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女人戲篇 聚散

梁淳怔愣在原地，平時運籌帷幄的沉穩表情稀碎。

離婚？

為什麽離婚？

短短一瞬火氣攻上心頭，嗓子啞了。

他扯開破鑼似的嗓音，“離婚？”

其實離婚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夏芷也有點被吓到了，可是又冷靜一下想想。

這似乎是現在唯一擺脫那兩個人的辦法了。

梁淳又不讓他母親和妹妹走，那她有什麽辦法，只能她走了。

如釋重負。

夏芷反倒真的扯出一抹輕松的笑意，“對啊。”

“為什麽離婚？”沉穩的外殼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焦躁不安的靈魂，一個疑問沉重的撞擊着他的心門，“你不愛我了嗎？”

愛？當然愛了。十年的感覺已經融入骨血了。而且平心而論，過去九年半，梁淳對她是真的好，千依百順。

但是這半年她太累了，害怕了，貝貝也越來越大，她不想再過這種生活了。

對于他家人的恐懼終于壓倒了對他的愛。

如果愛他只能這樣的話，那這份愛太沉重了。她不要了，要不起。

夏芷不屑于說謊，她怕吵醒貝貝，語氣很輕，“愛啊”，她頓了一下，“不過兩個人相愛也不一定在一起對不對？”

Advertisement

對不對？對個屁！相愛的人當然要在一起！梁淳怕吵醒女兒，只敢在自己心裏瘋狂吶喊。

他這張五官深邃的臉此刻扭曲成了悲痛的形狀。

有千言萬語堵在他的胸口，多的讓他不知道先問哪句好。

為什麽要離婚？

為什麽愛我還要走？

是因為媽媽和妹妹惹你生氣了嗎？

我勸勸她們好不好，你別走。

別離開我。

其實對于現在的梁淳來說，夏芷才是他內心最親密的人。

母親于他更多是責任，是道義。他知道母親有很多缺點，但他看過她為了他們兄妹倆節衣縮食，吃苦的樣子。

當年父親抑郁症跳樓走了之後，父親那邊的親戚像蝗蟲一樣恨不得把他們家所有東西都拿走。

那邊的親戚更是揚言，不再認他們三口人了。

像躲什麽髒東西似的，躲他們遠遠的，就怕梁母求他們幫幫忙。

最窘迫的時候，梁母甚至去偷偷賣過血。

梁淳長大之後才知道，于是他總不好意思開口拒絕她。

不管是生恩還是養恩都讓他只能順從。

這個時候的梁淳還不知道他母親的真實面目。

梁母在他面前永遠是言辭和善，愛意綿綿的，一切事情都是一副好說好商量的樣子。她卑劣的一面被她藏的嚴嚴實實，從來不肯在兒子面前露出來。

他不知道梁母刻薄寡恩的那一面，天真的以為婆媳兩個人只是情緒上來吵架鬧別扭了。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可是真的不知者無罪嗎？

夏芷這半年所遭受的痛苦折磨，忍受的委屈都是假的嗎？

好巧不巧，這半年也是梁淳的事業上升關鍵期。

他對自己的事業是有野心的。

早年的時候，他是做業務出身的，公司把他派到一個業務荒蕪的省份開疆拓土。

他用一年的時間把業績知道了全集團第四。

除了業務，還兼着HR的活兒。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撕成兩半用。

業績做的不錯，回到總部之後得到了晉升。轉年公司要在南方某市建立一個分公司，又把他派出去了。

那幾年他的工作生活就是一句話，他就是塊磚，哪用往哪搬。

梁淳特別能吃苦，他想好，想更好。

後來拼了幾年，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公司裏也算也算有一席之地了。

幾萬人的公司，其中一個新業務分支，他現在是頭兒。

這半年這個新業務的老大一直沒定，集團裏許多狠人都在争取這個機會。梁淳也不例外。

這個職位對他來說，将是質的變化。

如果他們做成功了，一旦未來做大剝離出去。他的身價就不是幾千萬可以言語的了。

所以這半年夏芷即使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不敢打擾他，因為她知道這次機會有多重要。

而梁淳一直對夏芷特別放心，他覺得如果有什麽問題她一定會跟自己說的。

于是全身心撲到工作上去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總會有顧此失彼的時候。

沒想到一時大意，居然造成了這種他無法接受的苦果。

“我們聊一聊好不好？”他深邃的眼眸中藏滿了震驚和心痛，雖然剛剛母親和妹妹跟他說了許多，但他不信，他要聽夏芷說。

夏芷轉頭看了眼睡熟的貝貝，點點頭。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反正遲早都是要談的，那就早點兒談吧。

