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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2-02 17:00:05 字數:6703
從小到大,江定拓雖跟繼母生的弟妹不親近,但他自認為他們兄妹四人的感情并沒有差到哪兒去,還算兄友弟恭,但他怎樣都沒想到,小妹會使出這種卑鄙的手段破壞妍兒的親事,讓長姊丢臉。
他真的很火大、很生氣,滿腦子只想着要跟那個死丫頭算帳,要好好教訓她,這時,一雙柔荑從背後捉住他的手臂,江定拓陡地回過頭,對上一張清秀的面容。
她居然會捉着他的手……她不是怕他的嗎?
「大少爺,請你冷靜下來。」
徐路兒對自己的舉措也吓了一跳,她居然捉着他的手,她明明不想和他有牽扯的,這半年來也一直刻意避着他,想離他遠一點,但她現在卻得捉着他、阻止他。
徐路兒也想不出她現在該說些什麽,只能先讓他冷靜下來。
江定拓看着徐路兒,冷冷地笑了笑,「你要我不管嗎?那是你家小姐,你當真漠不關心?!」他一擡手,想甩開她,「放開我!我要去找江定敏理論,看我有沒有冤枉她!」
徐路兒死命捉着江定拓,兩只手牢牢抱住他的手臂,好言相勸道:「大少爺,不是我漠不關心,而是現在客人那麽多,你若沖去找二小姐理論,把家醜攤了開來,到時場面只會變得更難看,對大小姐并沒有比較好。」
「我哪管得了那麽多,放開!」江定拓真想用力甩開她,明明是雙細瘦的手臂,卻死活都不肯松手。
可惡,他又不能一把捉開她,要是不小心折斷她的手,那還得了?
徐路兒見江定拓沒有動粗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氣,然後一臉為他着想的溫柔表情,「大少爺,你若草率行事,把此事鬧大了,到時不管二小姐會不會受到懲罰,老爺肯定會先怪罪你魯莽行事。」
魯莽行事?!江定拓真訝異她居然有膽子對他說出這四個字,但這也成功讓他氣暈的腦袋冷靜了下來。
對,他若沖去找江定敏理論,把事情鬧大了,爹一定會怪罪他把這事搬到臺面上,罵他是蠢蛋,他可不想被爹指着鼻子痛罵。
「那怎麽辦?要我忍耐到客人都回去後再找她算帳?我怎麽忍得了。」他現在就想好好問一問那個丫頭,為何要這麽做!
徐路兒不慌不忙地道,「大少爺,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搶在二小姐丫鬟之前找到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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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貓?我現在哪裏還有心情找貓。」江定拓蹙着眉頭低吼。
徐路兒朝他溫柔一笑,「大少爺,你聽我說完。」
江定拓本是最沒有耐心的,奇異的是,她這一抹淡笑,竟讓他覺得體內的煩躁熄滅了,直想知道她有什麽好主意。
「好,你說。」
徐路兒又輕柔的朝他一笑,「大少爺,我們先找到弄丢的貓,才不會讓二小姐有機會陷害大小姐,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二小姐出糗,如此一來豈不是更大快人心?」
江定拓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丫鬟的笑容真好看,她的小嘴開阖着,說出的話更為動聽,讓他都入迷了,「那要怎麽做?」
徐路兒拉下他的手臂,在他耳畔小聲說道。
「可是……那樣好嗎?」一想起那場面,他就忍不住想笑,但又覺得卑鄙,好歹江定敏也是個姑娘家……
「大少爺,你想想若是大小姐被發狂的貓攻擊,丢臉的不就是大小姐嗎?」徐路兒可不希望江定拓突然生起什麽兄妹情誼,打退堂鼓,那江定敏膽敢算計她的大小姐,她是萬萬不會輕饒她的。
這話讓江定拓微微壓下的火氣又冒了出來,「也是!」
徐路兒滿意的笑道:「而且這麽做,大少爺也不用挨老爺的罵。」
「對,我不用挨罵,你真聰明……」江定拓頻頻點頭,覺得她說的真對,突然他猛地一回神,牢牢盯着徐路兒的臉,覺得有些古怪。
為什麽他會那麽聽她的話,好像她說什麽,他就像被催眠般什麽都依了?
而她也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對他說計謀時,那靈巧的眼眸熠熠生輝,唇畔輕勾,哪裏有半點怕他的樣子?
