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女人戲篇 快滾

車外夜風陣陣，車內一片安靜。

梁淳一路無話，讓後排坐着的梁母和梁曉有些不安的扭動着。

剛剛歡喜激動的梁曉終于也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兒了。

衣料摩擦着皮質座椅發出窸窣聲響。

在看到高鐵站那一瞬間，後排的兩個女人的不安感攀上了頂峰。

“你這是要幹嘛？”梁母惶恐問出聲，探着身子趴在駕駛座的椅背上，不住的扯着他的衣領，拍打着梁淳的肩膀。

堅實的肌肉被拍打出陣陣響聲，光聽着就能感到一陣肉疼。

梁淳抿着嘴角保持着沉默。

黑色的金屬野獸咆哮着，動線順滑的停到了停車位上。

引擎熄火，梁淳終于開口了，他的視線望着遠方，聲音低沉無力，透着無奈，但又有一股堅定。

“要幹嘛都到這了你們還不知道嗎？”

“我不可能讓你們再這麽破壞我的生活了。”

“我也想問問你們，”梁淳轉過身，如同刀鋒的眼神掃到後座的二人身上，“你們這麽作，到底是為什麽呢？”

“我對你們不夠好嗎？”

“給你們的錢不夠花嗎？”

“一般的妻子，丈夫還給妹妹花錢，肯定不能同意吧。”梁淳質問着二人，“你們究竟還有什麽不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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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為什麽去找小芷鬧呢？”

“究竟要把我逼到什麽樣才罷休啊？”一聲長嘆，裏面含着心痛與血淚。

梁淳垂下頭顱無奈的搖晃着，嘴角牽起一個自嘲的笑，“你們是不把我扒層皮不罷休嗎？”

後座的二人沒有出聲，梁淳戳破了她們的心中所想。

但是她們沒臉在他面前承認。

梁淳也沒想得到認真的回答，他沉默的低頭盯着皮車座角落的縫線。

而後豁然轉身，重新正身坐好。梁淳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右手食指輕輕的點擊着。

“我給你們買了今天的票，你們現在就走。”聲音中的無奈一掃而光，只剩下冷硬強勢的威壓。

這個語氣不再是對待親人的那種和善親昵，卻像是面對敵人那樣冷酷無情。

“可是我們沒帶身份證啊哥，”這個場景，再傻梁曉也知道不要再忤逆了哥哥。

但是她并不想走，靈機一動找到了借口。

她想這既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也是給哥哥一個臺階。

“我一會兒去高鐵站給你們辦臨時身份證。”

“你們的身份證，行李，我都會快遞回去。”

梁淳斜看向後方剛剛說話的妹妹，墨色的眸光流轉，帶着諷刺的光芒，似乎想問她，你還能想到什麽借口？

哥哥從來沒有這麽看過梁曉，她莫名的打了個寒顫，躲回母親的背後安靜如雞。

但梁曉輕輕的扯動母親的衣角，讓母親想辦法。

母親說話，梁淳總不會不停吧？

至此梁曉并沒有把梁淳的話當真，她只覺得自己和母親真的是把哥哥惹怒了，哥哥在這發洩一下不滿的情緒就好了。

一家人哪有不打不鬧的時候呢？

最後不都得和好嗎？

接到女兒的信號，梁母果然要開口，她也不想走。

她半年前是多麽趾高氣昂的離開的老家啊，恨不得被八擡大轎擡到車站去讓全鎮的人都看看。

看看她這麽多年熬過來，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她不能這麽灰頭土臉的回去。

可是梁母剛開口說了句“兒啊…”，後邊的話就被梁淳截斷了。

“如果你們不走，我不會再給你們錢。”

“這段時間你們手裏的錢是不是快沒了？”

梁淳從駕駛座和副駕駛中的盒子裏拿出錢包，抽出一張卡。

他拇指和食指夾着薄薄的銀行卡輕輕晃動，“這裏面有五萬塊，如果你們走，我現在就給你們。”

“并且以後也會再給你們錢。”

“如果你們不走，”梁淳手指一晃，把銀行卡收回手中，“那我就換個城市，搬個家，讓你們永遠都找不到我。”

“找不到我，可就沒錢了啊。”

梁淳低嘆一聲，而後歸于沉默的等待着。

果然梁母要說出口的話也咽了下去。

聽着自己的兒子錢錢錢的說着，一口一個錢，像是一個個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

她的心也是痛的，梁母痛苦的看着梁淳的側臉。視線掃過他分明的下颚線和剛毅的下巴。

這是她的兒子啊，她這輩子最好的作品。

薄薄的透明水霧蓄在她的眼眶裏，她的嘴唇不住的抖動着，額間偶有的銀色發絲輕輕晃動。痛苦讓她五官縮到一起，臉上的皺紋更明顯了。

她要拒絕，被兒子這麽說，語氣裏的厭惡那麽隐藏不住。

可她還沒說，梁曉馬上越過她，從梁淳手裏把銀行卡搶了過來，“哥，你可說好了啊。”

“說話算話，我跟媽現在就走。”

看着梁淳冷漠的面目，梁曉捏着手裏的銀行卡也來了氣，“可是你怎麽能這麽跟媽說話，她容易嗎？”

說着她扯着梁母的胳膊，把她往下拖。

骨氣，誰沒有似的。

再說了，她們回去一段時間不是還能偷偷回來嗎？

回來了還能找不到梁淳？開玩笑，他的住處她們都知道。

跑的了和尚還能跑的了廟？

這麽回去待一天，就能到手五萬塊錢，多好的事兒啊。

天上掉餡餅，不拿白不拿。

“媽，我們走，”梁曉氣憤的瞟着梁淳，“他已經變了，不是我哥了！”

