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律師長寧

上海。

徐家彙淮海中路新東方大廈。

正值下班高峰，穿着時尚的都市男女從大廈裏湧出，像一波波黑色的海浪，迅速占領了空曠的人行道。

“借過，抱歉，借過。”長寧一邊看表，一邊迅速從人縫中穿過。

“長律師——”背後有人叫他。

長寧的一只腳跨下道牙，一只腳輕輕一旋，轉過身來。

一抹嬌小的身影動作笨拙地擠了過來，快到他跟前的時候，卻和旁邊橫插過來的人撞了一下，她低聲驚呼，整個人失去平衡朝他撲了過去。

長寧雙臂一伸，穩穩地将她接住。

懷裏的短發女子長着一副圓圓的臉盤，此刻正紅得像番石榴似的，感覺到手臂上的溫度，她掙了掙，想自己站着，卻沒能如願。

她垂下睫毛，用很小的聲音提醒面前這個比她高上一個頭的男人，“你放開我。”

見他不動，她的睫毛撲扇兩下，皺着翹翹的鼻尖，語氣無比擔憂地低聲說：“你幹嘛呀，小心被律所的人看……”

聽到這聲熟悉到骨子裏的幹嘛呀，長寧的心猛地一熱，他低下頭，眼神熱烈地看着那個黑黑的發頂，手指一緊，攥住她的小手。

女孩微張着嘴，眼皮猛眨了幾下，表情詫然而又慌張地看着他。

長寧的眼眶有些發燙，他擡起空出的手，摸了摸女孩的頭發，啞了聲說：“淩薇，以後我們不躲了。”

“啊？”淩薇沒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就被長寧牽着手向馬路對面走去。

街口等紅燈，附近都是在大廈工作的人。他們大多認識上海維正律師事務所的長寧律師，那個英俊沉穩的男人，此刻正牽着一個女孩的手，昭告全世界，他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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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薇的頭一直沒擡起來過，耳朵裏嗡嗡全是回聲，心髒也噗通噗通亂跳，她的眼裏全是握着她的長寧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偶爾聽見聲音，也全都是對他們的祝福，以及對她這個小女友的羨慕聲浪。

混混沌沌跟着長寧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背街小巷，還未及開口就被他壓在牆上熱烈地吻住。

這是一個多麽熱燙的親吻啊，比他們私下相處時還要熱烈。淩薇的腦子一片空白，舌尖上鼻息間盡是他的氣息，她幸福地顫抖，抓着他的襯衣，不停地低喃着他的名字。

長寧呼吸粗重地抵着她的額頭，眼神熱烈地凝視着他的‘地下女友’，“這些日子，讓你受委屈了。”

淩薇鼻子發酸，噙着眼淚拼命搖頭，“是我太笨，總也轉不了正。長寧，你才剛剛在律所站穩腳跟，你和我的事情……要是讓律所知道了，肯定要找你的麻煩，不如，不如我主動辭職……”

“不許！”長寧擦掉淩薇臉上的淚滴，俯身親了親她的眼睛，說：“維正不許律師和實習生戀愛本身就是侵權，如果他們借此為難我們，我們有正當理由告他。而且你轉正的事，我已經研究過律所的制度了，他們沒有理由不為任用期超過20個月的實習員工轉正。接下來，我就要為你争取正當權益。”

“可律所一直……”淩薇抱住長寧，低聲說：“我怕影響你，長寧，這些年你和姐姐有多不容易，我都看在眼裏。你若是因為我失去這份工作，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長寧伸手把淩薇抱緊。

“傻瓜，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留在維正還有何意義。”

淩薇身子一震，把頭更緊地埋進長寧的懷裏，半晌，小巷子裏傳出一陣壓抑的哭聲……

‘井舍’

一家經營西北菜的飯店，因為院子裏的一口古井得名。‘井舍’距離新東方大廈四站地，從地鐵西口出來就能看到飯店的紅黑門面。

長寧帶着淩薇走進飯店，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的長安。

她今天穿了一條藍白相間條的襯衫裙，袖子挽到肘彎，半長的頭發松松的绾在腦後，夕陽餘晖映紅了她的眉眼，看起來竟出奇的美麗。

長安正埋頭看着圖紙，沒發現長寧已經走到桌前。

“铛铛——”

長安猛地擡頭，看到長寧，她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寧寧。”

“姐。”長寧上前，俯下身，給了長安一個大大的擁抱，“好想你。”

長安拍着他的脊背，滿足地微笑，“姐也好想你。”

長寧起身，把站在不遠處的淩薇拉了過來，“姐，她就是淩薇，我女朋友。”

淩薇只是在手機照片上看到過長安，如今見到真人，她不禁緊張到結巴，“姐……姐姐好。”

長安的眼睛裏逸出一道光芒，她瞥了瞥同樣緊張的長寧，然後打量了一下淩薇。

“你好，我聽長寧提起過你。坐吧，淩薇，你是叫淩薇，對嗎？我沒叫錯吧。”長寧起身，指着空位，招呼兩人坐下。

“沒，沒叫錯。我叫淩薇，會當淩絕頂的淩，薔薇花的薇。”淩薇的臉漲得通紅，她坐下時長寧鼓勵地扶了把她的腰，她卻像驚到了一樣，顫了顫，才緩緩坐下。

長寧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她亦是慌張閃躲，把長寧身子扶正。

長安輕輕咳了兩聲，把菜單推過去，“淩薇，你想吃什麽随便點，這家菜館是西北風味，我和寧寧經常來。”

“啊，不，姐姐，我不會點菜。要不，長寧，還是你來。”淩薇把菜單塞進長寧手裏。

長寧看她實在緊張，就拿過菜單唰唰唰勾了幾道菜，之後對服務員說：“所有的菜都不放辣椒，我女朋友吃不了辣。”

服務員眨眨眼，覺得不可思議，“都不放嗎？涼拌米皮也不放？”

“不放！”長寧回答的幹脆利落。

“咳！”長安重重地咳了一聲，桌下，她伸出白色的鞋尖，踹向那個重色輕姐的弟弟。

“嘶！”長寧掀起眉毛表情猙獰地瞪着長安。

長安卻翹着二郎腿，正優哉游哉地喝水呢。

“你怎麽了？”淩薇緊張地扶着他的手臂。

長寧背過臉，咬牙切齒地說：“蚊子咬了一口。”

淩薇趕緊擡頭，四下裏看看，納悶地說：“這麽早就有蚊子了。姐姐，你也要小心啊，小心蚊子咬。”

長安看着沒心眼的淩薇，拼命忍着的那股子笑意再也憋不住，沖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你……你們……哈哈哈……”

淩薇微張着嘴，愣了愣，也跟着長安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長寧原本不想笑，可看到他這輩子最最親愛的兩個女人笑得那麽開心，那麽燦爛，他竟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姐……你真是……真是……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