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遇見 ...

今天孟教授的辦公室裏，來了個特殊的客人。

姜郗一條白色的過膝連衣裙，撘柿子紅的罩衫，紮着一個随意的高馬尾，自然卷的發梢在背後晃着，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花十分鐘的時間畫了個淡妝，灰粉色在雙眼皮的褶皺暈染到眼窩，深淺的過渡十分自然。

眼下，有淡棕色的雀斑，沒有刻意遮掩，反而顯得整個人更精致。

豆沙色的唇，不銳利的唇峰。

活脫脫的仙子。

孟教授到納悶這樣一個女生怎麽會到他這兒來，難道不該去中文或者傳媒老師的辦公室嗎？

畢竟三年前他已經被調去帶研究生了，新來的學生不認識也正常。

直到，他看到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女兒大搖大擺地跟在後面，吊兒郎當地站在旁邊，孟教授才确定這個女生的确是來找自己的。

“孟小谷，你來得正好，看到你上次考試的成績了嗎？”孟教授拿出了孟小谷的成績單，被紅筆改得面目全非，“對你要求不高，就及格，而你呢？及格了嗎？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我親生的了！”

“哎呀老爸，這不是我這次來的重點。”孟小谷從孟教授手裏将試卷搶了回來，“是程宴。”

“那個小子。”孟教授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問他幹什麽？”

“她問的。”孟小谷指着旁邊沉默半天的姜郗，十分言簡意赅，“她想處對象。”

“什麽？”姜郗猛地回過神，瞪大眼睛看向孟小谷。

“說錯了，交個朋友。”

……有區別嗎？

孟教授也不屬于老古板類型，聽到孟小谷的話不禁露出一抹笑。他看着旁邊那小姑娘，原來是程宴招來的。這小子，就剛剛在學校逛了一圈就可以吸引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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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教授想起，三十分鐘前，他和程宴站在操場旁抽煙。他看上去比上大學那陣子沉穩了些，夾煙的姿勢也變得更自然，只是那張臉，這幾年一點變化也沒有，光是一個模糊的輪廓，都招惹姑娘。

回憶當年，大學裏，他也是個傳奇人物。

“我把他的電話給你吧。”孟教授拿出手機，翻出程宴的電話。

“謝謝老師。”姜郗輕聲道謝，看着孟教授手機上那一長串數字，她剛想拿出手機，才發現自己壓根沒帶，于是拿起一支筆，将電話抄到了手背上。

每個數字都寫得很端正規矩，怕潦草了看不清。

孟教授看着姜郗那聚精會神的樣子，原本想說的話也咽回肚子裏。他轉過頭看向自家女兒。孟小谷正拿着手機，正在翻着論壇，孟教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游戲方面的。

“你留下。”孟教授發話。

“我？”孟小谷回過神。

“留下來給我好好講講，你考試的時候是怎麽想的。”

“當然是想題啊！”

這對父女怕是免不了一場唇槍舌戰，姜郗跟孟小谷說了聲，就離開了辦公室。

九點多鐘，整個學校都熱鬧了起來。W大歷史悠久，因為第一代校長喜歡櫻花，在整個校園裏面都栽滿了櫻花，每到晚春初夏，整個學校都浸染在櫻色之中，而現在正是時候。

所以W大畢業的校友，大部分都在這個時候回校。

“去年這個時候下了場大暴雨，幾乎所有小花蕾都被打了下來，本來我還以為這兩年都不會開得太好，沒想到，只隔了一年就開得跟往年一樣。我記得去年，你貌似放了兄弟我鴿子啊程宴。”

一個提着電腦包的男人站在旁邊，穿着最普通的白襯衫，一絲不茍地将襯衫塞到西褲裏，個子不算太高，但身材勻稱。

程宴站在他旁邊，灰色的連帽衫顯得更随意。他沒有在抽煙，而是握着一杯橙汁，百無聊賴地叼着吸管，眯着眼。

“今年這不是來了嗎。”程宴回道，聲音有低沉沙啞的質感。

那男人拿出名片，遞到程宴的手中，道：“兄弟我的名片，上面有電腦地址，以後有什麽事情，常聯系。”

程宴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那張名片，他習慣用夾煙的動作去拿那些輕小的東西。他瞟了兩眼：秦風，xx公司，技術總監。然後放進了口袋裏。

“去年你丫去幹什麽了？”秦風看程宴沒說話，又問道。

“幹？”程宴挑眉，嘴角微揚，“沒這福氣。”

“……”秦風一時間語塞，但他仍是沒想到，這幾年沒見，程宴竟然還沒女朋友，雖說他上學比平常人早一年，但今年也已經二十五歲了，“會有的。不過真是今非昔比，你看今年的這些女大學生，比我們那屆不知道好看到哪去了。”

“嗯哼。”程宴拂掉肩膀上的花瓣。

“你看斜前面那個，就挺正的。”

