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回宮

因着身體的緣故, 阮皇後平日裏也沒什麽胃口, 更沒有幾樣愛吃的。

杜嬷嬷乃是看着阮皇後長大的老仆, 待阮皇後也很有幾分真心。故而,她每每瞧着阮皇後沒胃口,病中又是日漸消瘦,心裏也是有些心疼的,眼見着阮皇後難得喜歡,自也是連聲應了。

待得喂過了阮皇後, 杜嬷嬷便親自去問了這燕窩蓮子露的事情。

乾元宮派來送東西的小太監想着也不是大事, 倒也沒瞞着,就這麽一五一十的把餘晚晴在小廚房給皇帝做晚膳,順道煮了一鍋燕窩蓮子露的事情給說了。

杜嬷嬷聽說這竟是僖嫔在乾元宮給做的,臉上神色已是不好, 只是既是阮皇後特意問起的, 杜嬷嬷也不好不回,只得轉過身,小心翼翼的回了阮皇後。

待回過話,杜嬷嬷悄悄去看阮皇後臉色, 果是見着對方沉下臉來。

只見阮皇後靠坐在鳳榻上,娥眉微蹙,唇瓣泛白。纖細白嫩的指尖幾乎嵌入錦被裏,過了一會兒,她方才細聲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問的是:餘晚晴是如何去的乾元殿。

阮皇後與皇帝成婚也有幾年了,對皇帝這個丈夫自也有幾分了解:皇帝素來克制自持, 心裏頭早就将前朝與後宮分的清清楚楚,故而也并不愛在乾元殿召幸後妃。

雖說,皇帝上月便已在乾元殿召見了一回餘晚晴,可那日正好就是十月十五,正巧是帝後為着阮仲之時争執之時,在阮皇後想來:多半是那日皇帝從鳳來宮出去後餘怒未消,這才會直接召了餘晚晴去乾元宮。再者,後來餘晚晴在乾元宮做了頓晚膳就被趕了回去,回去後還被呂才人罰跪,可見是沒得什麽好處。便是後來的晉升遷宮,阮皇後也只當是皇帝一時可憐餘晚晴在宜安宮受過的那些磋磨罷了。所以,阮皇後是從來也沒把餘晚晴放在眼裏的。

如今,一個月還沒過呢,餘晚晴怎的就又去了乾元宮?

一念及此,阮皇後都不得不心生警覺,就擔心這僖嫔是暗地裏使了什麽狐媚手段,勾起了陛下興趣.....

眼見着事情瞞不過去,杜嬷嬷也只得徐徐的将早前瑞慶宮的事情與阮皇後說了,這才小心道:“陛下想必也是覺着呂才人還有密信的事情有些複雜,這才會喚了僖嫔過去說話。”

阮皇後本還疑心餘晚晴之事,只覺得心上隐隐有些郁氣。冷不丁的,又聽說了瑞慶宮的事情,想着林貴妃那狼子野心,她只覺得心口更是一陣陣的悶痛,呼吸更是艱難起來,下意識的擡手捂住心口,臉色發白,一對娥眉亦是緊緊蹙起。

杜嬷嬷見狀吓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阮皇後,急得連聲求道:“娘娘,娘娘!您可千萬不能為着那些個賤婦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啊......”

說着說着,杜嬷嬷自己倒是先掉下淚來,“這些日子,好容易才養好了些,這,這怎麽好?”

阮皇後長睫一動,淚水也跟着往下滴,嘴裏哭着道:“我,我真是再想不到,那林氏狠毒至此,竟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

杜嬷嬷也跟着哭:“娘娘,事情都過去了。陛下這心還是向着您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讓人将那些東西送去慈恩宮,更不會叫順妃去分林貴妃的權。”

這前半句話聽着還好,可阮皇後聽到後半句話,眼淚便掉得更厲害了:“都是我沒用,明明是陛下的原配正妻,位居中宮,偏偏卻因着身體的緣故不能打理宮務,反倒叫林氏、裴氏那些個人得意了去。如今便是活着,竟也如木雕泥塑一般......”

