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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連天空也感覺到她低落的心情，天色突然變得陰沉，那抹蔚藍早已消散，換來灰蒙蒙的一片，雲層壓得極低，大雨瓢潑的預兆。

安歆把胳膊肘撐在車扶手上，托着下巴，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數着從車窗閃過的路牌。車駛進另外一條大道，路很長，到了尾巴處才看見大樹旁立有一塊牌，可她卻已忘了自己數到第幾個，思緒混亂，摻雜了單調的數字，與在橋邊那人斷斷續續的聲音。

車剛在十字路口前停下，等着上方的紅燈變成綠燈，雨便落了下來，淅淅瀝瀝，打在窗上，模糊了她對車外的視線，雨滴聲，像透過玻璃，敲擊在她心房上，如灌頂，讓她清晰了離開初見時子琳說的那句話。

“小歆，別在逃避了。”

這麽想來，紀景延應該是她叫來的。她咬了咬嘴唇，轉過身對坐在駕駛位上的人說，“子玔哥，你在路邊停下吧。”她說這話有一時沖動的意味，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幹什麽，去找他嗎，可她要說些什麽。

安歆話一出，又覺得不妥，搖了搖頭，“算了，沒事了。”

綠燈亮了，霍子玔扭頭看了她一眼，才出發。他握着方向盤，等車拐過路口，從安歆上車到現在，沉默已久的他才出聲，“小歆，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說。”

安歆偏頭看向他，那聲音太過溫柔，不知為何讓她鼻頭一酸。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的打量他，永遠整潔的西裝，文雅風度，全身都透露出一絲不茍，不得不說，他會是很多人的夢中情郎，可她卻是少數的例外。

她将視線移到前方，看着雨刮器上下擺動，無聲地，輕輕地，開口問：“子玔哥，你覺得怎麽樣算是喜歡一個人？”

在商界叱咤多年的霍子玔，別人眼裏的無所不能之人，看似溫和卻心思細密，看所有事情都通透的他，竟然也有他回答不出來的問題。

霍子玔微皺眉，像是特意避開這個問題，而是問她，“你怎麽突然去了舊城區？”霍氏集團最近在那邊有開發項目，昨晚熬夜開會，今早才從那邊出來，沒想到在橋邊看到了她。

只見安歆笑了笑，不知是因為他故意轉移話題的窘迫，還是因為單純覺得有趣，嘴角上揚，慢慢的笑出聲來，直到惹來霍子玔往她額頭上一拍。

安歆捂着額頭，也沒有回答他剛剛的問題，用她一貫調皮的語氣，來掩飾她此時有些不明的情緒，“哎，子玔哥，我敢篤定，你絕對沒喜歡過一個人。”

“喂喂，你可別又搬出對我一見鐘情這一說，這種話只有子琳那傻妞才會相信。”安歆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霍子玔原本皺着的眉頭，已經舒展，所幸把車停在路旁，學着她的動作，靠在椅子上看着她，“你何以見得？”他問的平淡。

安歆見他故意學她的動作，嗤氣了聲，吹了吹額頭前的劉海，手放下撐在窗臺上回望他，直入他眼眸，“感情最不得隐藏，你的眼睛，沒有……”沒有紀景延那種潋滟波光，深情而忽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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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頓了下，轉了方向繼續說，“你看我跟看子琳沒什麽兩樣，只不過是對小你幾歲的妹妹一種疼愛，或者說你習慣了這種方式，大家都有意無意的撮合我們，所以你下意識就認為你是喜歡我的。霍子玔，你敢盯着我的眼睛說，你仍然是對我一見鐘情嗎？”她第一次叫他全名，認真的，嚴肅的。

他竟然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不是沒有話說，而是沒有話可以反駁的。這麽多年來，正如她所說，他是習慣性的對她好，習慣性的去疼愛她，卻沒有想過，自己對她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

