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有點複雜

秦莊主脫口而出的話太過關切，裴喜一雙小眼睛裏滿是疑色，幸而他低着頭，眼睛又小，秦莊主雖然目光灼灼的看着裴喜，卻是并未從他眼中看出什麽別的情緒。

而秦莊主話一說出口便也察覺出自己言行有些失了分寸，眼神微微閃爍，他起身道，“秦某一時心急，唐突了。既然侯夫人今日不便見客，那秦某改日再來拜訪。”

裴喜：“秦莊主慢走。”

送走秦莊主後不久，得到消息的裴管家便從外頭回到了裴府。

入了臘月，臨近年尾，裴府的各家商鋪、莊子、田地都到了盤收盈虧的時候，這些時日裴管家一直忙的腳不沾地。

“小喜子，尚寶莊秦莊主呢？”

馬車一停在侯府門外，裴管家一只腳剛踏出馬車，便朗聲喊裴喜。

裴喜今日得了守門的令，故而送走了秦莊主後，人依舊兢兢業業的守在侯府大門口。聽得裴管家這聲喊，裴喜飛快的迎了出來。

“快，帶我去見秦莊主。主子那裏派人知會了沒有？這回肥鴨子送上門來，可不能輕易将人放走喽！”

裴喜聞言小眼睛裏眼珠子亂轉，舌頭不禁打結：“……裴，裴叔……秦莊主，已經…已經走了。”

“什麽！”裴管家眼珠子頓時瞪的渾圓，“小喜子，你再說一遍？！”

“秦莊主他……”

“行了，你不用說了！”

“小喜子，你說你腦子裏一天天的到底都裝了些什麽東西？秦成玉這人主動送上門來，你竟然放他走了？”

裴管家擡手在裴喜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主子回來非賞你三十大板不可！”

裴喜哎呦一聲，眼裏閃着淚花，他擡手揉着頭道，“裴管家您別急，秦莊主走前，說改日再來。依小的瞧着，這位秦莊主像是與夫人頗有些淵源。這回來他突然來訪，也是來找夫人的。”

“夫人？”

裴管家大步急邁的步子驀地停住，轉頭看向裴喜，“你說仔細些……”

。……

宋歡帶着錦月錦樂來到廚房時，老李頭拄着拐杖正在指揮廚房中的人出門采買侯府中這個月的食材。

“一下子買一個月的？”宋歡聽了錦月的解釋，頓時覺得她和老李頭在廚房的問題上以後大概有的較勁了，“黃昏時分出去采買？這個時辰，外頭的瓜果蔬菜都不新鮮了。”

“這會兒的便宜。”錦月小聲回答宋歡。

宋歡：“……”這侯府上下都是魔鬼嗎？

為什麽他們的所作所為都給她一種裴硯這厮很窮很窮的感覺？

“這樣吃，身體不會吃出毛病嗎？”宋歡眼下不能得罪老李頭，壓低了嗓子，在錦月耳邊小聲問。

錦月偷偷看了眼老李師傅，臉頰上閃過可疑的紅雲，低聲回道，“偶爾會有幾個頭疼腦熱，拉肚子的，好在府中有陳大夫，即看即好，也…也算不得問題。”

話是這般說，可是對于女孩子來說，三天兩頭便因為拉肚子去找陳大夫，多少還是會有些難于啓齒。

便是錦樂年歲尚小，近來也覺得有些羞人了，更何況錦月已經是個大姑娘，在幾乎都是男子的侯府生活本就少不了被打趣，若是哪日吃壞了肚子更是要被打趣的面紅耳赤。

只是他們打趣歸打趣，并非真的有惡意，錦月本身又是個性子沉靜的人，到最後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夫人今日還是來用廚房？”老李頭準備好了采買要用的東西，拄着拐杖走了過來，拐杖發出“篤篤”地響聲，聽起來十分有震懾力。

正在小聲嘀咕的錦月和宋歡立刻停止了對話。

“是呀，李師傅。”

宋歡彎眼笑的燦爛，一副晚輩對長輩乖巧聽話的樣子。

對付脾氣倔的人，就要以柔克剛。

李師傅硬硬的拳頭打在一團軟棉花上，頓時生出股有氣無力的感覺，他沒好氣地對宋歡道，“不準浪費食物。”

