨論來,讨論去,沒個結果。
他們就這樣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誰也不試圖說服誰,但就在前幾天,姜郁奓毛了。
席漠燃竟然動手打孩子!
就因為兒子不看紅綠燈,橫沖直撞跑馬路中間,差點讓公交車軋到。
那還不是因為他一不留神沒看住,難道不是他的疏忽?
孩子那麽小知道什麽危險,看他的眼神清澈懵懂,就是一不怕猛虎的初生牛犢,完全不知道死亡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席漠燃義正言辭地說:“就是要他知道危險,危險的事情不能幹,今後你能二十四小時看着他還是我能二十四小時看着他?”
姜郁疾言厲色:“你告訴他不就行了,非得動手嗎?跟我講道理的時候頭頭是道,對孩子這麽沒耐心?”
席漠燃辯解:“我都沒用力。”
姜郁就是一頭護犢的母牛,平時你怎麽招惹她她都不會在意,但你要是碰她兒子一根毫毛,她能跟你拼命。
姜郁無比堅定地把兒子護在身後說:“屁股都打紅了你告訴我沒用力?那麽大個巴掌印你看不見?你多大他多大?沒輕沒重的,你可是練過武的,一掌下去,輕則軟組織挫傷,重則急性腎衰竭,還有可能錯打到脊椎,把你兒子打殘了,你就照顧他一輩子吧。”
哪有那麽嚴重。
合着他是練過降龍十八掌怎麽着?
席漠燃氣血不暢,說了一句:“慈母多敗兒。”
姜郁差點兒被他氣哭,撂挑子不幹了,陰陽怪氣沖他說:“我敗兒?那我不管了,你想怎麽養怎麽養,有種別往媽那裏送,畢竟她也是慈母呢。”
他沒種他兒子怎麽來的?
席漠燃聽了怪生氣的,真自己帶了幾天。
還好他兒子懂事,小小年紀跟人精似的,知道爸爸媽媽吵架是因為自己,貼心地讓他去安慰媽媽。
這麽機靈的小心肝,他疼還來不及,真當他忍心下手嗎?
怕孩子長大了膽小,就要任他胡作非為?
按姜郁的觀念教育出來的孩子沒出息,将來免不了為所欲為,遇上事,只會把自己的錯誤統統歸咎于別人。
等兒子十歲,或者再大一點,他自然不會再這麽嚴苛,現在嚴一點不是什麽壞事。
地基打穩了,建的房子才不會一震就塌。
他得一錘一錘錘死了。
要不是今天胡新梅想帶孫子去接種疫苗,他就帶兒子去參加姜郁的畢業典禮了。
姜郁現在這麽優秀,還不是得益于良好的家教。
他管兒子錯哪兒了?
他今早把兒子送去胡新梅那兒以後去她學校轉了一圈,她畢業典禮在學校禮堂辦的,剛去的時候有學生會的在門口守着,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發現從外面的玻璃窗格能看見裏面。
烏泱泱一群畢業生,穿着博士服,戴着博士帽,一個個上臺,讓校長撥穗頒證。
臺下的座位按系排方陣,每個系一個方陣,姜郁是系裏屈指可數的女生。
他當了五年空軍,別的本領不提,有一副百步穿楊的好眼力,測的是c字表,百米之外認出她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能看清她整張臉的大致輪廓。
她手裏拿着不知道誰送的一捧花,上臺前手持花束,回頭彎腰,正準備把花放到座位上,旁邊的男生幫她接了過去,還幫她把包一道收好。
到場的都是他們本校的學生,沒有親屬參加,但是禮堂外的林蔭道上站着許多貌似親屬的人。
只有他冒冒失失地闖進來了。
畢業典禮進行到一半,校領導來了,學生會的小同學很有眼力見兒地把他轟走了。
他想跟姜郁一起吃個午飯,把車停好,在學校小樹林旁的湖邊曬了會兒太陽,眯眼打了個盹,半小時後手機進了個電話,有人急着找他,他這才走了,也沒跟姜郁說他來過。
姜郁對他愛答不理,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兒子,樓上樓下都找過了,沒看見,她扭頭問席漠燃:“一鳴呢?”
席漠燃奚落她:“你還知道找你兒子啊?我還以為你早忘了這孩子是你生的了,說不管就不管。現在知道找兒子了?沒了!”
姜郁肅着臉,又問一遍:“我問你,一鳴呢?”
席漠燃說一半留一半:“讓媽送去醫院打針了。”
姜郁瞬間臉色慘白。
起初像被吓着了,接踵而來的是十足的憤怒,大聲說:“我就不該把孩子給你帶!我帶孩子的時候,一鳴沒病沒災的,交到你手上才幾天啊,就送去打針了。再讓你帶幾天,指不定可憐成什麽樣呢。都說沒媽的孩子像棵草,不是沒有道理的。你把兒子還給我!在哪家醫院呢,我現在就去接!”
席漠燃聽了樂。
瞧她這副德行,還學會舉一反三了呢。
他就把實話告訴她,看她是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冤枉他的。
“打針不是打治病的針,接種疫苗去了。他奶奶想他,留他在身邊住一宿,看把你急的。”
姜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在腦海裏搜尋着可以反駁他的話,搜尋無果,欲言又止,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半晌“噗”地一聲噴出來,怒不可遏地問席漠燃:“怎麽是鹹的?”
席漠燃慢悠悠走過來,似笑非笑看着她:“我牙龈出血,調來漱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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