“我沒有這樣的哥哥！”，賭氣的話真是擲地有聲。

可惜梁淳聽到之後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他現在看她們，就像跳梁小醜一樣，又覺得自己以前真是瞎個眼，才能放心把她們擱到自己家裏。

梁淳愈加覺得自己對不起夏芷。

梁母被自己的女兒扯着走，她不斷的回頭看着跟在後面不緊不慢走着的兒子。牽挂的眼神纏繞着梁淳周身。

可是黑色的夜幕中，梁淳覺得這樣的眼神很惡心。

這種浮于表面的母愛，真是莫大的諷刺。

有了錢的動力，梁曉帶着梁母走的可真是特別的快。沒用梁淳幫忙，梁曉就快步上前把臨時身份證給辦了。

她一直板着自己的小臉兒，再也不是車上那個以為要回別墅的嬌滴滴模樣。

看着妹妹給自己擺臉色看，梁淳才驚覺，原來在他不在的時候，他那個小時候甜糯的小妹妹已經被養歪成這個樣子了。

拜金，任性，冷漠無情。

梁淳也買了票跟了進去，随着人流下了站臺，看着母女二人走進車廂。

滴滴滴的出發聲催促着高鐵出發，白色長龍睜開眼睛，仰頭打了個哈欠，就晃動着自己的身子沖出了站臺。

梁淳沉默專注的看着越來越遠的車廂，直到它變成一個遙遠的黑點才轉身大步離開。

問題解決了，下一步更艱難，他要上門去道歉。

好不容易取得的進步被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強行格式化了，他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等到他再趕到岳父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他不知道夏芷還在不在。

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梁淳重新站到岳父家門前，垂在身側的大手微微的有些顫抖。他擡起自己的右手，輕輕的碰了一下大門。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将額頭貼到冰涼的門板上，企圖獲得一些勇氣和希望。

過了片刻，他重新站直身體，背脊挺的直直的，指節堅定的不斷叩擊着大門。

“誰呀？”不一會兒，門裏遠處傳來了夏父的渾厚的聲音。

“是我，爸。”梁淳低沉醇厚的嗓子響起，就是氣勢有點低。

本來夏父都走到了一半兒，聽到了梁淳的聲音立馬止住了腳步。而後快速走到門口，隔着大門高喊着，“滾滾滾！”

“爸，我來接小芷和貝貝回家。”梁淳好像沒有聽到岳父憤怒的排斥，語氣平緩的說道。

“滾！”伴随着一聲憤怒拳擊門板的悶響，夏父重新走回客廳，再也不應聲了。

客廳裏的夏芷聽到了響動探出頭，剛想說話，就看到父親正在怒目而視着自己，她縮了縮脖子，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發怒時候的爸爸最可怕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在他氣頭上惹他。

要不然老頭兒的氣更難順，以後再想講情就徹底沒戲了。

貝貝正在姥姥懷裏吃着哈密瓜，小小的嘴裏塞滿了甜蜜的果肉。

剛剛給她吓壞了，給姥姥姥爺心疼夠嗆。但還好進屋裏不久就哄好了，貝貝可憐巴巴的顫着奶音說自己想吃瓜。

別說吃瓜了，就是想吃月亮上的玉兔，那個時候姥姥姥爺也得想辦法給弄出來。

貝貝吃完水果又休息了一會兒，夏芷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了，該回家了。

一般九點的時候貝貝就要睡覺了。

姥姥姥爺不停的勸夏芷帶着貝貝今晚在這住一晚，可是貝貝和夏芷的日用品什麽都沒帶，連貝貝睡前的奶粉和牙刷都沒帶過來。

夏芷好不容易安撫了姥姥姥爺，說明天再把帶貝貝過來。夏父夏母才勉勉強強同意她們二人回家。

出了門，夏芷抱着貝貝在走廊裏等電梯的時候默默的嘆了一口長氣。

小姑娘抱着媽媽的脖子，好奇的探出腦袋盯着媽媽的臉，圓溜溜會說話的眼睛好像在問她，媽媽為什麽要嘆氣？

夏芷親昵的親了親貝貝的小肉臉兒。

她在想，今天晚上鬧了這麽一遭，梁淳的心情也很不好吧。碰上這樣的家人，他也無法選擇。

又被自己父親狗血噴頭的罵了一通。

不，比罵一通更慘烈，連門都不讓進了。

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躲在哪舔自己的傷口呢？

結果出了單元門，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坐在單元門前的臺階上。

寬闊的肩膀，挺直的背脊，怎麽看都像是她熟悉的人。

聽到後面的聲響，梁淳回過頭看到夏芷和貝貝，他自然而然的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褲子上無形的塵土。

“出來了，”梁淳滿眼的溫柔和甜意，好像剛才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他的母親和妹妹沒有毀了他的家，他也沒有被拒之門外。他只是一個剛巧沒進去單元門在樓下等着接妻女的男人。

“走吧，我們回家吧。”梁淳自然的接過夏芷懷裏的貝貝，空出的右手牽着夏芷柔嫩的小手。

可是梁淳越若無其事，夏芷的心裏越疼。

她仰頭望着梁淳眉間隐隐的郁色，他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

這個傻子，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心裏不一定難過成什麽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舊早更～

像吃了安眠藥一樣的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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