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現實世界
接連走了好幾個恐怖世界的監管任務, 謝白就能有一個小小的休假時間。不過, 與其說是休假, 不如說是工作的延續, 他依舊不能放任那些人類不管, 兀自潇灑, 還是要做任務。
人間入了夜,霓虹燈一下亮起, 亮如白晝, 人群熙攘, 車水馬龍, 街景熱鬧而繁華。
謝白站在大廈的樓頂, 身影輕松随意地跳躍,一下就如羽毛一樣輕盈地落在了幾棟樓之外的廣告牌上,幾百米的高空,毫不在意地坐下,兩條長腿晃悠,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下面的衆多人類。
他能看見每一個人的生死時間,所做過的善惡之事, 還有他們人生未來的走向。
然後,給予結了善緣的人幫助,讓犯了惡事的人得到懲罰。
謝白淡漠地注視着馬路上不時發生的幸事和慘劇。有人捧着玫瑰戒指求婚,女人一臉幸福, 肚子裏正悄悄孕育着一個新生命;而不遠處的另一條街, 一場車禍毫無預兆地驟然發生, 随着緊急剎車的刺耳摩擦聲,一個人影被撞飛出去,當場身亡。
這些事都是早已既定的,謝白是神,有這個能力去阻止,但他不會去管,讓它改變,那些人也沒有做什麽需要扭轉這個局面的事。
他坐在明亮的廣告牌上許久。謝白這才忽的擡眼,傾身向前一跳,就直接沖着地面而去,風呼呼刮過,他快得只剩下一抹殘影,肉眼不可見。
人行道前,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肌肉結實的男人,面相兇煞,粗壯的胳膊上布滿了猙獰的老虎紋身,一直蔓延到了後脖子上。他身邊形成了一個真空圈,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躲避他。
下一秒,綠燈亮起,等待的人開始動了。站在最前面的紋身男自然而然地向前走,但就在這時,左邊馬路上,一輛大型貨車瘋了般的加速向着這邊莽撞沖來,男人毫無防備,事情發生得太快,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被撞上,連躲閃的時間都沒有,絕對會被撞得血肉模糊,死無全屍。
正是最關鍵的時候,謝白鬼魅般瞬間出現在了男人的背後,伸手用力拽了他一把,男人被迫向後直接摔了個屁股墩,而那輛車也恰好擦着他面前開過,最後歪歪扭扭地撞向了前面的綠化帶,勉強算是有驚無險。
男人被吓了一大跳,瞪大雙眼,傻傻地坐在地上,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站在他後面的人群也驚呆了,後怕地慶幸着自己沒走太快,不然命都沒了。
回過神來了,綠燈都過了,閃爍着然後就又變成了紅燈。于是,一群行人不得不又匆匆退回到了馬路邊上,紋身男也走了回去。
他想起來,轉頭看向周圍的人,粗聲問:“剛才是誰拉了我一把?”
但過了好一會,都還是沒人回應,紋身男聲音洪亮,當然不存在沒聽見的可能,只是那些行人都選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理會而已。有的人是真不知道,有的人卻是隐約看到了一個少年的身影,只是看紋身男不好惹,剛又經歷了這麽可怕的事,害怕惹禍上身,就都紛紛避開視線,轉身離開這裏。
紋身男找不到那個人,擰眉啧了一聲:“操,做好事不留名,老子這他媽是撞上活雷鋒了?!跑屁啊,老子的命就這麽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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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了把頭發,因為找不到救命恩人,有些暴躁,随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條口香糖,一邊嚼着,一邊走去了公交車站。
沒多久,公交車就來了,他走上車,随手扔了兩個硬幣,就走到了後面。車上不少人都在低頭玩手機,沒注意到紋身男,但一看到他了,就又是下意識地躲閃。他都習慣了,剛才公交司機都挺警惕地看了他好幾眼,活像他下一秒就會拿出槍怼司機的頭,要劫車似的。
紋身男百無聊賴地嚼着口香糖,握住頭頂的把手站着。沒過一會,空氣裏傳來了一股難聞的煙味。紋身男不禁皺眉,垂眼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女人,她正摸着鼓起的肚子,立刻擡手捂住了鼻子。
紋身男一看,轉頭就很不客氣地惡聲低吼:“誰他媽抽煙?!想熏死老子嗎?!”
拿着煙的男人擡頭一看那紋身男一臉橫肉,随時都要暴起揍人的兇狠模樣,登時被吓住了,急慌慌就一下掐滅了煙,明明剛還挺嚣張自我地用手指夾着煙抽,這會居然一聲都不敢吭了。
窗打開了,煙味慢慢淡去,孕婦皺着的雙眉也慢慢展開,暗暗松了口氣。紋身男則繼續嚼着口香糖,低頭玩手機。
過了幾個站,紋身男下車,把口香糖吐到了剛才的錫紙上,團吧團吧,就向四周看,但找了一圈,都沒看見要找的東西。紋身男頓時不耐煩爆粗:“什麽幾把玩意?!垃圾桶搞這麽遠才一個!”