秦風的視線鎖定在了一個女生上。

白色的裙邊随着微風起伏，外套是帶有橘調的紅色，像是成熟後柿子的顏色。栗色的長發有着令人舒心的卷度。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鮮明。

走上社會後，見過的很多人總會或多或少地帶着些風塵味，而大學裏的女學生，像是溫室裏的花朵那般嬌嫩。

“怎麽樣？”秦風問道。

“乳臭未幹。”程宴低着頭喝橙汁，他壓根沒去看。

秦風聽到程宴的回答，不禁笑。他擡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馬上就要開會了。秦風想起還有正事沒做，趕緊從包裏，拿出了兩張請帖，很小巧的卡片，紅色為基調，包裝精致，纏着絲帶。

程宴瞟了一眼，就知道是什麽。

“你要結婚了？”

“是的。”秦風不禁露出了腼腆的笑，“還是大學那個，反正這輩子就她了，早點結婚也算是個交代。來的時候還不知道你有沒有女朋友，所以帶了兩張，随便找個朋友來也行。”

程宴接過。

“恭喜。”他打開看，上面清晰寫着地址，加上寥寥幾句煽情的話，“我會帶着份子錢來的。”

“其實我更希望你能帶個女人。”秦風拍了拍程宴的肩膀，又敘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程宴一個人呆在櫻花樹下，該見的人都見過了，喝完橙汁就準備走了。

百無聊賴，他順着剛剛秦風看的方向看過去。

然後，他看到姜郗。

兩個人剛剛談話的位置在一條分支出的小道上，這條小道十分的隐蔽，且彎彎曲曲，很多人已經沒心情在這裏閑逛了。但說實話，這個位置極好，兩棵巨大的櫻花樹在頭頂交錯，蓋住了藍色的天，只有光從罅隙見透過。

除了花瓣，連光都帶點粉紅色。

大道上的人，很少向這邊望。

姜郗也未有察覺，程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從她光滑的肩頭游過，到她纖細白皙的手臂，最終落到了她的手背上，上面有一條黑色的字符，密密麻麻的，而且距離過遠，他看得不太真切。

她似乎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越來越近。

這個女生，今天早上他貌似看到過，抱着一個很大的盒子。

橙汁喝完，程宴向着姜郗的方向走了過去，将空杯子丢進垃圾桶裏面。他的餘光掃過她的手背，因為字寫得很工整，程宴終于看清了。

15開頭，70結尾。

他不禁又看了兩眼，然後猛地擡頭，看向了前方正走過來的姜郗。

因為這個號碼，是他的。

姜郗被程宴突然的一看，吓得愣了一下。她在很遠的地方就看見了他身上灰色的帽衫，走過來的一路上，她都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最後，她還是潛意識地走了過來。

一路上，她都不敢看他。

只是他越走越近，她只想着擡頭看一眼，兩人的視線卻猛然相撞。

砰。

像是狂風席卷礁石。

姜郗再次被黏住了視線，更何況，這次離得這麽近，只要程宴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她肩頭的距離。

程宴看着面前仰着頭看着他的小姑娘，終于近距離地看到了她的正臉。說實話，挺漂亮的。但他實在搞不懂，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幹什麽要會在手背上寫下他的電話。

而且，明目張膽地看着他。

“有什麽好看的？”程宴也不去回避，他揚起嘴角，痞子樣兒。

姜郗被程宴突然開口的話語怔住，這……該怎麽回複？姜郗望着他漆黑的眼睛，那視線有些灼熱。

果汁與煙草的味道繞在了姜郗的鼻尖。

有什麽好看的？

這個答案太顯而易見。

“你。”姜郗認真地回了一個字，她選擇誠實。

程宴愣了一下，又有些想笑，這小姑娘，說這樣的話來也不帶笑的。

姜郗的答複，直接，不躲閃，更挑起程宴的興趣。

他手一滑，一張請帖掉到了地上。程宴剛想低頭去撿，而眼前的小姑娘卻已經彎腰撿起，用兩只手拿着遞給了他。

“送你。”程宴将另一張請帖塞入口袋裏，他看着櫻花瓣掉在她的腦袋上，下意識地長腿邁了半步，伸出手拂掉，“沒用就扔了。”

“……”姜郗沉默，她只是攥着那張請帖，卻沒有扔。

程宴覺着再浪費小姑娘寶貴的早上時間，就太阻礙未來的國之棟梁了，他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和煙，準備離開。

随着清脆的響聲，火焰跳動在金屬的方塊之上，一股青白色的煙袅袅升起。

姜郗看着他點煙的動作，行雲流水，駕輕就熟。

程宴本以為姜郗會走，可她卻仍仰着頭看他，根本不在乎煙味。

他轉頭準備走，本來他可以什麽也不說，可他卻還是多說了那麽一句話。

“小姑娘，以後別愣着吸二手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