宋歡忙不疊點頭，“好的好的，您放心。”

老李頭輕哼一聲，轉身走了。

今晚裴硯不在府中，老李頭帶走了廚房裏的主力軍出去采買，把做飯的重擔交給了廚房裏的切菜工，一個耍刀耍的虎虎生威的壯漢子，名喚陳虎。上回宋歡來時，他也是在案板上練刀法。

這人看着五大三粗的，性子倒是很老實聽話，讓做什麽做什麽，脾氣好得很。

但這人切菜的功夫吧，也是有些一眼難盡。

土豆絲，他能切成土豆塊。

豆腐塊，他能切成豆腐泥……

宋歡只敢讓他和錦月錦樂一起幫忙洗菜，不敢讓他幫忙切菜。

不過煮飯的時候，讓他看個火填個柴還是可以的。

煮飯前，宋歡先嘗了一口水，嘗完她不禁疑惑皺眉，這水很好喝啊，味道甘甜可口，那府裏的粥……為什麽總是透着股苦味？

會不會是鍋的問題？

宋歡探着身子往大鐵鍋裏瞧，問陳虎，“鍋刷幹淨裏嗎？”

陳虎憨厚點頭，“幹淨幹淨。夫人，這鍋陳二哥每回都刷三遍呢。”

那應當是幹淨的。

宋歡點點頭，先往鍋裏添了一碗清水。

水波清透。

宋歡手一揮，“陳虎，添水。”

陳虎：“添多少？”

“平日裏添多少？”

陳虎：“平日裏要煮三大鍋。”

宋歡：“……”她好像知道為什麽粥會發苦了。

一大鍋一大鍋的煮，火候的确難控制。

“先……添半鍋水試試。”

“得嘞。”

陳虎力氣大，提起一桶水便往鍋裏倒。

“好了好了，夠了。”宋歡眼睛一直瞧着，不敢分神。

陳虎放下水桶，轉身便去尋米，直接提着半袋子米過來了，而後就要往鍋裏倒——

“等等。”宋歡鼓起了腮幫子，“能，淘一淘嗎？”

陳虎愣愣看向宋歡，“淘一淘？”

宋歡深深吸口氣，“難不成大米從來沒淘過？”

陳虎搖頭。

宋歡：“……”她以為大鍋煮已經是全部，誰想到她還是天真了……

宋歡拿了個幹淨的洗菜木盆給陳虎，“先倒半盆米，然後倒水，水要沒過米，然後像洗菜一樣把米搓一搓。如果一回沒洗幹淨，那就再倒掉水，重複一遍。”

陳虎聞言目露難色：“……夫人，有、有點複雜。”

宋歡：“……？？？”

怕不是在搞笑？

哪裏難了？！

“……錦月，你聽懂了嗎？”

錦月點點頭，“奴婢懂了。”

宋歡一臉欣慰，“好錦月，那淘米交給你。陳虎，你燒水看火好嗎？”

這個簡單。

陳虎摸摸後腦勺：“好的夫人。”

今晚的吃食原本定的是米粥配鹹菜，外加兩個饅頭。

饅頭是外頭饅頭鋪子直接送到侯府來的，味道正常。

鹹菜也是從外頭鋪子買來的，味道也正常。

裴硯不在府中的時候，這便是府中仆從小厮的晚飯标準。

宋歡覺得……有些可憐。

但府中近百號人，若讓她一個人做出一百個人的晚飯來，她今晚非得要累死在廚房不可。

所以可憐是可憐，可一碼是一碼，宋歡只有精力做她院中幾個人的飯菜。

最多……再給陳虎留一份。

廚房裏剩下的肉，她看一眼便是要放棄的，只尋了些還算新鮮的青菜，炒了幾道時蔬混搭。

炒的時候，香氣四溢。

陳虎燒着火，眼睛不時便往竈臺這邊看，看着看着，不自覺便咽了咽口水。

好香啊。

為什麽同樣是炒青菜，夫人炒的比李叔炒的要香這麽多？

作者有話要說：  宋歡：其實我廚藝水平一般，真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