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生死篇（八）

朝暮一身孝衣是為皇後而穿，皇後于昨夜賓天了。

而林宋之所以深夜被請進皇宮，是因皇後在賓天之後眉心處出現了黑印，而這黑印在片刻之後又發生了異變。這次異變比之相爺小公子的異變，更為厲害，擔心撐不到舜華少司上任皇後就會變為僵屍，林宋這才不得不透露出青奕此刻在帝都，并趕在青奕離開前過來堵人。

朝暮深深的看了青奕一眼。這次……這人……又令她觸動了，但這次她把感謝記在心裏。“與我同乘馬車。”

“好。”青奕起身，但沒立刻就走，她對朝暮道：“不介意多等青奕一會吧？”

“嗯？”朝暮見青奕朝她身後張望，就往後瞧了眼，看到房門外候着相府的一丫環，雙手正抱着一個大蒸籠。目光收回來的時候，就聽青奕問了她句：“馬車大嗎？”

朝暮頓有種不好的感覺，但還是回道：“足夠容下幾個你。”

青奕聽了一臉笑眯眯的道，“如此甚好。”拿上椅子上的一包行李，向朝暮比了個請的手勢：“走吧。”出了房門，她招手那位候着的丫環一起跟上。

朝暮心中不好的感覺，在出了相府，聽到青奕吩咐那丫環将手裏抱着的蒸籠放進停在相府門口外的兩輛馬車中她坐的那輛時，得到了印證。

送行的聞人丞相與同行的林宋：“……”兩人非常有默契的将臉轉向彼此，做出一副正有事相商的模樣。

看着被放進馬車上的那籠包子，朝暮微皺了眉，但并未不允，掃了眼一臉笑眯眯望着那籠包子的青奕，她先登上馬車。

在朝暮登上馬車後，那邊正談着的聞人丞相與林宋又再一次表現出默契的程度，雙雙停下話語各自掉轉個方向，一個向自己乘坐的那輛馬車走去，一個朝青奕走來。

聞人丞相朝青奕拱手致謝道：“青奕閣下，救子一事，老夫沒齒難忘！”

青奕笑了笑，領了他這份心意。

目送走馬車後，聞人丞相對一旁的管家道：“你去備上一千兩銀子送到九華府。” 雖說青奕閣下并不願意收下他的銀子，但該有的禮節還是應當表示的。

九華府是趕屍人設在帝都的駐地，取名自無城的九華殿，趕屍人在各地的駐地都以此為名。一般要是遇上趕屍人幫了忙又不要酬謝的，世人普遍形成了一種做法，将謝禮送到當地的九華府，九華府則會将此上報到無城，這也成了無城收入來源的一部分。與趕屍人幫到他們的恩情相比，這些銀子雖不算什麽，但卻是表達了他們感恩的一點心意。

交代完管家後，聞人丞相望着遠去的馬車的方向深深嘆息一聲。皇上将今日的早朝挪到晡時，他本以為是因皇後病情又加重了，不想是昨夜就已賓天了。而皇後屍變一事能否解決，就端看宮裏何時會宣告皇後賓天一事了。

悲嘆完皇後賓天一事，聞人丞相不免又為朝暮公主一番感慨。皇後是公主的母後，倆人母女情深，此番公主怕是極為悲傷吧。

正向皇宮行駛而去的兩輛馬車的後面一輛。

馬車裏，中間放着青奕讓人擡進的那籠包子，最裏面坐着朝暮與青奕。

青奕瞥了眼右手邊端坐的自坐進馬車就一直閉目着的朝暮，率先開口道：“車上就朝暮與青奕二人，公主殿下也該讓臉上的面紗歇一歇了。”

朝暮睜開眼睛，看了青奕一眼，擡手摘掉了面紗。

“公主殿下吃個包子吧，胡蘿蔔餡的。”青奕起身，打開蒸籠蓋子，從裏面拿出一個包子遞了過去。

朝暮愣看了眼遞到面前來的冒着熱氣的包子，目光順着拿包子的那只手上移，望向青奕那張平凡又妖冶的臉，在望進那雙微微睜開的眯眯眼，有瞬間的迷惑。“青奕，你……”後面的話朝暮沒往下說，伸手接過包子，張口吃下這兩日來進食的第一口食物。