而且她還變大膽了,從方才起便一直抱着他的手臂到現在都不放,令他感覺到一股清香在他鼻間萦繞,那是……
「你……」
徐路兒不知道江定拓為何突然盯着自己看,好像在審視什麽,而且他也靠她太近了……
下一刻,她倒抽了口氣,這才發現是自己靠得他太近,而且她竟還抱着他的手臂不放,馬上松開,跳離一尺遠。
她幹笑着道:「大少爺,事不宜遲,我們分頭行事吧。」
江定拓見狀,沒多說什麽,找來阿廣和一群下人去找那只黑貓,一刻後黑貓便被阿廣用魚幹引出,捉去藏了起來,任憑江定敏的丫鬟怎麽找都找不到。
徐路兒則偷偷在洗衣房裏找到江定敏換下未洗的衣服,她拿着衣服給養在院子裏的狗兒聞,那只狗兒可聰明了,會認人,也會聽從命令,是用來報複的最大利器。
這時的江定敏還不知道自己形跡敗露了,還用盡辦法想接近白家大公子,又怕江老爺認為她別有用心,遲遲不敢有大動作。
「為什麽貓還沒帶來?」江定敏埋怨道,她那些丫鬟一個個沒見到影,她真想快點見到江定妍丢臉的樣子,如此白家大公子就不會想娶她了。
「應該快了。」元氏安撫着女兒,她也覺得丫鬟動作實在是太慢,便往前方看去。
遠遠的,前面出現一團白白的東西,速度很快地朝江定敏奔來。
「那是什麽?」
「是狗啊!」
客人驚喊出聲,紛紛讓出一條路。
狗兒的目标只有一個,它使勁地朝江定敏跑去。
「為……為什麽……」江定敏張着嘴,錯愕不已,狗兒不是綁在院子裏嗎?
「汪嗚!」
江定敏傻傻地看着狗兒一跳,等她聽見元氏的喊叫,想閃開時已經來不及了,頓時被狗兒撲倒在地,發出了悲慘的尖叫聲。
「哇!走開!不要舔我!好髒,救命啊!」
「快來人啊,快救救敏兒!」元氏目睹女兒被狗兒熱情洗臉,也跟着尖叫起來。
所有人看得瞠目結舌,有的人還忍不住大笑出聲,這一幕成了賞花會最精采的娛興節目。
江定敏的鬼吼鬼叫鬧出了好大的笑話,江老爺氣得臉都發綠了,為了平息那場鬧劇,送出不少江記的香品,希望賓客能忘記那件事,也沒敢再多談婚事,便早早送客。
當晚,江老爺追查究竟是誰讓綁在院子裏的狗兒跑出來的,江定敏也氣得在調查是誰陷害她,後來她聽說江定拓派人捉貓一事,料想定是江定拓知道她想加害江定妍,才會被他反将一軍,她本想向爹告狀,可想到若是如此,那她做的壞事也會被人知道,到時爹肯定不會放過她,說不定還會遭到江定拓的報複,最後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而江定拓聽從徐路兒的意見報複江定敏,結果只有一個爽字可形容,他沒向爹報告江定敏所做的惡事,畢竟若是被爹知道狗兒是他故意放出來的,他也會倒黴的,于是這件事成了懸案,最後以狗兒自己扯斷繩子跑出來作為結論,只是他們雙方都心知肚明彼此做了什麽,只是故意不點破。
而賞花會草草結束,沒能談成婚事,最高興的人莫過于江定妍了。
這日徐路兒如平常一般,午後去香行學制香,回程途中,她想買個甜點給江定妍,卻在走到半路時,看到江定拓和阿廣在街上逛着。
奇怪了,這時間他不是該在總行嗎?怎麽會在外頭蹓跶?
江記香行總行位于京城最熱鬧的街上,占地廣大,分為兩個部分,前面是店鋪,辦公處、議事處、內務處,香品倉庫等,後面是師傅用來制香的地方,分為香料室、香丸室、調香室等,徐路兒平日都是待在調香室,江定拓則在總行學內務,或跟着巡視分行,一般來說他們在香行裏是不會遇上的,更何況她只在香行待個一時辰就走了。
如今遇上他在外頭蹓跶,該不會是偷溜出來的吧?