于是,他走出去好一段距離了,才好不容易地看見了個垃圾桶,把包好的口香糖扔了進去,繼續大搖大擺地往前走。
這些都是謝白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作為死神,他當然不會無故延長一個人的壽命,一切都是他們自己賺來的,應得的東西。
謝白悄無聲息地離開,和一個匆匆忙忙走過的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突然擡手,虛虛一勾,那人就突然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絆倒,狠狠地摔了個五體投地,臉都磕破出血了,身上的東西也掉了出來。
不遠處,一個頭發散亂眼圈通紅的女人哭喊着,說自己的錢包不見了,那是救命錢急用的,求求拿了的人還回來。
這時,聽到動靜的人看過去,有些人還注意到了摔在地上的男人,發現地上那堆東西裏竟然有眼熟的。他們伸手一摸自己的口袋,震驚喊:“那是我的手機!”
好些人湧上去,連忙拿回了自己的東西,并群情激憤地揍了小偷,把他扭送去了警局。
小偷做了不少壞事,活該得到懲罰,而那個被偷錢包的女人,她女兒做了許多善事,還沒到死的時候,救命錢及時送到,手術成功了,還能再活上兩年。
謝白簡單地插了一手,腳步不停,又漫不經心的,繼續走走停停。他和周圍目的明确步履匆匆的人類不同,他的步調永遠慢悠悠,什麽都不在乎,不用去追趕任何東西。
既定要做的事情,他游刃有餘地做着,甚至有閑心思按着手機搜索附近有什麽好吃的東西。
突然的,謝白聽到了一個聲音。
嘶啞模糊,泣不成聲。
“救我……誰來救救我……”
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因為哭得喘不過氣來,音調都是打着顫的,聽不真切,但語氣裏的恐懼不安實實在在,一聽就能聽出來。
謝白嘴唇微抿。人類只有在情緒急切誠心祈求,并具有一定的善緣才能讓神靈聽到聲音。
神靈可以選擇不管。因為這本身就是他們負責的工作之外的事,并不重要,難得有個不怎樣的小休假,自我放棄需要一定的毅力。
謝白看着手機上顯示的甜品店地點,距離求救聲傳來的地方并不算太遠,刻意繞些路,還是能經過的。
謝白聳肩,啧了一聲,“算你幸運,還挺順路。”
說完,他的身影一晃,煙霧一般的殘影閃過,下一秒,他就站在了一家酒店門口前。
不大的建築,還有些老舊,一點都不顯眼。
謝白擡頭看了一眼,确定了地址,直接擡腳踏了進去,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任何人阻攔。
他來到了三樓的一個房間門前,停住,也不需要鑰匙或房卡,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一按,咔嗒一聲,原本鎖着的門就這麽輕輕松松地打開了。
房間裏面是标準的兩張單人床,還有酒店的基本配置,只是都稍嫌簡陋,地上更不會鋪地毯,瓷磚上都有些污漬。
其中一張床上,趴着那個哇哇大哭,求救的女孩。
她本來在一個人偷偷大哭,過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警惕地回頭看過去,“誰?”
這個時間,跟她同個房間的人不可能那麽早回來。
于是,謝白乍一下,看到了兩只腫成核桃一樣的紅眼睛,說話的時候,甚至冒出了個鼻涕泡,噗的一聲,炸了。
女孩表情僵硬了一瞬,但還是倔強地假裝冷靜,試圖穩住場面。
她繃着臉,小心翼翼地四處瞟想找些防身武器,冷冷問:“你是誰?怎麽進來的?這是我的房間。”
謝白直接無視,忍笑掃了她一眼,然後淡漠說:“是你在求救?”
女孩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謝白是什麽意思。
謝白也不是沒見過類似的情況,就又引導似的問:“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哭?”
他不說還好,這話剛一問出來,她就像個受了委屈一直憋着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關心她的人,哇的一聲又哭出來,哭得那叫一個氣吞山河,天崩地裂。
嗡嗡嗡的,謝白被吵得感覺腦殼都要炸了,擡手示意她停一下,好好說話,可情緒上來了的人哪裏聽得進去,偏又不好強行捂住對方的嘴,所以謝白只能嘆氣,走到一邊椅子坐下,一臉生無可戀地等着女孩哭完。
謝白可不擅長安慰人,而且——讓堂堂一屆高冷死神溫柔?那多沒面子。
但事實上,謝白還真安慰過人,只是他心裏不這麽認為而已,那時也是沒辦法的情況,那孩子确實招人心疼,再加上他本就對小孩偏愛,忍不住就對他半哄半寵,陪了好一段時間,不小心重視得過了分,已經超出了作為一名死神該做的事。只是,時間過去了那麽久,謝白又引了無數鬼魂,已經漸漸将他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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