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彼岸 ...

“您好,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冰冷的聲音劃破了沉寂, 用巨大的力氣将姜郗那顆缥缈的心死死的拽到地面，再扔下深淵。姜郗握着電話, 一時間每塊骨頭相接處的部分都變得腐朽，動作變得僵硬。

她愣愣地站起來, 行李箱一個重心不穩，随着轟的一聲倒在了地毯上，姜郗就像沒聽到一樣, 她貼在門上, 反複敲着門。越敲聲音越大，然後，聲音又慢慢小了下來。

這是一個懷疑到激動，激動到沮喪的過程。

“小姑娘，這個房間今天早上就已經退了。”清潔阿姨從走廊那一邊就聽到了敲門聲，于是尋着這一會輕一會重的聲音過來, 就看到一個嬌小的姑娘貼在一個房間的門口, 行李箱倒在地上。

她想起來，這個房間今天早上就退掉了，來了四五個人。退房的時候十分的匆忙, 不到十分鐘就鑽進了一個黑色的保姆車裏面……難不成是明星？

現在的小姑娘追星都這麽狂熱了嗎……還是少說點好。

“走了？”姜郗轉過頭來，盯着清潔阿姨。

清潔阿姨被這小姑娘突然盯着，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眼神突然一下跟鷹爪一樣銳利，不得了：“嗯, 阿姨勸你啊，小姑娘還是不要追星這麽狂熱，不要打擾明星的生活，他們說到底也是一群普通的年輕人，應該有私人的生活……”

“那個男人，是我男朋友。”

姜郗耐不住，直接了斷地道。

“……”清潔阿姨閉嘴了，拿着拖把往樓下走。

怎麽不通知她，就走了呢？姜郗實在是沒辦法不往消極的方面去想，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是主辦方叫所有回w市的人在一樓的A廳集合。姜郗将手機放到口袋裏，蹲下來将行李箱翻過來，拎到樓下。此時，已經來了一些人。

“稚仙還真的轉正了呢，雖然不知道游戲圈，但絕對是個多金的大佬，坐等分手爆黑料。”一個時尚博主看着姜郗走了進來，對着旁邊的朋友竊竊私語道，“在一起了，臉譜就開始擺起來，裝逼的氣息都快上天了，不知道還能得意多久。”

不巧，傳進了姜郗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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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郗正好心情不好，一個冷冽的眼神甩過去，嘴角噙着一絲輕蔑的笑，道：“您瞧着我還能得意多久。”

那個博主沒想到自己的話傳到姜郗的耳朵裏，想到這小丫頭背後還有大佬撐腰，只要憤憤地閉上嘴巴，心中冷哼一句。

姜郗環顧四周，老劉和程宴都消失了，這個時候，那個成哥沉着一張臉，推開了集合廳的門。姜郗一點猶豫都沒有，就走了上前。

“成哥您好。”姜郗此時沒有一點羞怯。

成哥看到姜郗竟然來找自己，很驚訝地道：“稚仙小姐，你……”

“出來講。”姜郗用力地推開沉重的門，此時她的心情，不比這個門輕多少，“關于三管煙的事情。”

走到一條人跡罕至的走廊，姜郗擡起頭，看着成哥，而成哥似乎知道些什麽，卻又欲言又止，有些話似乎放在嘴巴，幾乎脫口而出，卻還是如鲠在喉。

“成哥，三管煙關機了，你知道什麽能和我說嗎？”姜郗看着成哥，眼神清澈，卻又冒着急切的火光。

“他要處理一些事情。”

“什麽事？”

“他讓我不要跟你說，等你自己知道。”

“為什麽要這樣？”

成哥躲閃過姜郗的眼神，這個小姑娘的眼神，竟和程宴又幾分相似。他看着姜郗，許久，嗓子裏滾出幾個字：“稚仙小姐，你了解程宴嗎？”

“我……”這次換到姜郗欲言又止了。

“這個特殊的時候，有些話，我還是想跟您說一下。”成哥道。

“你知道他曾經是個什麽樣的人嗎？你知道他為什麽會來當主播嗎？”成哥的語氣很誠懇，“他身上擔負着很沉重的東西，他心底不願意告訴你，但作為他這麽多年的兄弟，我覺得……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就必須陪着他一起承擔那些。”

