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迷失日 10 a.m.

林曦只一怔,随即微笑:“但很讨厭?所以你現在再也不願殺人了?”

陳虞不回答。

“第一晚你放過我們就是這個理由?”

“如果那時候對你動手,誰知道你身上有沒有帶什麽危險的爆炸物。”

林曦微笑:“誰知道呢。”

“那不就得了。”陳虞垂下視線,“而且那時候……誰會把那小鬼的話當真啊。”

“我就相信了,那時選擇相信島主顯然更有利,現在看這是正确的。這個游戲能調動的資源太多了。但其實海灘上……是我第一次殺人。”林曦聲音沒有一絲顫抖,“也許是太害怕了,所以沒能把另外兩個人也立即幹掉。”

陳虞嗤之以鼻:“哦。你想說什麽?”

“現在這麽說很可笑,但……我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種人。如果可以,我也想和其他人一起活下去。”

“你居然會在意別人對你的觀感?而且還是我的看法?”

林曦苦笑:“在餘存出現前,我就是靠維持良好觀感在塔內活下來的。”

陳虞不太能想象這種光景,沒什麽同情心地一歪腦袋:“這樣啊。”

她還是不清楚對方的意圖。林曦沒說錯,她的社會情感失認症狀并沒治愈。

林曦擡腕看了一眼表盤:“時間差不多了。這兩個小時陪我聊了那麽多,謝謝你。”

“沒什麽好謝的。”

女向導有些寂寞地笑:“這對我是很新鮮的體驗。”

陳虞盯着對方看了片刻,別開臉:“像你這種複雜的家夥,我懶得多琢磨。反正真打起來,你不會因為剛剛聊得多開心手下留情。”

林曦坦然颔首:“嗯,我會不遺餘力。因為我要和餘存活到最後,離開這裏。”

“三句話不離那家夥,聽上去反而很假。”

“只有這點我不會撒謊,”林曦鳴槍三聲,将武器背回身後,“也許看上去餘存對我言聽計從,但一直都是我更依賴他。他并不是非我不可,但我……”

語聲戛然而止。

陳虞立即察覺有人靠近。

果不其然,施餘存和王恪很快一前一後現身。

“那一邊什麽都沒有。”施餘存見林曦擡手遮陽,說着走過去,讓她站在自己陰影裏。

“我們也沒有發現補給站。但我和陳虞交換了一些信息。”

陳虞下意識去看王恪。對方卻沒責怪她,點點頭。

林曦嘆氣:“日頭很毒,随身攜帶的淡水有限,這樣下去我們很快會脫水。我很懷疑那時候我們是否還有體力戰鬥。”

施餘存撇嘴:“所以現在幹脆分個勝負不就得了!”

王恪擡了擡手:“我有個提案。假設黑幕的目的在于讓幸存者厮殺,黑暗哨兵的身份特殊,我們又被特地轉移到了這個迷宮中,那麽可以推定我們、又或者說我們四人之間的戰鬥,對于黑幕而言有特殊的價值。”

林曦明白了什麽:“你是說……”

“黑幕戰略前提在于我們必然開戰。如果我們反其道行事,寧可彈盡糧絕死在這裏,也不互相殘殺,黑幕就不得不讓步補充資源、甚至與我們直接談判。”

“但島主同樣可能放棄我們。”

王恪勾唇:“所以我在賭。”

陳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家夥一直沉迷高風險策略。

“确切說,我在賭施餘存在黑幕眼中的價值。你怎麽看?”

林曦沉吟片刻,将發梢往肩後一撩:“我會等到日落。如果那時情況沒有任何改變,今晚就是我們之間的決戰之夜。”

“可以。”

“那麽我們就此分頭行--”

林曦語聲未落,尖利的歌聲驟然響起:“玫瑰是紅色的,紫羅蘭是藍色的,糖是甜的,你也一樣。玫瑰是紅……”

“什麽鬼!精神攻擊?不……知覺攻擊,刺激過量……”施餘存捂住前額。

歌謠回環往複,非人的嗓音甜美又尖銳,每一聲都激得陳虞耳中嗡嗡作響。她撐住牆,深呼吸,依然頭暈目眩。五感時而敏銳時而魯鈍,知覺錯亂颠倒。

“阿虞?阿虞!”

