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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安韶電話的時候，安歆剛從睡到十一點鐘的滿足感回過神來。

電話裏的安韶磕磕巴巴的，不叫她姐，反而學着子琳叫她小歆，安歆蹙眉，感覺到他的不對勁，連忙問他現在的位置，匆匆整理了下就出門。

的士在他學校對面停下，隔着有些距離，安歆從他模糊的背影認出是那小子。

“安韶。”她在馬路一邊喊他。

随着安韶轉身，把一直遮擋在他身後的女孩暴露出來，安歆眯着眼，隐隐約約瞧見女孩眼圈外的通紅，嘴角扯了扯，嘀咕道：這死小孩。

待到她走近，安韶扯着她，把手搭到她肩上，如安歆所想的臺詞，“這就是我的女朋友。”

三年不見，她這老弟還是一點也沒變。

永遠拿她來當擋箭牌。

記得發生類似這種事還是在安韶剛上初一的時候，那天是黎敏女士，也就是她母親大人的生日，想着去他學校找他一起去買禮物，還未進校門，就在學校外面看見了他。

那時他被好幾個女學生圍住，不同于現在這般高冷，反而有些青澀，臉紅紅的，一看到她，像看到救星似的。

拽着她的手，對那些小女生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不知道從什麽開始，安韶就比她高一個頭了，初一就有一米七左右的樣子，而她從那時的一米六到現在還是妥妥的一米六。

且她從小就娃娃臉，大眼睛小蘑菇，站在安韶旁邊，看着俨然不像大七歲的姐姐。

那些小女孩自然而然的信了，紅眼眶，捂鼻子，跺腳跑走。

留下安歆和安韶大眼瞪大眼，她閑拍他後腦勺，要踮腳累得慌，只好用上腳，一邊揣，一邊笑罵，沒大沒小。

他是越長大越沉默寡言，三年不見，除了個子又高了不少，五官依舊清隽，這桃花依舊來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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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歆不露聲色的打量着前面的女孩，整齊的校服，身材高挑，紮着馬尾，白淨秀氣，倒是個漂亮姑娘。

只是姑娘聽安韶這麽一說，眼眶再次溢滿淚水，一滴一滴落在衣領上，看得她都心疼。

“安韶，我就這麽令你讨厭嗎。”小姑娘出聲，嘴角的笑自嘲悲憐，也不等安韶回答，把手裏的什麽東西重重的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女孩的背影單薄卻倔強，一步也沒有回頭。

等她走遠了，安韶才放開她，蹲下身子，把地上那盒子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

盒子裏是一片框好的紅葉，色澤深沉，火紅透徹。

安歆下意識就想到那句，方知紅葉是良媒。

紅葉傳情。看來，小姑娘對安韶是足夠的歡喜。

而安韶，怕也是如此吧。

不然，剛女孩出聲時，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怎麽會顫抖，盡管細微不已。

要子琳在這，肯定連連哀嘆，老了老了啊。

是啊，現在的他們，正處于青春正好，你歡我喜的時候。

她和安韶一路走着，見他一言不發，安歆骨碌碌的轉着眼珠子，想着法子打破這沉悶。

“安韶，剛那女生好像跟過來了。”她冷不丁這麽一說，看安韶愕然回神，轉過身那一瞬間，擡起腳就往他大腿後側揣。

安歆嘴琢着笑，饒有興致的上下溜了他幾眼，“安韶，你實話跟姐說，是不是喜歡人家姑娘。”

知道安歆剛剛是故意耍他的，又聽她這麽問，安韶別過臉，悶悶的道：“沒有。”

安歆眉毛微挑。

安韶從小就有一個毛病，問他事兒，要真沒有，他會懶得回答。

可他剛剛那句脫口而出的沒有，反而有些欲蓋彌彰。

安歆也不深究問他，随意的撫了撫頭發，卻是不放過調侃他的機會，“姐趕來的時候，看那小姑娘眼紅紅的，以為你幹什麽壞事欺負人家了呢。”

果不其然，安韶臉色一黑，“姐，你想什麽呢，我才高二。”

“喲，你還知道你才高二啊，小屁孩一個，還老是拿你姐開玩笑……”安歆罵罵咧咧的念了他一路子。

經過舊城路那條巷子，安歆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安韶，巷子邊那家馄饨呢。”她問的小聲，像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她明知顧問啊，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時間抵不過變化，細微到街上的磚磚瓦瓦，屋檐上的脊端挂飾，無不換了個樣，何況停駐在那十幾年的馄饨店。

原來，她與這城市已經分別了這麽久，久到開始泛起陌生。

安韶知道她想着什麽，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姐，這三年，你過得好嗎？”

安歆揣在兜裏的手僵了僵，随後咧着嘴，小蘑菇頭晃了晃，手撩着劉海，一臉神氣樣，“好的很，你不知道，國外帥哥多着呢，每次我一跟子琳說這事，她是恨得沒跟我一起去。還有啊……”

她還未說完，少年微微俯下身，環抱着她，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姐，這三年，你辛苦了。”

安歆驀的鼻頭一酸，這死小孩，真讓人又狠又疼。

看她回來，所有人都會說，安歆，看你樣子，在英國過的挺滋潤的吧。要麽就是，安歆，你這麽快就回來了啊，有沒有在那邊處個白人對象啊。

也只有子琳給她一大大個擁抱，挺爺氣的姑娘，甕聲甕氣的，扯着哭音，安歆，你回來了真好，這三年我真他媽的想你，以後可別去這麽遠的地方了。

也只有安韶會溫柔的拍着她的背，和她說一句，姐，你辛苦了，語氣惹的她酸溜溜的。

她現在是什麽樣子呢，沒心沒肺？不卑不亢？是什麽錯覺讓他們覺得她過的很滋潤。

過的下去，和過不過的好，是兩回事。

而她這三年，是該死的為過而過。

唯一想念的只有那幾個乖巧的小孩，和冬日裏呼嘯的寒風。

安歆擡起手，反拍他背，聲音聽着有些哽咽，“真好，我們家的小臭屁長這麽大了。”