徐路兒見他東看看、西瞧瞧,逛大街逛得很樂,雖然她不想跟在他後面,無奈兩人顯然是要去同:個方向,她也只能和他走同條路。
走到一半,前方像出了什麽騷動,原來是有個年輕姑娘被惡霸給纏上了。
「我不要,放開我……」
「不要什麽,陪我去喝酒,小爺我有大把大把的銀子!」
「放開……救命……」
「小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別不知好歹!」
這強擄姑娘的一幕引起衆人的關注,卻無人肯去搭救。
「那人是誰啊,那麽嚣張?」有人悄悄向攤販問道。
「是新上任鄭府尹的獨生子鄭升,他仗着他爹是府尹,看到喜歡的姑娘就調戲,先前有人見義勇為還被毒打一頓,現在根本沒人敢出手幫忙。」
徐路兒在後頭把他們的話全聽進去了,目睹這種事,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報官,但那是府尹的兒子,報官有何用?
「老子真是看不下去了!」
「大少爺,不行……拜托你,不行呀,要是這事傳回去就糟了……」
「老子管不了那麽多了!」
徐路兒看到阿廣死命抱住江定拓像是在阻止他似的,卻敵不過江定拓的力氣,他略使個勁就掙脫了,大步往前沖去。
徐路兒亦跟向前,見他單槍匹馬的沖到惡霸面前,用他的大嗓門道:「放開那個姑娘!」
見到江定拓高大健碩的身軀,矮一個頭的鄭升當下心驚不已,但又想自己帶了十多名護衛,有什麽好怕的,便嚣張的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不想死的話就少多管閑事丨上一個多事的人,已經被我打斷一條腿了!」
聞言,江定拓狂傲的大笑三聲,瞪向對方,惡聲惡氣地道:「府尹的兒子又如何?大白天就像個色鬼一樣,人家姑娘都說不要了還死纏爛打,真孬!你那個當府尹的爹要是知道了肯定覺得丢臉。」
聞言,鄭升氣炸了,他眯起眼,咬牙喝道:「你這家夥是誰?」
「江定拓!」他大刺刺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躲在他後面的阿廣一聽都快暈了,大少爺多管閑事便罷了,幹麽還乖乖報上名字?縱使江家在京城裏算是有名的大商家,但也鬥不過官啊!
四周的百姓原先見江定拓英勇出手救人,還以為他是哪個有膽識的人物,都敬佩不已,豈料他竟是江家大少爺,頓時人人面露惶恐,可見江定拓的名聲不比鄭升來的好。
江定拓可是打架滋事樣樣來,聽說前些日子還在豐記和王大泰那個市井流氓打上了,這人和府尹之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呀!
鄭升一聽他的名諱,便愉悅的挑起眉,「原來是你,江家大少爺。聽說你最會打架,連王大泰那個流氓都打贏了,今天就讓我來看看你有多少能耐。來人,給我打!」他擡起手,要手下一起攻打江定拓,并将那小姑娘交給小厮看管,自己站到一旁看戲。
江定拓眼見十幾個人一同朝自己沖來,也不慌張,腳一蹬便騰空躍起,輕松飛過那些人的頭頂,此般厲害的身手惹來民衆一陣驚叫。
接着,江定拓一把從小厮手中救出那位可憐的姑娘,将她往圍觀的人群中送,又聽到鄭升氣急敗壞的喊叫聲,才轉過身去對付他那群手下。
在打鬥中,江定拓并未使上全力,也沒有拔出腰上的配劍,在他眼裏他們都比自己弱,并不配當他的對手,所以即使動手,他也是小心拿捏着自己的力道。
雙方這一打,阿廣早躲得老遠,圍觀的百姓也怕會受到波及,一哄而散,但也有不少人留下來看好戲,想知道這兩個惡人是誰臝誰輸。
而徐路兒則從頭到尾都看得仔細,先是看到江定拓威吓對方放人,再看他力戰十幾個人,并救出了那名姑娘,這一切都讓她震驚不已。
她萬萬沒想到,人人口中的惡霸,會見義勇為去救那位姑娘,而且她看出江定拓的武功高出其它人很多,卻總是拿捏着力道出拳,打中的部位也不是要害,他只讓對方無法再往前,并無重傷他們之意。
原來江定拓并不是個粗暴、仗着高強武功欺淩弱小的人。
就在這時,鄭升見護衛打不過他,竟拿匕首偷偷接近,想從背後偷襲。
江定拓敏銳察覺不對,轉過身一看,這下他真的被惹火了,一把打掉鄭升的匕首,想狠狠揍他一拳,卻沒料到鄭升竟卑鄙的捉他的小厮來擋,拳頭險些收不住,就在即将打到小厮的臉時,小厮翻白眼倒地,動也不動。
江定拓一怔,這是怎麽回事,他都還沒有打到人,怎麽就倒了?
