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爐鼎受的反攻（二十四）

葉遲聽着江無淩的話,說道，“江似以為我殺了他的雙親，情有可原。”

江無淩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嘆息一聲,“你知道了。”

“是。”葉遲一雙漂亮的眸子平靜無波。

脫離**凡胎，他看清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很多真相。比如十年前的那一場殺戮,比如師尊的別有用心。

江無淩眼神有些晦暗，“那魔族的那個小子呢？”

葉遲的語氣很冷淡,就好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一般，沒有半分的感情波動,“我是神器之身,對于修煉大有益處，人人想得到是很正常的事情。能利用我便是他的本事，師尊不也和他們是一樣的嗎？”

“不是。”江無淩的聲音低了幾分,隐隐有一絲慌亂,極快地消失不見,“不一樣的。”

葉遲反問，“師尊從小收養我，将我煉作爐鼎，難道不是存着修煉之心？”

江無淩聞言好似被魚刺卡住了喉嚨，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才緩慢地開口，“原來你全部都知道……從前是我的錯,可我很早就後悔了。”

葉遲沒有說話，他現在覺得有些無聊。

因為從前的事情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可江無淩顯然不是這麽認為的，他沉浸在過去無法自拔。

“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

“師尊。”葉遲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我困了。”

剩下的那句話江無淩沒能說出口，咽回了肚子裏。

“……好。”

江無淩把葉遲抱回內閣之中，準備替他蓋好被子，再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就像許多年前照顧他一樣。

可這些都沒來得及做，葉遲便推開了他，在床榻上閉目打坐，顯然是要繼續療息。

江無淩的心忽然變得悵然若失。

有一句話他說錯了，他的阿遲其實變了。

他變得更加像一個神器，表面和內裏都是冷的。

不再是從前那個喜歡粘着他的小孩了。

江無淩離開之後，葉遲才睜開了眼睛，忍不住得瑟的笑，【系統，我裝的這個比，打多少分？】

系統十分捧場，【101分，多一分不怕你驕傲。】

葉遲：【我現在似鴿沒有感情的神器。】

系統：【那我似鴿沒有感情的系統。】

葉遲：【快查一下江無淩的好感度。】

系統：【江無淩好感度：75。】

葉遲：【哦豁，出場就這麽高，好玩。】

***

江無淩獨自站在外面，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他想起很多年前，惡戰後在天山洞裏找到了傳說中的神器，沒想到帶回來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滴血認主，神器化人，變成了一個奶娃娃。

就如同現在的葉遲，可愛得緊。

那時候他也确實是想将葉遲收為己用的，于是将對方收為徒弟，從小把葉遲養成了爐鼎之身，只等着對方長大。

就這樣年複一年，他卻對自己的爐鼎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同時他也能感覺到，葉遲對他的懵懂戀慕，這讓他心生歡喜。

他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計劃，看着葉遲每逢月圓之夜受盡了痛苦，可是他也無法破除對方的爐鼎體質，除非将對方的神器之力喚醒。

可到那時，葉遲還會像這樣喜歡他嗎？

江無淩不敢确定，只想着待他長大一些，再長大一些，自己便可以替他舒緩那些痛苦。

只是他沒有等到，變故陡生。

如今神器覺醒，所謂的爐鼎體質早就被破除，連同一起消失的還有葉遲的所有感情。

江無淩想到這裏，嘴角不禁泛起一絲苦澀的笑。

這難道是上天因為他曾經做下的那些事，而帶來的懲罰嗎？

若說懲罰，每個相關的人都不能逃過去才是。

江無淩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底黑暗一片，閃動着一絲詭異的光澤，輕聲道，“也該到了算賬的時候。”

葉遲不在意的仇恨，他來報。

不僅如此，他還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

江似這幾日依舊在焦急地尋找葉遲的下落，魔界那邊也是同樣，魔尊死去雲蒼墨成了魔尊，調動了魔族的所有妖魔鬼怪一起尋找。

兩邊的人日夜不眠，只為了比對方先找到葉遲。

江似本就受了重傷，再繼續勞累下去身體無法承受，硬是被各大宗派的掌門給拖回淩霄宗養傷。怕他又跑出去，甚至還把他關在了密室之中。

以江似現在的修為根本無法出去，只能老老實實地打坐療傷，盡管心裏焦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今日，他打算趁着內門弟子前來送藥的時候，伺機離開這一座密室。