安歆像是贏了獎，笑的燦爛，畢竟她從未這麽心平氣和過與他聊這種事情，還問倒了他，嗯，得回去和子琳炫耀炫耀了。

霍子玔伸出手，摸着她的頭，輕輕罵了聲，“人小鬼大。”他想，應該還是有過一時的心動的吧，好比如她在自己面前，這般的笑着，明媚可愛。

他又問出了聲，“小歆，既然你能看清我的感情，那麽你能明白你的嗎？”他用手指在空中圈着她的眼睛，“你，能看清你的眼睛，都裝了誰嗎？”

窗外依舊是雨聲瀝瀝，在他話音剛落時，天空悶哼一聲，傳來陣陣雷聲。

坐在副駕駛位的她，聽他這麽問，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上揚的嘴角垮下，如突然起來的雷聲一般，讓人沉悶。

安歆眨了眨眼睛，避開他的視線，又一次忽略他的問題，伸了個懶腰後，嘟喃道，“子玔哥，飯點要到了，你再在這停下去，我得餓死了。”

見他沒有任何動作，她佯裝不滿，“不會吧，堂堂霍氏總裁，請我去你地盤吃個飯都不行了啊，別這麽小氣，我又不至于吃窮你的酒店。”

霍子玔看了她許久，等他啓動車子時，又聽她說，“到了叫我，我睡一覺，今早上被子琳吵醒的，怪困的。”安歆把頭偏向窗外。

雨霧下的銀色奧迪無聲無息的駛入車流中，車內空氣靜谧，只剩下雨刮器上下的聲音，和窗外的滴滴雨聲。

而靠在窗沿的安歆，并未睡着，貼了黑色車模的窗子，清晰的映出那雙清亮透徹，卻又蒙着一層霧氣的眼睛。

安歆被霍子玔領入了他們酒店的高級包間，見桌上擺着的無一不是上等的佳肴，被這架勢給吓樂了，“我收回那句話，咱們霍氏集團大少爺，絕不是那種小雞肚腸，一看就知道大氣啊，大氣，就連服務員也是清一色的美女，啧啧，霍總，你後宮佳麗不止三千了吧。”

霍子玔哭笑不得，這女孩比他印象中的還要頑皮的多。

“不是喊餓嗎，不吃的話，我就叫人收回去了。”

“喂喂喂，我才剛誇你，這麽快就露出本性了，霍總請的，怎麽也得痛吃一頓吧。”安歆發現，霍子玔其實比她印象中的還要平易近人些，只是以前下意識的排斥他。

菜吃的過半，安歆停下筷子歇息，等肚子扁下去後繼續戰，她擡頭望去，發現霍子玔早已停下筷子了，出聲調侃道：“怎麽，霍總對這些山珍海味吃膩了吧，唉，與我這種窮人家，比不得啊。”

霍子玔拿起茶杯，抿了口，聽她這麽說，無奈的笑了笑，“是有些膩了，京二後山裏的雞鴨，那個園湖裏的魚，子玔哥抓了不少回。”

安歆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開玩笑，誇張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這笑話真冷。”

霍子玔似贊同的點頭，又抿了口茶，問，“安伯父那，你打算怎麽辦？”

安歆原本拿起筷子，去夾紅燒肉的手頓了頓，把肉輕輕夾起，塞入嘴中，聳了聳肩，嘴裏還含着東西，聲音模糊不清，“不怎麽辦。”

等肉吞下去了，她才繼續說，“他如何想，如何做都是他的事，與我無關，他那家公司，我更是沒有一點兒興趣，他那些兒子要喜歡就拿去，我無所謂，自從三年前他用母親威脅我去英國，我便什麽都無所謂了。”

霍子玔用手帕擦了擦嘴，琢磨着她說這番話的臉色，很平靜，很冷淡。

“小毛孩長大了不少。”霍子玔出聲揶揄。的确長大了不少，還記得三年前，她任性的把院子內能摔的東西都摔碎，跪在大院外，哭着喊着不要離開時，那個一點也不成熟的她，現在早已變得強大，變得獨立。

安歆手抓着雞腿，聽他這麽誇獎，很是滿意的點頭，卻聽到他下句話說，“就是吃相還是沒變，餓鬼投胎似的。”