「怎麽回事?打死人了?」
「天啊!打死人了!」
在場的人大聲嚷嚷着,都被這一幕給吓壞了,原本一哄而散的人們又圍了過來,議論紛紛,許多不明前因後果的人,還真以為江定拓打死人了。
但徐路兒卻看得很清楚,江定拓根本就還沒打到,那人就已經先倒下了。
「他沒死,只是昏過去罷了。」江定拓見人倒下,馬上探了探對方鼻息,還有呼吸,松了口氣大喊道。
「那就是把他打暈了!這可是重傷啊!」鄭升其實也看得真切,卻故意颠倒是非,根本不管他的小厮到底是怎麽了。
「不,不是的,我根本沒打到他……」江定拓想解釋,但周圍的人看他的眼神,讓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鄭升陰險一笑,朝手下下令,「把他捉起來,帶冋衙門候審!」
鄭升并不是府尹,不能審理案子,何況江定拓也沒真傷人,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他要将江定拓帶離現場,像上一個得罪他的人一樣,私下毒打一頓。
那十幾名護衛想上前捉拿江定拓,但想到他高強的武功,都帶有恐懼,動作慢吞吞的。
「大少爺,這下怎麽辦,不管是把這些人打倒,還是回去讨救兵,傳到老爺耳裏都很不妙……」阿廣怕得躲在江定拓後面,他當然有看清楚那個人不是他家少爺打暈的,但他們鬥不過官,也沒人為他們說話,這下要怎麽脫身?
「混帳,哪裏還需要回去讨救兵!」江定拓看着自己的拳頭,既然對方如此誣賴他,他也只能把這些人打倒了。
「捉起來!」
鄭升一催促,護衛也只好硬着頭皮捉人,這時,一道清甜的嗓音響起——
「慢着,這個人真的是被打暈的嗎?!」
徐路兒從人群裏踏進了男人的戰場,她也不懂自己為何要多管閑事,她明明不想和那男人有所牽扯的,但他是江家人,也算是她的主子,看到他出手救人卻平白被人冤枉,她便不能不管。
若非親眼看到,徐路兒斷然不會相信江定拓會做出這般見義勇為的事,也不會發現他并非是個只會用蠻力使人屈服的人,他的每一拳皆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證明他并不想傷人,這讓她心裏受到不小沖擊,故當她回過神時,她已經插手了。
「大少爺,是路兒啊!」阿廣意外的道。
江定拓見到她也是驚詫不已,不明白她怎會出現在這裏?
鄭升更沒想到會有姑娘為江定拓出頭,而且還是長得如此清秀,那楚楚可憐的氣質讓他看直了眼,登時色心又起,「當然了,你沒看到人都不動了。你是他的丫鬟?不如跟我回去吧,我保證會好好疼你,讓你吃香喝辣的。」
徐路兒沒理會他,蹲下身看向那昏倒的人,一時間衆人都不懂她想做什麽,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朝鄭升勾起一抹柔美無害的淡笑,笑得他骨頭都酥了,想上前握住她的小手。
「鄭公子,這個人并沒有受傷,就連一點小擦傷都沒有,如果我家大少爺的力道真有那麽重,足以将人打暈,那麽他鼻梁早就斷了,你說是吧?」
她這話的意思是……鄭升色眯眯臉色霎時變得鐵青,死死瞪着她。
徐路兒可沒被吓到,又是柔柔的一笑,但笑容裏隐隐帶有狡狯,「依我看,這個人臉色潮紅、多汗,應該是中暑了,搬到陰暗處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鄭公子,既然你的小厮是中暑,而不是被打傷,那你還要捉拿我們大少爺回衙門候審嗎?」
這幾話讓鄭升一個字都吭不出來,氣得牙癢癢的。
「原來是中暑啊,根本沒打到人。」
「其實我剛剛有看到,那一拳還沒落下,人就往後暈了!」
「我看這人的樣子,是中暑沒錯……」
四周同時響起此起彼落的響應,讓鄭升的氣焰削弱,哪裏還喊得出捉人的話,就連那群護衛也遲疑的看着他。
「路兒真有本事!」阿廣一臉祟拜。
「可不是嘛。」江定拓眼神炯亮的望向徐路兒,萬分驚喜,沒想到她居然不畏惡人,挺身而出,令他大受感動。
徐路兒從他眼眸裏讀出感動,微蹙秀眉,她真不希望他是那樣看自己的,她并不想讓他認為她是在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