杜嬷嬷強打起精神勸着:“正因如此,娘娘才更該振作起來,養好身體。等您這身體好了,再給陛下生個嫡皇子,那便再沒什麽可憂的了。”

阮皇後含淚點頭。

這夜裏,兩人不免又說了許多,直說的阮皇後淚水漣漣,深覺自己命苦。

阮皇後這頭凄風苦雨的,餘晚晴那第八題的分自然是高不了的。

當然,餘晚晴這頭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哪怕她再要臉,最後還是被蕭翀給逼着伸出了手,讓急忙忙趕來乾元殿的周太醫給看了脈。

周太醫來前就聽說了僖嫔撐得掉眼淚的事情,看過脈後倒也不由嘆氣:看這脈象,這僖嫔雖吃的有些多,但也不至于撐得掉眼淚啊?

不過,看看哭得眼睛微腫的僖嫔,再看看坐在一側的皇帝,周太醫隐隐的便猜着了什麽。

說真的,周太醫在皇帝身邊也是伺候了許多年的,深知這位陛下是何等的鐵石心腸。他可不覺得以皇帝的冷心冷肺會主動關心僖嫔,特意傳自己過來看脈——多半是僖嫔故意哭鬧,纏着陛下傳醫。

想到這裏,周太醫心下多少有些嘆息:僖嫔到底年輕了,還不懂事,她這會兒借着難受在陛下跟前哭鬧,還叫陛下特意為她在乾元宮傳了一回太醫,固是面上有光,可以後呢?陛下這般心性,說不得心裏已是生厭了......

雖是這般想着,可周太醫素有分寸,自不會揭穿餘晚晴的事情,看過脈後便含蓄開口道:“娘娘晚間确實是吃得有些多,待臣回頭開一副健胃消食的藥來,服上一劑便是了。”

餘晚晴心覺吃撐這事實在是丢臉,聞言連忙乖乖點頭,恨不得立時便将此事揭過才好。

偏偏,蕭翀卻又蹙了蹙眉頭,插口道:“她這都撐着了,還能喝得下湯藥?”

周太醫眼裏閃過一絲訝色,但他還是從善如流,緊接着應聲道:“若娘娘實在喝不下湯藥,不若先吃枚消食的九制山楂丸,也是抵用的。”

餘晚晴:“......哦,那還是山楂丸吧。”她從小就不喜歡吃藥,尤其是那種苦兮兮的中藥,聞着都覺難受,自然也覺得那種一咽就行的藥丸更好些。

周太醫便親自取了一瓶的九制山楂丸來,又道:“娘娘便收着吧,這是飯後用的,若是下回再吃撐了,吃一丸就好。”

餘晚晴聽他說什麽“下回再吃撐了”,只覺得自己臉上越發燙了,點點頭又搖搖頭,連聲道:“不會了,不會了。”

吃撐什麽的,肯定是沒下次了!

待得餘晚晴吃過了九制山楂丸,蕭翀便也沒再留她,直接便叫李進忠進來,讓人備車辇把餘晚晴給送回去了——他可沒有留人在乾元殿過夜的習慣。

雖然蕭翀這行為很有些用過就丢的渣男風範,可餘晚晴今晚上也沒有多留的心思,她暗暗的揉了揉自己哭腫的眼睛,忙上了下頭人備好的車辇,一路上都在琢磨着今日的事情。

不一時便到了華清宮的宮門口,溪午等人早就等着了,遠遠見着車辇便連忙迎了上來——皇帝那會兒只帶了餘晚晴一個去乾元宮,她們也不敢跟上去,只好先回華清宮等着,因着心裏惦記着餘晚晴,自是急得團團轉了。