她站起身，對梁淳眼神示意一下，朝衣帽間走去了。

家裏還有其他人，出去談不合适。

梁淳随着夏芷走進去，看着眼前夏芷窈窕的背影微微出神。

兩個人在衣帽間裏站定。

看着梁淳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她低聲的問，“熱不熱？”

他以為媳婦在關心自己，眼睛又重新光亮起來，擡手抹去額頭的汗，垂眸柔聲的答，“沒關系，就有一點兒。”

可是沒想到夏芷話鋒一轉，面色冷靜的看着他說，“我們每天在家都這麽熱，貝貝每天都這麽熱。”

梁淳剛微微揚起的唇角僵硬在半路，他不明白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看着夏芷紅潤的嘴唇不斷的開合，“你媽不許我們開空調。”

說完沒等梁淳回應，夏芷微微低下頭，眼角終于開始紅了起來。

她冷靜了片刻，突然覺得現在說這些沒意思極了。

跟在背後告狀似的。

“算了吧，沒什麽。”再擡起頭，淚意已被她壓回心底，夏芷恬靜的笑了一下。

梁淳的大腦飛快的運轉着，他下意識的覺得一定有什麽不對勁兒了。

但是他現在所獲得的信息太少，沒有辦法完全推測出來。

不過他大概是知道夏芷可能受委屈了。

相比自己的母親，其實他更相信夏芷。

夏芷有自己的教養和驕傲。她從來不會騙自己，也從來不會無事生非，更不會在背後議論別人。

如果讓她說出別人的□□，那一定是她忍到自己的極限了。

梁淳拉住夏芷的雙手，他心疼的看着她，焦急的說道，“還有什麽？你都告訴我，告訴我。”

他滿心愧疚的等她告訴自己，可是只看到夏芷輕輕搖了搖頭。

她不想說，她覺得此刻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只會徒增煩惱。

即使要分開，她也不想鬧的他們母子之間不得安寧。

沒意思。

于是她面色自然的轉了個話題。

“一會兒等貝貝醒了，我就帶她走。”

“這幾天你先起草一下離婚協議，然後我看看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

“如果協議沒什麽問題的話，我們就找個時間去民政局把證給領了。”

覆在她手上的那雙大手在微微的顫抖着，對面那個英俊的成熟男人此刻雙眼通紅的瞪着她，似乎想把她吞到肚子裏。

接下來的話，她說的有些艱難。

“咱們好聚好散吧。”

話尾的一絲抖動的顫音洩漏了她并不平靜的心。

她也不是那麽舍得，但她不得不作出這樣的抉擇。

梁淳雙手一用力将她拉到自己的懷裏，緊緊的用雙臂摟住她。

兩個人的身體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

他微微彎腰，将頭埋到夏芷的頸間，“我不，”一滴滾燙的水珠滑到她圓潤的肩上，繼續向下滑到了她的心裏。“打死都不離婚。”

感受到愛人的眼淚和痛苦，夏芷終于伸手圈住他的後背。

她最後一次安慰他，哄他。語調溫柔，可是說出的話卻是那麽的冷酷無情。

“乖，”她伸手右手輕輕的撫摸他後腦的短發，輕聲的說，“分開對你我都好。”

“不好，不好，對我不好。”梁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平穩的語調，他抖着聲音說，“我們好好談談不好嗎？你得告訴我到底怎麽了，不能一下就把我判了死刑啊！”

“你說好跟我一起一輩子的，現在才十年，你就想跑！”他恨恨的說。

“還有貝貝呢，貝貝怎麽辦，你讓貝貝怎麽辦？”

夏芷把頭靠在他的火熱的胸膛上，聽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聲發着呆，“我想貝貝長大會理解的。”

梁淳前面的那些追問她都沒有回答。

聽着夏芷的歸于平靜的聲音，這麽多年梁淳對于夏芷的了解，他知道她去意已決了。

從來都是夏芷包容他更多，此刻他感覺夏芷要走，要離自己越來越遠，可是他卻不知道怎麽辦。

無力和恐慌漫上他心上，他只能抱緊她，緊一點，再緊一點。

淚水再也止不住，梁淳抱着要離自己遠去的愛人寂靜哭泣。

如果沒有夏芷，他奮鬥的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想她父母看看，向他父母證明他們的女兒并沒有選錯人，他不會讓她吃苦。

拼了十年卻是這個結果，對他太殘忍了。

太殘忍了。

夏芷藏在他的懷裏感到淚水澆灌着自己，卻沒有躲開。好久好久也沒有伸手推開他。

她也貪戀這一刻的親密無間。

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抱他了。

她愛了十年的男人。

她的青春。

她三分之一的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互聯網行業的人真的慘，有個朋友在北京，有段時間天天十一二點下班，忙的時候淩晨兩三點下班。在下真的是深表佩服啊…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皂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胖青梅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