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老一語成谶,太子殿下犯起桃花的厄運漸漸而至。

太子宮,孤芳自賞。

宿遺拿了兩只一模一樣的茶杯,倒扣在桌面,再拿出兩枚從雲霄殿順來的冥幣,一正一反擺着,雙手同時拿起茶杯蓋上,施法快速的移動兩個杯子。

“咚咚咚”門外有人敲門。

動作一停,宿遺道:“進來吧。”

長息推門而入,将請帖放在桌上,道:“東湖公主請您去赴生辰宴。”

一聽是公主,宿遺沒打算看,繼續移動桌上的杯子。

逢誦給面子的拿起拆開,聞到一股馨香,微皺眉頭,掃了兩眼又放下。一看就是公主親自寫的,其用心昭然若揭。

宿遺細瞧了逢誦的神情,微皺的眉取悅了他,漫不經心道:“一朵香的刺鼻的桃花,不必理會。”就算是東湖公主她父王生辰來請,宿遺都不一定去,何況這個小公主。

宿遺心情愉悅的将請帖丢給了長息,讓長息下去。遂又指着桌面的兩只杯子,朗聲調笑道:“正面,去人間;反面,聽你的。”

逢誦随手指了其中一個,宿遺欣然揭開,是反面。

宿遺就桌前坐下,拿着揭過的茶杯倒了一杯茶,遞到逢誦唇邊,問:“聽你的,去哪?”

逢誦抿了一口,反問道:“為何喜歡去人間?”

逢誦喝了一口,宿遺便把杯子放下,換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無所謂喜歡,只是人間有煙火味罷了。”

“其實...”宿遺忽然湊近。

“什麽?”細微的荷香撲鼻,逢誦淡然問。

“只要有你陪着,去哪裏都...”好。

“那便去人間吧。”宿遺話還未說完,人也還沒退開,被逢誦這一句,怔的許久沒回過神來。

上方傳來似有若無的一聲,宿遺看過去,卻是逢誦笑了:“凡間管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好啊你,同我去了幾回人間,學了些凡人的話不說,還學會取笑我了。”宿遺像是半點也不吃虧:“這可不行,待會下去,衣食住行,得算你的。”

逢誦正經笑了笑,道:“那...走吧?”

神仙下凡,除了有差事需要,不可使用法力,可落在太子宿遺身上,就成了不可使用法術擾人間安寧。

今日宿遺和逢誦去的,是凡界的臨安,現下皇城之都。

“怎麽想到來如今凡界的都城了?”宿遺看着偌大的臨安城三字,問旁邊的人。

不是你說随我去哪嗎?這句話逢誦沒說出來,只說了後半句:“都說高處始終不勝寒,想來看看。”

兩人走進城,也不知逢誦哪裏來的銀子,帶着宿遺在臨安的成衣鋪裏換了身衣裳。

再出來時,俨然兩位世家公子,宿遺身着金色華服,環佩玲琅,撚着逢誦幾縷墨發繞指玩,空着的右手不知從哪變出來一把七骨赤羽折扇,頗有幾分風流浪蕩的模樣。反觀白衣的逢誦,眉清目秀,恰似一股清流與宿遺形成對比。

悠悠的走在臨安街上,頻頻引女子回首,男子側目,自嘆不如。

逢誦承擔了在臨安所有的消費,得意忘形的太子全然沒有注意後頭尾随了幾個人,逢誦倒是沒忽略後面的人,但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直到凡界的第三日,宿遺才覺得身後幾名女子甚是眼熟,帶着逢誦往偏處走,引出了身後跟着的三名女子。

巷道內,宿遺從那三人失落的身影後走出,噙笑問:“姑娘,跟了在下二人數日,可是有事?”

為首的姑娘亦是粉色錦衣華服,不難看出應該出自臨安城的勳貴之家,身後跟着的兩名侍女,功夫不差。

“你是神仙嗎?為何長得如此好看!”粉衣姑娘盯着笑着的宿遺,脫口而出一句。

宿遺搖着七骨赤羽折扇,回頭看了一眼逢誦,又轉回來,啞然失笑。

“公子何名?家住何方?”粉衣姑娘半矜持嬌羞半緊張殷切的問。

“噢?姑娘問這個是何意?”宿遺搖扇淡然的問。

“我要你做我的驸馬!”粉衣姑娘低頭羞澀的說,眼角餘光還不忘盯着宿遺。

宿遺心中頗感無奈,回頭瞪了一眼逢誦,像是埋怨他選了臨安,一來,他就又多了這麽一朵桃花:“驸馬?這麽說來...你是公主?”