“如果你看上他，是因為他或許幫過你，或許是有好的皮囊，或許是表面的痞子樣兒。”成哥頓了一下，抿了一下幹裂的嘴唇，“為他這些東西着迷的人很多，不缺一個。”

“如果稚仙小姐，您看重的是這些。”成哥偏過頭，看向姜郗，正聲道，“恕我直言，你和他不配。”

是啊，他的那些東西，令太多人着迷，不缺她姜郗一個。

着迷于正面，那是心動，同時着迷于反面，才是執手。

“謝謝你。”姜郗擡起頭，對上成哥嚴肅的臉，十分鄭重地點頭，少女的稚嫩與羞赧，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硬幣的正面使她走進這個男人的世界，但硬幣的反面，她也想窺探，這決定着她能在這個世界裏走多遠的路，看到與別人眼裏的程宴不一樣的風景。

“我會證明。”

說完姜郗鞠躬，轉過身離去。

看着姜郗走遠的背影，成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趕緊自己所說的一番話，對于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也許太重了一點吧。

但就這樣吧。

成哥想起了，程宴走的時候，最後和他說的一句話。

“成建，把我的女人照顧到她登上飛機的那一刻，謝謝。”

程宴很少叫他的大名，也很少說謝謝。

成哥看着姜郗的背影，窈窕的身影，像是荷塘上一株剛剛綻放的荷花。

這個背影，對程宴的重量。很重，很重。

w市，下着綿綿密密的雨。

程宴從飛機上下來，老劉正在程宴的旁邊，平時不正經的他，都板着一張臉。他臨時改變了航班，不然，此時他肯定被一些好事的記者，圍堵在酒店裏面。

他準備開機，才想起來沒電了。

走得太快，一直都沒辦法打電話出去。

“fuck！”程宴罵了一聲，他接過老劉的電話，熟練地撥打了姜郗的電話，雖然他鮮少給姜郗打電話，但那個號碼，他一直默默記着。

姜郗關機了，在飛機上。

操。

程宴出了機場，路邊有一個易拉罐，他一腳踢飛。現在的他，實在不想壓抑着自己身上的戾氣。他想到過，這件事情遲早會發生，這在他的意料之內，可姜郗的出現，卻在他所有的預設想法之外。

“哥們，那個扒你的貼在還在熱搜第一挂着呢。”老劉看了一眼微博，就立馬關掉了，“什麽狗屁陳年往事都搬出來說一說，熱度湊得也他媽有個底線行嗎？真夠陰的。”

“雜碎。”程宴冷哼一聲。

“看着你在網絡紅人大賞上露臉，又火上了一個層次，我估計這些人就等着這個機會，把你的這些事情挂上網，到時候獲得最大的關注度，他們再從中去捧別的公司的一些新人。”老劉沉聲道。

瀝青路面上濕漉漉的，雨停了。程宴拿出煙，點了半天才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堅毅的側臉，在煙霧缭繞中依舊清晰。可漆黑的眸子，卻看得不太清了。他望着遠方，此時正在天上飛的某個小姑娘，是他在爆發這件事情後，唯一的牽挂。

剛剛，成哥往老劉手機上發了一條消息：

程宴，對不住，有些話憋不了。

望着遠方，文字在程宴的腦海中翻騰過一圈，他其實差不多知道，成哥所謂的“有些話”是什麽，這并不難猜。

不過是，過去的風雲。

煙一點點燃燒着，帶着暗紋的白色煙卷燃成灰燼，風一吹過來，形狀就散了。程宴夾着煙，抖了抖，煙灰就随着風掉落在潮濕的地面上，随着雨水一同墜入下水道。

他擡起頭。

“三管煙，你在看什麽。”老劉轉過身，看到程宴仰着頭。

“那邊是岸。”程宴夾着煙。

“哪邊？”

“那邊。”青白色的煙随着他舉起的手臂，飄散在空中。

有架飛機，上面承載着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他的岸。

這個岸，不在乎他來自何方，為何飄蕩。

姜郗到達了w市，機場外面像是剛剛下過一場雨一樣，空氣十分的潮濕，幸虧現在沒下雨，姜郗這次出去可是沒有帶傘的。

她打開手機，有将近三十個未接來電，姜郗沒往下翻，整個屏幕上都被孟小谷的電話號碼占滿了。姜郗剛想看看還有誰來給她打電話，這個時候孟小谷的電話又來了。

姜郗接了。

那頭半天沒聲。

“喂。”姜郗遲疑地對着電話喊了一聲。

“姜郗！你終于給老子接電話了！”那頭孟小谷似乎才意識到電話竟然接通了，“你怎麽現在才下飛機，你知不知道管爺今天竟然被人扒了，都到現在大晚上還挂在熱搜第一……管爺在你旁邊嗎？”

