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半夜麻醉過,徐羚醒來, 見一屋子人都在, 揮手讓他們回去:“幹什麽呢?不就是個闌尾炎,你們全擁這兒, 我還以為我要死了。趕緊走趕緊走, 明天你們不是還得上班?”

手術傷口疼, 徐羚整張臉是皺的,邊說話邊大喘氣。

阿金心疼她:“羚姐你快省點勁兒。”

徐羚枕在枕頭上, 斜眼:“那你們就回去該幹嘛幹嘛。”

商津是在場唯一一個不需要上班的人,自告奮勇要留下來陪護,否則徐羚一個人, 換輸液袋或者上廁所等等,均無人幫忙。現在大半夜可沒那麽快能找來護工。

徐羚仍然不同意:“不需要不需要,有什麽事我自己按鈴找護士就可以了。”

浦開濟在這時替大家做了決定:留下商津,其餘人遣散。

“小浦——”

浦開濟直接打斷徐羚:“你不要說話了。”

魄力十足, 仿佛此刻他才是整個家的大家長, 連徐羚都必須言聽計從, 不容違抗。

商津忍不住觑一眼浦開濟。畢竟她是遭受類似這句話次數最多人。

徐羚斥浦開濟:“沒大沒小,趁機造反是不是?”

浦開濟不予理會。

阿金在旁偷笑。

抗議無效後,徐羚不得不妥協, 揪住助理交代公司的事情。

阿金也不放心地拉着商津各種叮囑, 還是浦開濟叫了阿金,阿金才戀戀不舍地跟在浦開濟身後離開病房,到門口又回頭, 征詢浦開濟:“浦哥,要不我也留下來吧。”

商津覺得被阿金瞧不起,正要不服地開口保證她一定會照顧好徐羚,便聽浦開濟率先道:“她一個人能做好,不用擔心。”

兩人的視線隔着空氣短暫地觸碰,被信賴的感覺讓商津心裏沁出絲蜜,可是又無端堵着一口氣,想質疑他怎麽就覺得她一個人能做好不用擔心?

當然,直至浦開濟和阿金的身影一同消失在過道盡頭,商津也沒問出口。

徐羚的助理從病房裏出來後,商津才進去。

見到她人,徐羚故意負氣哼一聲,将腦袋別往另外一邊。

商津笑着走去床邊坐下,将自己摘幹淨:“不關我的事啊Jessica,我很想聽你的話回家去的,可是濟哥哥金口玉言欽點我留下來。”

徐羚說:“他現在不在了,沒人看着你,你也走。”

商津問:“我又回不去,回去了就被他發現了,他和金哥今晚應該還是在你家住。”

徐羚:“那你到醫院旁邊的酒店開個房間睡。”

商津吸了吸鼻子,似泫然欲泣:“金哥怕我照顧不好你,Jessica你也嫌棄我是嗎……”

徐羚才不吃她這一套,猛翻白眼:“你也別把賬全賴在小浦頭上。”

商津一秒鐘換回笑臉,哪兒來的眼淚:“才沒有賴,就是他強迫我的,他走之前還威脅我如果敢偷跑會給我好看——好啦好啦Jessica,大局已定,你與其浪費時間轟我走,不如安靜休息,否則你不休息,我更加休息不了,你說是不是呀?”

“就你最會掰扯,還威脅我。”徐羚沒好氣,終是無奈,閉上眼睛睡覺。

浦開濟和阿金第二天傍晚再來醫院時,商津坐在床邊,陪着躺在床上的徐羚打撲克,徐羚的臉左一道紅又一道綠,簡直花臉貓,商津也沒好到哪裏去,被點了又粗又圓的“麻子”,故意塗歪的口紅讓她變成香腸嘴。

阿金心想他的牽腸挂肚果然白瞎,這兩女人混在一塊,病房估計都能改造為游樂園。

徐羚放下牌的時候說:“如果不是怕我自己笑得傷口裂開,我肯定把小津津畫得比現在更可愛。”

商津拿紙巾擦着嘴上的口紅,撇嘴:“Jessica你怕是對‘可愛’這個詞存在什麽誤解。”

徐羚哈哈笑——當然,身體原因,只能幹嚎,盡量不帶動腹部的大起伏。

浦開濟又以大家長的口吻發話,今晚換阿金輪班。

商津其實想說不用輪班,她可以繼續陪護,轉念想到一件事,便沉默。

回去的路上,商津經歷了第二次坐浦開濟開的車。

上一回浦開濟給她當司機,還是幾個月前在那座安寧的東南亞小城,她脅迫浦開濟陪他出門游玩。

他那時候多不喜歡她呀……

商津偏頭,注視他的側臉。

雖然他現在也沒喜歡她,但和以前到底不一樣。

“你又躲在紫竹小區的實驗室裏做東西嗎?”反應過來時,商津已鬼斧神差地不自覺問出口。徐羚住院之前,好幾天沒見他,她不舒服得要命,她得承認,每晚從live house回去,都隐隐期待能發現他回徐羚家來了。昨天夜裏她的那份驚喜來不及體味,就被徐羚住院的事壓沒掉。