粉衣姑娘嬌羞,旁邊的侍女見機道:“我家主子是當真聖上最寵愛的澤珠公主。”

澤珠?一聽封號便看得出這凡界公主确實得寵,“可在下并非塵世中人,且家中已然妻妾成群,公主金枝玉葉,自然不能做小,怕是得...拂了公主一番美意。”

“你果然是仙!”粉衣公主眼睛一亮,随後釋然道:“若你是凡人,本公主無論如何也是要定你的了,若你是仙,我澤珠就算做小,也要嫁你。”

“。。。”搖扇的手一頓,宿遺無奈地道:“公主,仙凡不可相戀,凡界難道沒人說過嗎?”

“這有何難!我這就回去,讓父皇為我尋求仙之道,待我飛升之後,就能嫁給你了。”澤珠信誓旦旦的說着,仿佛曾經以為成仙這種癡人說夢的事,她能做到一般。

宿遺并未把嫁他一言放在心上,好心勸道: “姑娘,聽在下一言,修仙于你,無緣無果。”

粉衣公主對宿遺的話不為所動,依舊自信滿滿的堅持:“不試試怎麽知道!”

宿遺無奈笑笑,“你既認我為神,卻不信我的話?”

“我信,可我還是要試一試,我記得你這張臉,等着,等我成仙,定嫁給你——”話罷,帶着侍女欣喜的轉身跑遠,連宿遺的名字都沒再問。

“。。。”

女子一走,太子殿下開始秋後算賬,“來凡間散心都惹了桃花,敢問逢誦仙君,責任在誰?”

逢誦挑眉,反問道:“方才宿遺殿下與那公主聊的不是很開心?”

這人還真是長本事了,一句兩句還有自己對起來了。

逢誦适時為宿遺順毛:“沒幫你擋住這朵凡間桃花,逢誦願意接受處置。”

一口氣下去,宿遺覺得周身舒暢,又搖起手中的七骨赤羽折扇:“那便...為我沏一個月的茶吧。”

逢誦毫無誠意的行禮道:“逢誦,遵命。”

在下界玩了三日,天界也将近黃昏,臨安逛遍,宿遺帶着逢誦又回了天宮。

天門外,一綠衣女子截住了宿遺和逢誦。

“太子殿下。”綠衣女子敬畏的向宿遺行禮。

見來人衣着華麗,想也是某位掌管一方神仙之女,卻只見他這太子,不見禮一旁的逢誦,宿遺心生不悅:“何人!也敢攔本殿的道。”這話各位絲毫不客氣。

綠衣女子立即跪下叩頭認罪:“太子殿下,小女是東湖王之女,方才是小女莽撞,還望殿下恕罪。”

從凡間上來,宿遺就收起了七骨赤羽折扇,聽來人是東湖的,就猜到她是誰了。

宿遺單手負于身後,轉身前道:“你的生辰宴,本殿不會去的。”

“殿下,太子殿下,東湖心悅您,求您給東湖一個機會。”綠衣女子匍匐着,苦苦哀求道。

宿遺憐憫之心本就少,若是其他仙子,他尚且會勸解一二,可這女子方才竟全然無視天界仙君,毫無見地可講,宿遺心下不喜,“心悅本殿?哼,不知所謂。”

“東湖自知低微,配不上殿下,只要能陪伴殿下,讓東湖做個侍女也好啊,懇請殿下垂憐。”

只要?這眼界還挺高。宿遺不再看這女子,收斂神色,對藍衣仙君溫聲道:“逢誦,快些跟上來。”

逢誦避開這女子,跟着宿遺繼續往天宮走。

“太子殿下!”東湖仍不死心,從地上起來後追着宿遺過去。

“公主,請止步。”逢誦攔住了她,禁止她靠近宿遺半步。

“逢誦仙君,東湖別無他求,只想常伴殿下。”東湖噙着淚懇請逢誦,一副楚楚可憐的做派。

“公主,眼下太子宮并無空缺的職位。”這句話算是堵了東湖說做侍女的心。

堂堂公主,雖不說多尊貴,也是父母捧着長大的寶,為了感情,卑微至此,逢誦覺得她很可憐,喜歡一個人沒錯,錯的是為了自己的喜歡強加意願來打擾他人。

“無名無分也好啊,東湖不在意的,只要能留在太子殿下身邊。”東湖又求道。

逢誦聽得眉頭一皺,勸道:“公主也是金枝玉葉,怎可因情愛一事抛卻尊嚴,自甘卑微,又怎能将個人歡喜強加旁人身上,逼得殿下接納呢。”

有時候女人就是這樣,她愛怎麽卑微怎麽折騰,她自己高興就好,可偏偏,容不得旁人來說:“住口,你算什麽東西,也來指摘我?殿下空置東宮,身邊沒人伺候,本公主自薦枕席,你不為他謀劃,反倒說本公主自甘下賤,安的是什麽心!”

逢誦無奈的搖頭,方才對她的那一絲憐憫也收了起來。此等女子,确實連伺候太子殿下的資格都沒有。

“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區區人魚也敢在本殿的人面前放肆!”白衣身影忽折回,怒道。

什麽時候神君弟子在天界眼裏這般沒有地位?