王恪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發不出聲音,只做了個口型:

--神游症。

精神負擔到達極限時,獨行哨兵就會暫時迷失,失去與外界的聯系。

這該死的歌聲!

撐着殘存的意識,陳虞去摸口袋裏的向導素盒子,手卻被按住了。

“阿虞,你看着我,你看看我!”

“小七……”

王恪捧住陳虞的臉,手指用力,幾乎與她額碰額:“我在這裏。”

她反扣住他手腕:“你快走……”

王恪回頭看了一眼,扯起她就跑。

幸而另兩人也自顧不暇,沒有追上來。

陳虞昏昏沉沉,身體脫離掌控,唯一的知覺都集中在了手上。熟悉的手掌和體溫,什麽久遠的記憶随之翻出來,又有些不同。

也對,以前一直是她扯着王恪跑的。

以前……

思緒在空白的斷崖邊搖擺,陳虞好像什麽都沒想,又好像把過往這二十多年過了一遍。神游症到了這地步,腦內深處多了根棒子,将一切攪得亂七八糟。

她惡心得要吐。不知道為什麽又有點想哭。

王恪終于止步回身,陳虞視覺失靈,重重撞上來。他往牆上靠,一手扶住她肩膀,同時從她衣袋中取出向導素。

“張嘴。”

陳虞沒反應。

王恪眉頭擰得更緊。他拎出水罐,扳住她下巴一壓,放入白色藥片,将水罐湊到她嘴邊,緩緩灌了兩口下去。

這一系列動作做完,他有些脫力,咬牙硬撐了幾秒,到底還是順牆坐倒。

陳虞還沒恢複意識,也歪在地上,軟軟靠着他半邊肩膀。

王恪盯着她,手擡起來,有那麽一刻像是要将她推開。但最後,他的指掌改道,輕輕将她跑亂的頭發捋順。

陳虞抽了口氣,扶着額角擡頭,手肘差點打到王恪面門。

王恪險險避過:“清醒了?”

陳虞沉默了幾秒,突然手腳并用往後挪。“唔!”她手腕打顫,撐不穩差點伏地摔。

王恪一把将她扯回來,嫌棄道:“別瞎折騰。”

“剛剛突然頭痛而已,我沒事--你幹什麽!”

“精神圖景檢查。”

“誰讓你進來了!”

“剛剛那歌聲的破壞力太強,你的精神屏障有和沒有一個樣。”

陳虞扭頭:“還不是你出的鬼主意,黑幕這招明擺着就是沖着我來的。”

過激的感官刺激影響最大的無疑是獨行哨兵。

王恪過了片刻才低低來了句:“抱歉,我沒想到黑幕會把你當做突破口。”

對方态度好得反常,陳虞渾身都不自在:“也……不是你的錯。”

“你那麽緊張幹什麽?剛梳理好的圖景又亂了。”

“每次你主動道歉都沒好事。”

王恪啧了一聲:“安分點。我還有想調查的事。”

“你剛剛發現了什麽?”

“還不好說,”王恪低眸看來,“你和林曦交換了什麽情報?”

陳虞沉默了幾秒,最後還是如實轉述。語畢,她不忘強辯:“雖然我的歸屬暴露了,但她肯定沒認出我們。”

“嗯,犯了個低級錯誤,”王恪在她額頭上敲了一記,“但給個及格分吧。”

“誰要你打分了。”陳虞翻了個白眼,“你要調查什麽就快去,肯定是不能讓林曦知道的事吧?我在這等着。”

王恪下巴一收:“不排除黑幕還會再次用歌聲攻擊,你這樣子……”

“死不了。”陳虞說着又悶了兩顆向導素下去,“趁施餘存他們也還沒行動起來,走吧你。”

王恪還不放心:“萬一他們追過來呢?”