她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嘴巴咬着雞腿，眼神的意思是，我這是對食物的尊重，你不懂！

……

非常懂的她在吃過飯後，聽着外面的雨聲，昏昏欲睡，最後真的就在包間的沙發上睡着了。

霍子玔再進來時，手裏拿了張毯子，蓋在她身上，無聲嘆息，“不僅是餓鬼，還是頭吃了就睡的小豬。”

離開前他把室內的溫度調到最舒适，還吩咐外面的人不許進去打擾，所以安歆在這舒服的環境下，一覺睡到了……晚上。

她睜開惺忪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周圍，還未反應過來，迷迷糊糊的起身，摸索着來到門邊，剛打開門，就撞上要進來的霍子玔。

安歆退後幾步，擡頭看他，走廊頭頂那盞燈刺的她眼睛眯了眯，就聽到聲音從頭頂上響起，“不虧是餓鬼，一到飯點就起來了。”

“飯點？我不是剛吃過嗎？”安歆還未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揉着眼問他。

霍子玔把手腕上的手表舉起來，放在她面前，“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幾點了？七點半而已啊。

不對，這七點半，絕對不會是早上……那麽……

安歆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出聲，“不會吧，我這一覺，睡得也太沉了吧。”從白天睡到黑夜。

霍子玔“嗯”了一聲，“所以，你是要現在吃飯，還是？”

“不了不了。”安歆走進房間，用水洗了把臉後說，“你叫人把我送回去吧，這地方有魔障，不易久待。”

霍子玔給她逗笑了，他今天真是難得的換了一個人似的，又會調侃她，又會笑，或者說這才是真實的他。

安歆拿起包包，把包間的門關了，走了兩步，又轉過頭對身後的霍子玔說，“對了，我不在這吃，還是可以打包的嘛，你說對吧，霍總？”

嗯，餓鬼的本性，難改，難改。

霍子玔沒叫人将她送回去，而是親自開車，外面的雨太大了，加上京二那條路，易積水，兩旁的路燈在暴雨天，更是容易燒掉，他不放心讓別人送她回去。

不如所料，等霍子玔送安歆到京二時，整條街都是暗的，除了從兩旁的房屋內灑出幾處微弱的光，就剩下車燈指路，燈下的雨，更加顯而易見，細細麻麻，一片朦胧。

車停在院前，安歆接過他手裏的雨傘，跟他道謝後，迎着車燈開出的路，安歆還未走兩步，又折返了回來，用手扣了扣車窗。

霍子玔搖下車窗，雨聲直透車內，他皺眉，盯着站在車外還不進門的安歆說，“怎麽了，這麽大雨，快進去。”

安歆左手拎着從酒店裏打包回來的食物，右手握着傘，蹲矮了些，直視他，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子玔哥，真的謝謝，還有，你平時多笑些，別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可沒哪個女孩子敢接近你。”

不等霍子玔開口，安歆已經走遠了，他目送着她進去的背影，車窗慢慢搖上，在留有一個縫隙時，還可以看到他微翹的嘴角。

安歆将濕的雨傘留在門外，脫了鞋，把沾了雨的薄外套脫下，搭在手臂上，才進門。房間的燈忘記叫人來修了，還是一閃一閃的，只剩微光，朝南的窗更是忘了關，窗簾被吹得搖曳作響。

她低頭看，雨把地板濺濕，在泛黃的燈光下波光粼粼，沿着木質板塊的紋路，一路向裏流。腳板底下都是水，她無奈的看着自己的腳丫，剛一擡頭，便被突然出現在窗臺的人吓了一跳，手裏的東西掉在地上。

還不等她尖叫，那人已從窗臺上躍下，身影從燈光下掠過，只看到他狂怒的眸光，與那怒極卻笑起來的虎牙，他的手扣住她的腰，緊接着是一個急切，如外面的狂風一般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有私心……不舍得給延哥和小歆歆加虐戲，所以霍總也差不多要下線了（額，雖然也沒出現幾次），之後兩章等小歆直視自己的感情後，相信我，會一直甜到結尾的……

二哈施主，你還滿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