什麽時候他宿遺的人被說做什麽東西!

宿遺的怒火來的極快,東湖公主直接被震的腿軟畏縮着跪了下來,顫抖着祈求:“殿下,東湖一時情急口出狂言,是東湖的錯,可東湖對您是一片真心吶,懇求...懇求...”在宿遺冷冽的目光下,東湖公主後面的話再不敢說出口。

太子發怒,驚動了看天門的天兵天将,不一會,八個天兵湧了過來。

對這種人氣惱有何用?宿遺面帶不屑,語氣冷硬:“懇求?你以為,你懇求本殿就得答應嗎?不過是近萬年才冒出來的人魚族的公主,也敢肖想龍鳳一族,誰給你的膽子?你父王?還是你的族人?有膽招惹本殿,你看他們是不是有能力承受後果!”

東湖是真的怕了,她雖喜歡太子殿下,也肖想做太子的女人,可涉及父王和滅族,東湖怕了。

“不,不是,是東湖心悅太子已久,才會癡心妄想,不關父王與族人的事。”原本就已經懼怕的東湖,此刻已經全身軟的快要跪不住。

“你癡心妄想便來此惡心本殿與逢誦仙君麽?真是可笑,就憑你,便是為本殿端茶倒水,也是沒有資格的。”宿遺繼續冷聲道。

端茶倒水?似乎是我的活。一旁的逢誦回過神來,想到了這件事。

太子殿下發怒,那些天兵沒見過這陣仗,畏畏縮縮的站在一旁,宿遺見了,呵道:“你們幹站着做什麽?将人拖下去,遣還東湖,永生不得入天宮。”

“。。。是。”太子發怒,天兵們沒見過這陣仗,本以為東湖公主在劫難逃,沒想到殿下居然沒要了她的命。

一幹閑人都走後,宿遺又訓逢誦:“旁人都指着鼻子說你對我心懷不軌了,如此污名,你也能站在一旁嘆她可憐,可真是憐香惜玉。”

逢誦老實挨了這句訓,覺得生氣起來的太子殿下,頗有幾分...幼稚。“你若不是憐香惜玉,怎麽會盛怒之下還将人放了回去。”

宿遺訓逢誦從來不是真訓,也不是真的氣他,只是無奈至極:“嬌生慣養的公主,一身毛病,但也本心未泯,到底是個不谙世事的公主,說幾句狠話讓她死了心便行了。”

“可你說的話,着實也太狠了些。”逢誦直言道。

逢誦在情愛一事上沒有經驗,宿遺也不笑他,“不能給予她什麽,就別讓她還有念想。”

不能給予,就別留念想。逢誦喃喃念着這句話,:“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再去人間一趟。”

宿遺笑着點頭,慢慢往天宮走去。

逢誦再次下凡,去了臨安城皇宮。

澤珠公主寝殿,此刻凡界正是早晨,澤珠公主剛剛起身洗漱好,坐在鏡子前化妝。

公主寝殿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驚了滿殿的宮女,逢誦手一揮,宮女們都不能動彈不能言語。

澤珠察覺動靜出來一看,對惶恐的宮女們道:“你們別怕,他是神仙。”

安撫了一群宮女,澤珠對逢誦道:“你是那日,他身邊的朋友?”

這個他,兩人都心知肚明,逢誦沒有否認。

“那你今日來是為了...?”澤珠不明白逢誦的目的,心中隐隐不安。

“勸你放棄修仙。”逢誦直截了當的說。

“為什麽?我不能嫁給他嗎?是不是他的妻妾介意?”澤珠失落的問。

“他沒有妻妾,你,嫁不了他。”

聽到那人沒有妻妾,只是騙她的玩笑話,澤珠不免高興起來,可聽了下半句,澤珠的心又沉了:“為什麽?”

“他是天界太子,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原來他是這樣的身份,一仙一人本就是難如登天,偏偏那人還是太子,就算她成仙,到天界怕是連個丫鬟也比不上,談什麽嫁?澤珠悲傷道:“不做正室,做側妃妾室...不要名分,就陪着他,也不行嗎?”

又是這樣的念想。。。“他與你,沒有姻緣,忘了吧。”

“不,我不會忘了他的。”澤珠痛苦的道。

“為何不忘?”

“我這輩子,只喜歡這一個人,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靠近他,哪怕毫無可能,我也要念着他,我不會忘了他的。”澤珠固執的道。

逢誦輕嘆一聲,指尖微動,一道藍光沒入澤珠腦內:“好好睡一覺,醒了,你就忘了他了。”

“不,我不想忘了他。”澤珠執拗的不肯閉眼,可架不住法力的作用,昏昏沉沉的倒下,閉眼前,落下了兩行清淚。

從此,臨安城,再無人記得宿遺與逢誦。

作者有話要說:

腦殘劇情,無法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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