“我現在打不過,逃還不行麽?”陳虞挑釁似地咧嘴,“別忘了我代號。”

王恪的眼睛裏終于浮上一點笑意。他将狙|擊|步|槍放在陳虞手邊:“有事鳴槍叫我。”

“啰嗦。”

王恪起身走了幾步,回頭:“不許胡來。”

陳虞嗤笑:“放心,我怕死。”

等他轉過拐角消失了,陳虞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下去。神游症發作帶來的後遺症強烈,她疲倦到了極點,往牆上一挨就要打瞌睡。她狠狠捏臉,疼得龇牙咧嘴,眼皮卻依然打架。

剛才在王恪面前硬撐沒睡過去,已經是陳虞的極限。

他還是太相信她的能力了。兩年獨行生涯,她自知退步得有多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陳虞忽然一震,警覺回頭。

“別動,不然我就開槍了。”林曦向她微笑。

施餘存雙刀在手,一臉不耐。

“為什麽不直接一記冷槍斃了我?一石二鳥。”陳虞全身重量都壓在牆上,笑得沒心沒肺。

林曦走近兩步:“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覺得,你和王恪給人的感覺很奇怪。”

“我倆天生奇行種,真是不好意思。”

“你們的相處方式沒有任何異常,但現在回想起來,有很多不對勁的細節。比如,哨兵和向導之間維系着輕微的共鳴。之前餘存和王恪前來,你似乎毫無所覺。剛才餘存受到刺激,我也感覺很難受。但王恪……似乎完全不受影響。”

陳虞斂去笑意:“要殺要剮随你們,廢話那麽多幹什麽。”

“現在他離開了,卻把武器留在了這裏。這是為什麽?答案只有一個,用來傳信。而剛才受攻擊,你的第一反應是去摸口袋裏的東西吧。”林曦向施餘存一颔首,黑暗哨兵立刻以刀刃抵住陳虞脖頸。

林曦探入陳虞制服,摸出金屬盒子,勝利似的笑了:“果然,你與王恪并非結合的搭檔。”

陳虞沒否認:“那又怎麽樣?”

“不被結合束縛,卻配合默契,你們太危險了。王恪去哪了?”林曦居高臨下,神情冷峻起來。

“我也不知道。”

施餘存咂舌,刀鋒在她頸上劃出一道血線:“想死得痛快就說實話。”

陳虞大笑起來:“我真的不知道。”

林曦裝彈上膛:“不說?沒關系,聽到槍聲,他自然就會過來。就算一聲不行,我還有很多發子彈。”

語音未落,她便扣動扳機。

陳虞左腿一陣劇痛,卻笑得愈發狂:“他不會來的。”

“不,誰都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

“你還記得吧,我殺過人,”陳虞和善可親地眨眨眼,“我殺掉的,是王恪情同手足的堂姐。”

林曦一怔。

陳虞低笑:“我不太懂人心,你來告訴我,如果你是他,你說,你會來嗎?”

“小曦,夠了,別聽她的。”施餘存冷冷插口,“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告訴誰我都不會告訴你。”

施餘存大怒,揪住陳虞的頭發,就将她往牆上狠狠一推。

“萬策盡,只能來硬的?那就來啊。”

林曦以難懂的神情看了陳虞片刻:“我也不想這麽殺了你。雖然很難理解,但你對我們沒有殺意。”

“漂亮話就免了。”

施餘存與搭檔對視一眼,漠然揮刀。

刀光乍現猛收。

兵器锒铛落地。

“啊啊啊啊啊!”林曦突然扔下槍,抱頭尖叫起來。

“小曦!”施餘存頓時顧不上陳虞,邁出一步,也踉跄抱住了頭。

林曦幾乎要窒息了:“情……是情感轟炸……”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王恪的昵稱是小七,你們猜猜為啥XD

情感轟炸又是哪位呢-w-

——樹哥的哨向百科——

【迷失】

哨兵由于神游症或強烈的外在刺激專注于單一的感官之中,與外界世界失去聯系的狀态;向導精神圖景與外界失去聯系、甚至崩潰的狀況(為了區分,也被稱為混沌。)。如果無法将神啓者從迷失狀态喚回,他們就會被認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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