“你說什麽？”

“管爺被扒了！有人搜集了一些管爺過去的照片，說什麽管爺以前就是無惡不作的社會混混，上學打群架，抽煙逃課什麽的……反正話說的好難聽啊真的！而且還說管爺在w大只讀了兩年，憑着他爸爸是學校的校董，才能上w大……最後還辍學了。”

“……什麽？”

突然，事情一件件如同轟炸式的投向姜郗，一時間處理不過來這麽多的信息。

高中社會混混。

靠關系上大學。

姜郗坐上計程車，打開手機，打開微博。鋪天蓋地的消息湧入了她的微博，全部是關于程宴的事情，好與壞兩邊的評論激烈的展開拉鋸戰，有粉絲脫粉，有路人嘲諷，也有人誓死堅持，有人理性分析。

所有的主題，都圍繞着一個人。

程宴。

“如果管爺真的如爆料所說，請原諒我無法再喜歡你了。”這是粉絲脫粉。

“人紅是非多，好人設崩了喲。”這是路人嘲諷。

“相信管爺不會是這樣的！老粉絕對不脫！”這是誓死堅持。

“人家憑着技術火，憑顏又火一次，然後又有女朋友了，有些不懷好意的人就開始想要蹭熱度，靠着熱度準備捧自家新人了？”這是理性分析。

電話最後，孟小谷也帶着些哭腔，她是三管煙的粉絲，也視姜郗為自己大學生涯最好的朋友，這次，他們要面對的确是從未見過的“網絡力量”。

“姜郗，一切會好的。”

姜郗那頭，沉默了半天。

她看着外面的燈火闌珊，想着成哥的話。此時的程宴，會不會看着潮濕的路面，正沉默地抽着煙。

“現在也沒多壞。”

姜郗語氣輕，說完，挂掉了電話。

她關掉微博，看着外面的夜景，沒幾秒，她又重新打開了手機，點開微博。

計程車在w大的門口将她放下。

姜郗站在門口，她沒有往w大裏面走，而是順着路，繼續向前走。

她再次撥打的程宴的電話。

這次沒有冰冷的女聲。

取而代之，是沉穩的男聲，沉啞的質感。

“小姑娘。”那頭，男聲道，語氣沒有多大的起伏，但淡淡的尾音，又帶着些許寵溺。

“程宴。”姜郗拖着行李箱繼續走。

“乖，下飛機了趕緊回學校。”

“我現在在街上走，就我一個人，這邊沒有警局，我手機快沒電了，随時可能被壞人吃抹幹淨。”姜郗道，最後幾個字，完全變成了小姑娘的撒嬌求情，“你來見我好不好。”

“在哪？”程宴問道。

“我在那個超市門口等你。”姜郗看着前面閃着光的超市，她拉着行李箱往那邊走過去。她沉默了半分鐘，拎起行李箱走進超市裏，又道，“程宴，你準備怎麽辦。”

她終究知道了。

“你不怕我就是這樣的人？”那頭的程宴半開玩笑地道。

“怕個屁。”姜郗爆粗口。

“那我也。”怕個屁。

緩和了一點氣氛，程宴那頭頓了頓，道：“我會處理，是事實的部分我會承認，不是事實的部分我絕不姑息。”

“嗯。”

外面下起雨了。

“我到了，等你。”姜郗摸摸鼻尖，道。

“你別挂電話。”程宴沉聲道。

“嗯？”姜郗疑惑，難道還有什麽事情嗎？

那頭沉默了一下，雨聲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他每一步踏在水裏的聲音，姜郗都聽得見。此時他的聲音像是沙漠裏面的一陣風，直吹向裂谷。

“怕你被壞人吃了。”

原本，這只是姜郗的玩笑，可他卻那麽認真。

這世上最溫柔的，怕不過就是如此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管爺會霸氣平定風波然後再撈一把粉

順便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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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在鬼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