“我睡會，到了叫我。”說了這話，坐回朝暮身邊的青奕，解下背後的玄劍抱在懷，換了個坐姿，背挨着朝暮合眼睡了。

安靜的馬車裏，朝暮微側頭瞥了眼後背枕在她左身側的合眼就入睡的青奕，張口輕輕地又咬了口包子。

馬車在宮門口第一次停下那會，朝暮沒有叫醒青奕，在進入宮門第二次停下時，朝暮才叫醒了青奕。

拿出油紙，把朝暮只吃了一個的那籠包子包起來，帶上包子青奕同朝暮下了馬車。

與林宋三人朝皇後寝宮行去。

到了皇後寝宮，入門時，被要求解下佩劍。林宋解了，但青奕沒解，她劍從不離身。

侍衛為難的看向朝暮，朝暮也知這是規矩，只得抱歉的眼神望着青奕：“青奕。”她輕喚一聲青奕名字，心中的歉意都融進這一聲叫喚。

青奕看了朝暮一眼，交出了佩劍。

朝暮眸光波動了一下，在心裏記下這一份為她妥協的情分。

進到皇後寝室，青奕看到了這麽一副畫面——床上躺着香消玉殒的皇後，堯帝守在榻邊。

只聞後宮只有皇後一人的上任青國國君是位癡情的皇帝，未曾聽說，後宮佳麗不少的這位堯帝也有深情的一面。

在身後宦官的提醒下，堯帝才從凝望皇後的悲傷中回過神來。堯帝站起身來，望向青奕：“孤感謝青奕閣下此番入宮相助！”

青奕看了眼面前這位也有深情一面的堯帝，先是拱手一下，然後左手擺出一個請的手勢，道：“還請堯帝陛下讓一讓位置，讓青奕為皇後娘娘看看。”

在堯帝讓出守在榻邊的位置，青奕走上前，查看了皇後的屍變情況。查看之後，她在心裏發出感慨——不得不說，皇後娘娘是位絕色美人！原本烏亮的青絲換上一頭白發，非但不減姿色，在眉心上那只紅蝴蝶的映襯下，反倒更添絕豔。血僵屍長得好看這一點，在皇後娘娘身上體現得更是淋漓盡致，可惜了……紅顏薄命。

見青奕觀望了許久還在盯着皇後的臉看，林宋默默等着青奕再一次說出令他震驚的觀臉論，不想，青奕突地朝他看來，問：“依你看呢？”

林宋：“……”在看的不一直是您嗎？

“皇後娘娘本不該是活屍。”經過相爺小公子一事，再加上青奕昨晚已有提醒及現下這一問，林宋說出了心中的懷疑。

青奕點點頭。“嗯。她下一世本該享一世富貴。”現下卻是三魂被束縛在體內，七魄去了不該入的地方。

“有人敢加害孤的皇後？”

“如何解母後身上之術？”

堯帝的怒問與朝暮的求問同時響起。

青奕先是向朝暮看過去一眼，然後視線轉向堯帝，但卻并不是回答他剛所問。“不用費心思在皇後娘娘屍變時我一劍讓她安息，與付出代價找回她七魄安葬她，堯帝陛下想選哪個？”

朝暮聞言心一緊，在聽了堯帝回青奕“孤要讓皇後走得安心。”這話，擰緊着的眉心才稍微松開點。

青奕看了朝暮一眼，之後目光再度落回堯帝：“既如此，青奕就直說了這該付的代價——要帶回皇後娘娘的七魄，需有一位她血親子女以魂體形态與我一道同去，至于去哪青奕不便言明，但有必要事先告知，此一去對此人必有重損，至于折損什麽，皇帝就做好他（她）只能有命回來這一心理準備。”

說完該付的代價，青奕把決定留給堯帝：“午時是一好時機，青奕會在宮裏等到午時，堯帝陛下在那之前做下決定就可。”言罷她淡淡的看了眼一向果決的堯帝此刻面上的難以取舍，在敏感的察覺到朝暮朝她望來的視線，她望了過去與之目光對視上一眼，而後笑眯眯的轉開視線，多給了堯帝一選擇：“堯帝陛下也可以不用青奕的方法，明日午時是另一好時機，青奕可聯系舜華少司趕在那之前入宮，到時可用她的方法，興許代價會小一些。”而那時……以後她将不會插手……她的任何事。

青奕話音一落，房間裏就響起了朝暮果斷的聲音：“就今日，本公主與你同去。”

堯帝望了眼朝暮，欲言又止，最後默了。皇後育有兩位公主與一位皇子，十四公主尚幼，七皇子雖只小大公主朝暮兩歲，但昨夜因傷心過度昏厥至今不起，然縱然此刻他在，以大公主的性情亦不會做出護己而舍胞弟之舉。而他……總要有所取舍。

而對于朝暮的決斷，青奕聽後挑了下眉。她雖是讓堯帝做選擇，其實根本就沒有想給堯帝選擇權，她是因朝暮才願入宮，這個人選自是由她來定，她只會選朝暮，而朝暮既是沒有選擇舜華，那……“如此，青奕便要為午時的法術做下準備。堯帝陛下，皇宮裏哪兒适合青奕去填飽下肚子？哦食物就不需要勞煩了，青奕自帶了包子，倒是需要借個人陪我一起用膳，就朝暮公主吧，這我只認識她一個。”

從進門就一直站青奕旁邊的林宋：“……”他需不需要施個隐身術配合下青奕少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