“沒有。”浦開濟平靜地目視前方專注開車,還是那麽淡冷。

商津今天沒什麽耍貧的心情,遭受冷遇,就失了再說其他話的欲|望。

太過安靜。

浦開濟側過一瞥眼角。

商津歪着腦袋睡着了。臉上的“麻子”沒有擦幹淨,唇邊也殘留口紅的痕跡。由于沒化妝,挺明顯能看出她沒休息好。

“唔……”

不多時,身側輕響呓語,伴随他右邊肩膀倏爾一沉。

浦開濟側目。

商津舔了舔嘴唇,将他的肩膀當枕頭,腦袋蹭了蹭,繼續睡。

浦開濟轉視線回前方,将右手從方向盤上松下來往副駕的方向輕輕屈彎支住她的身體,減慢車速注意力更加集中地單手驅車。

十分鐘後,車子倒進車庫,停穩。

浦開濟沒有下車,安靜地坐着。

外邊是冬夜的風卷起地面的少許落葉,遠處傳來的犬吠依稀鑽入車廂,也沒能掩蓋耳邊出自商津的勻綿的呼吸。

沒多久,商津把自己餓醒了,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被浦開濟從他臂膀上推開。

她忍不住撒醒盹氣:“嫌棄我還和我上床?嫌棄我在被我甩了之後還找機會就吻我?那你是不是也該嫌棄你自己?每次和我接完吻,你給你自己消毒了嗎?”

浦開濟沒有理會她,打開車門。

商津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回來,幾乎是撲進他懷裏的,一口咬上他的嘴。

熾熱的呼吸他出她進,交纏出旖旎,商津貼近他:“你怎麽可能不想我?你其實很想我對不對?你剛破童子身啊,男人,呵,嘗過第一口肉的鮮美,怎麽會不想着繼續吃第二口?你心裏想得很才對,最近不過是對我欲擒故縱,是不是?”

話音未落,她饑腸辘辘的肚子故意拆她的臺似的,發出咕咕聲響,令她的話整段垮掉。

浦開濟拉開和她的距離,平靜又客觀:“想吃肉的是你。”

商津素來比城牆還厚的臉皮,突然感覺挂不太住,強行展顏,輕佻地勾他下巴:“那你給我吃嗎?”

浦開濟給她的回應是,捋開她的手、下車、走去廚房,最後給她做了糖醋裏脊。

徐羚的廚藝絕對沒有不好,可的的确确,浦開濟每次下廚做出的東西,對她更具吸引力。商津很懷疑浦開濟是不是将他的個人專業運用到做菜上,偷偷加了什麽能令她上瘾的藥劑。由于一旦問出這個問題必然會暴露她喜歡吃他煮的食物,所以她一直按捺住。

飯後,商津和之前住在紫竹小區裏時一樣,主動承擔起洗碗的任務。

手機在兜裏震動。

商津騰出一只手擦幹,從衛衣口袋裏掏出。

丁遠聲的來電,她稍稍有些意外,因為丁遠聲很少給她打電話。

怕是急事,商津接起。

“妹妹啊。”

“嗯,爸,是我。”

“你現在忙嗎?”

“不忙。怎麽了?”

“你……現在戶口從商家出去了,還回來嗎?過幾天就除夕了。”

商津心頭一頓,低頭戳了戳擦手布:“我本來也打算一會兒給媽打電話。是想回去和你們過年的,不過現在平城這邊出了點事,我晚兩天看看情況,能不能趕回去吧……”

丁遠聲似乎松了一口氣,說:“盡量回來,你如果不在,我們也冷清。今年不上你奶奶家過年,你放心。”

商津确實也考慮過老太太的問題。反正她回S市是為了商曦月。上回在電話裏,商曦月只講了戶口的事情,所以她也不清楚商曦月和老太太目前是什麽狀況,照丁遠聲這話,就是還在冷戰中?

收線後,商津塞手機回口袋,擡頭準備繼續洗碗,從面前窗戶的反光看到門口杵着個人。

她轉身,對視上浦開濟黑黑的眼睛。

“是覺得不好和羚姑開口說?”浦開濟問。

商津安靜兩秒,彎唇:“我以為你會問,為什麽不留下來和Jessica一起過年。”

“你的自由。”浦開濟說,“羚姑也尊重你。她知道你在等戶口的事情辦下來,從沒想過要綁住你。所以不用覺得不好開口。”

“你今天話難得有點多。”商津吟吟笑,慢慢走近他,“可沒有一句講到你。”她停在他面前,仰着臉看他,“我這次回S市,可能不會再來平城了,我們可能不會再見面。”

類似的話,她曾經在打算離開那座小城、回國之前,也和浦開濟講過。區別在于,那時候她非常确定,沒有“可能”這兩個字。

“你有什麽想和我說的?或者有什麽想對我做的?比如,你希不希望我留在平城,和你們一起過年?”

商津也不确定自己期待聽到怎樣的答案,她只知道心裏同時在排斥聽到答案,希望他不要回答。

但聽浦開濟反問:“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記得按爪爪呀!很快将進入最後高|潮的內容啦。晚安,明天繼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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