安韶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悶葫蘆剛想傷感一把，就見安歆在他校服上使勁的蹭，不知道是鼻涕還是眼淚。

“……”安韶嘴角抽了抽。

噢，對了，安韶還有一個毛病。

名詞叫，潔癖。

而她也有一個毛病，專愛整蠱她這可愛的老弟。

她悲傷來的快，去的也快，踮起腳彈他額頭，“什麽眼神兒，你小時候來這吃馄饨時，姐也是用衣袖幫你抹鼻子的。”

“……”

安韶用紙巾反反複複的擦拭，嘴裏還忍不住嘀咕道：還不是你騙我辣椒醬是番茄醬的……

害的他鼻涕狂流，嘴唇差不多腫了一個星期。

安歆嫌他走太慢，趕鴨子似的拍了拍他屁股，“行了，再摸下去你衣服得破洞了，走快點，姐請你吃飯。”

吃飯的地方，還是她常去的膳粥坊。

這裏或許是她這麽多回憶中，為數不多還完完整整，一點兒也沒變的地方吧。

“小姐，您好，請問幾位呢？”店裏的人向她迎來。

“兩位，我要茗月間。”她說。

只見她眼前的美女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這包間剛被人預訂了，要不，我幫您換一間吧？”

那也沒辦法了，安歆讪讪的點頭，“行吧。”

也不是茗月間有多特別，只是她習慣而已。

以前跟子琳他們來，總是那間，那個位置，那扇能觀望舊巷行人來來往往的窗。

幫安韶點了碗清湯素面，幾籠湯包，而她一如既往的甜糕。

安韶喜淡，而她喜甜。

其實有時候她和安韶确實不像姐弟，不僅是長相還是性格上。

包間的門是敞開的，剛好對着茗月間，安歆聽着走廊裏漸近的腳步聲，不經意擡頭一看，與剛要進包廂裏的人目光撞上。

安歆沒多在意，繼續吃着她的糕團。

這邊站在包間門口的阿零，死死的盯着對面那短發女子，眼珠子滿是疑惑。

“怎麽了？”橘C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個安靜可愛的小丫頭。

“喜歡這種類型？要喜歡就上，別杵在門邊瞎愣着。”橘C撇了他一眼。

“去去去。”阿零橫他一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是皺着的，似乎在想着什麽東西。

其實他們倆不常來這，要不是上個月橘C說在這看到一個對他胃口的女生，所以有空沒空都會扯上阿零，在這待上一天半天。

而紀景延一向輪滑，打拳，補眠，三點一線，只有他願意的時候，才會跟他們出來。

喝酒慣了，這茶喝起來，實在別扭的慌，橘C剛放下茶杯，突的被旁邊那人巴掌一拍桌，吓得手一松，杯子灰溜溜的滾了一圈，聽着它在地上清脆的聲音。

“……”

“大白天的抽什麽風啊？”橘C瞪向阿零。

阿零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連忙收住，眼神往那邊飄了飄，壓低聲音，“你知道對面那間什麽人嗎？”

“什麽人？”什麽人讓他激動成這樣。

“她就是延哥機場那檔事的主角啊。”不怪他，剛那一眼他就覺得眼熟，想了想，腦海裏驀的閃過延哥，順着想起了機場的事，一時沒忍住，大力了些。

橘C挑眉，竟這麽巧。

想起在藍調時，紀景延那神情，就知道他是認真的，老早就想會會是哪個女子，能将寡情了二十八年的人，一招拍醒。

阿零見橘C站起身來，呆呆的出聲，“你幹嘛？”

“能幹嘛，去瞧瞧未來嫂子啊。”

那要不要知會一聲，未來嫂子的男人，他們的延哥呢。

阿零果斷的選擇要。

而剛把一整碟糕團吃下去的安歆，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開口問安韶，“今晚在家住還是留學校？”

“學校，等下星期的畫展結束就回家。”安韶回答。

除了同樣姓安外，他們這姐弟兩還是有相似之處的，比如，同樣傾于繪畫。

城裏的畫廊與安韶的學校合作，打算開一場公開性畫展，而學校老師極力推薦，由安韶擔任作品主力，畫展三分之一的作品都會是安韶的。

安歆剛想開口叮囑他，別老熬夜，注意休息，門口就突然出現倆個人。

一人抱着胸，眼神散漫的打量着她。

另外一人，露着兩板牙，笑得像個傻愣似的。

她奇怪的看着他們，“怎麽，有事？”

那個傻愣兒指了指自己，出聲，“你不記得我嗎？”

安歆心想，最近哪來這麽多“碰瓷”的。

阿零看安歆搖頭，想着就要長篇大論的說起機場那事，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前一秒他發了個短信給延哥，沒想到就直接打來了，看來還是未來嫂子比較重要啊，要知道平時紀景延都是愛回不回的。

阿零一按接聽鍵，被那邊透來的低氣壓震了震，給紀景延一句，“把電話給她”唬的他木木的把手機伸向安歆。

這年頭，詐騙是不是也換了新意啊，安歆就想看他們玩什麽把戲，接過電話，喂了一聲。

豈知，話筒傳來的聲音竟讓她感到熟悉。

那邊悠悠的喊了她一聲名字。

就在安歆以為電話是不是挂斷了，一聲低吼傳來。

十分鐘，再不過來，我扒了你。

啪的一聲，手機像茶杯一樣，乖乖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