此時此刻，江似坐在塌上打坐，他聽到了密室外的腳步聲，心想着大概是前來送藥的弟子，并沒有多少戒心。

然而下一瞬，密室的大門應聲而開，一股強勁的內力直擊他的面門！

江似心中一凜，以最快的速度躲開，卻還是被那一道攻擊擦過了肩膀，衣衫像是被鋒利的刀刃劃過一般破開，肩膀的皮膚火辣辣的疼。

“是誰？！”

他的話音落下，外面的男人緩緩走進來，步伐邁得優雅，臉上帶着一副事不關己的神色，就好像剛才的那一道攻擊和他沒關系一般。

而江似卻是當場愣在了原地，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大，“父，父親？”

江無淩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不可能！

江無淩還沒有開口，江似便怒容滿面地斥道，“哪裏來的妖魔，敢冒充我父親！”

說着，他抽出腰間的蝕骨鞭狠狠甩過去，一路火花帶閃電。

誰知道男人并沒有想躲的意思，只是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看着江似的攻擊就像是在看小孩子的把戲一般，目光中充滿了嘲弄。

鞭子甩到面前，他直接徒手将它抓在了手裏。

蝕骨鞭一瞬間收了骨刺，火花閃電熄滅，變成了一條普普通通的繩子，乖巧得不像話。

“說起來這條鞭子，還是我給你的。”

江無淩的語氣帶着陳述性，沒有多少感情，他最初養這個便宜兒子，也不過是為了利用罷了。

江似聽見他的話卻是臉色一變，依舊不肯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這不可能，江無淩早就死了……”

“現在連父親都不叫了？”江無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随手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蝕骨鞭像是忽然有了靈性一般，返回将江似牢牢捆住。

江似的表情越發難看，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以外，只有江無淩才能夠使喚這一條蝕骨鞭，就連葉遲都不行。

眼前的人正是他的父親江無淩無疑！

江似忍不住想，如果葉遲知道江無淩還活的話會如何？一定會很高興吧，他那麽喜歡那個男人，從不會看別人一眼……

等等，葉遲的失蹤會不會是江無淩搞的鬼？

江似正想開口，男人已經飛身成影來到了他的面前，周身散發着強大的氣場，幾乎要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江似像是不服輸地挺直脊背，感受到了一絲毫無還手之力的屈辱，他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問道，“既然你還活着，那我母親呢？十年前，我親眼看到葉遲殺了你們……”

“所以你就因為這個理由，報複葉遲？蠢貨。”

江似猛地看向江無淩，胸腔裏的一顆心不知道怎麽地竟然有些不安地加快，就好像接下來會聽到什麽讓他無法接受的事情一般。

“假的。”江無淩伸手便掐住了江似的脖子，語氣不緊不慢地重複，“你的記憶都是假的。”

江似眼中浮起震驚之色，甚至忘了掙紮，“不，不可能……”

那些記憶，那些血腥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清晰無比，怎麽可能會是假的？

江無淩的大手狠狠收緊，“沒什麽不可能，是我親自給你制造了這一段記憶。”

這一刻，江似整個人像是被泡在冰中之中，寒冷從心髒深處湧出來，襲遍全身。

假的，都是假的嗎……

他想起師尊哭紅的雙眼，屈辱痛苦的神情，再是後來對他懵懂的依賴……江似的胸口一陣陣發疼，仿佛被人生生地插了一刀，鋒利的刀刃甚至還在裏面絞動。

如果那些記憶全都是假的，那麽他對葉遲做的那些事又算什麽呢？

為什麽？為什麽江無淩要這麽做？

他想要質問對方，可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毫不留情，他的臉色發紫，氣都喘不上來一絲，像是下一瞬便會窒息而亡。

江無淩看着他狼狽的模樣，發出一聲嗤笑。

“自然是因為不想你喜歡阿遲。”

他的阿遲這樣好，是人人想要得到的寶貝，誰能夠忍住心動呢？

“畢竟，你胸膛裏的這顆心……”江無淩忽地松開江似，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看見對方吃痛跪下、毫無尊嚴的模樣，這才稍微滿意地蹲了下來。

“是我的，你怎麽會不受影響呢？”

江似急促地喘氣，胸膛起伏，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緩緩，便見對方的手忽地狠狠地插進他的胸膛，甚至穿破了他的背部。

“啧，不小心過了？”

江無淩的手往後收了收，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好像自己不是再破膛挖心，而是在摘果子一般。

“你……”江似的瞳孔緊縮着，眼睛瞪大，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像是一條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氣，連呼吸都扯着劇烈的疼痛。

現在就連這顆心，都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