好容易等着餘晚晴回來,溪午親自上前去,扶着餘晚晴下了車辇,一路的入了內殿,眼見着邊上沒有外人,這才小聲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餘晚晴今日哭了一場,眼睛還是紅腫的,實是瞞不過旁人的眼睛

餘晚晴其實也覺得自己哭過的眼睛又疼又澀,擡手揉了揉,這才道:“沒什麽的。”

溪午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餘晚晴的神色,到底還是沒有多問,只是輕聲請示道:“奴婢瞧着,您眼睛這兒還腫着,不若叫人擰塊熱帕子,給您敷一敷吧?”這樣也舒服些.......”

餘晚晴眨巴下還有些幹澀的眼睛,點了點頭。

不一時,便見着姜采端了金盆來,溪午扶着餘晚晴在榻上靠着,親自擰了塊溫熱的帕子替她敷在眼部。

當溫熱的濕帕敷在眼上時,正閉眼靠在榻上的餘晚晴也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果是覺得眼睛那一塊舒服了許多。

只是,光是這麽敷着顯然是不能消腫的。

溪午連着換了幾塊帕子,然後才在指尖沾了些脂膏,小心翼翼的在餘晚晴還有些紅腫的眼周輕輕按摩着,手法甚是輕柔。

半透明的脂膏微微的帶了些清涼之意,揉在才敷過熱帕的眼周時更有幾分涼意,雖一開始還覺得有些不适應,但漸漸的便又是另一種的舒服。餘晚晴閉着眼睛靠在榻上,舒服的險些要睡過去。

溪午也知道餘晚晴這一日幾番折騰怕是早就困乏了,也不敢多耽擱,眼見着紅腫略消,便忙服侍着睡眼朦胧的餘晚晴洗漱更衣,上榻休息去了。

餘晚晴臨睡前還迷迷糊糊的想着:早些休息也好,今天出了這麽些事,自己又去了一趟乾元宮,只怕明天是安生不了了......

翻了個身,她不禁又想:幸好敷過眼睛了,要不然明天可怎麽見人呀?

......

果然,就像是餘晚晴預料的那樣,到了第二日,一早就有人過來看她。

先來的正是與餘晚晴頗有幾分塑料姐妹情的順妃。

順妃今日換了身淡紫色的襖子,配淺灰色長裙,裙裾上還綴着一顆顆的珍珠,行動間隐約可見珠光盈盈,襯得她越發的溫婉迷人。

順妃面上仍是往日裏的溫柔關切,見了餘晚晴,開頭一句就是:“聽說妹妹昨日裏在乾元宮吃撐了?”

餘晚晴聽着這話,只覺得臉上發燙:瑪德,這宮裏也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屁大點事都能傳遍整個後宮——她吃撐這事,現在怕不是已經人盡皆知了吧?還有沒有**權了?

不過,順妃主動上門,親切慰問,餘晚晴也不好不應,只得故作羞赧的低着頭,小聲解釋道:“昨兒瑞慶宮那事,實在有些吓人.....後來,我随陛下去了乾元宮,心裏也還是又驚又怕的,都不知該說什麽,只好低頭吃東西。吃着吃着,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順妃也不知信了沒有,握住餘晚晴的小手,嘆道:“妹妹下回還是留神些才好。便是我與貴妃,往日裏見駕,也是連湯水都不敢多喝的,就怕禦前失了儀态。到底是禦前呢,虧得陛下此回不見怪,要不然真要降罪,那可怎麽好。”

餘晚晴:“....姐姐教訓的是。”

當然,餘晚晴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是不怎麽服氣的:瑪德,蕭翀要是敢因為這事降罪她,她下次就......就往他菜裏吐口水!

就在餘晚晴暗自腹诽時,忽而聽得順妃語聲一頓,轉眸看她,狀若無意的問了一句:“對了,陛下昨日可是問了你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很快就能見到阮皇後和餘太後了,你們希望先見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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