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正文完
“……”
問話吸引來了全部人的目光, 也令全場陷入鴉雀無聲的寂然。
商津自知此時非常不合時宜, 可她或許正如溫明楚所評價的,被愛情沖昏頭腦, 控制不住。
相同的問題, 她曾經不止一次問過浦開濟,從未一次像當下這般, 她前所未有地期待得到他的肯定。
她不再恐懼他的回答,她只怕沒有機會問這個問題, 只怕沒有機會聽他的真心。
她的呼吸緊張極了,心髒更是加速跳動得仿佛即将整顆越出胸腔。
浦開濟烏黑的眸子遙遙注視她,目光清淨而深遠,忽地往她身後的方向挪半寸,眉心壓出絲肉眼可見的褶皺——
商津就是在這個時候再次捱了一巴掌。
“給我閉嘴!”瘌痢頭惡狠狠。
商津一下撞上門檻, 跌倒在地,若非阿Ben攔了一下, 瘌痢頭甚至想補踹一腳。
浦開濟放下手中的試管還沒邁出實驗臺,便被制藥師強行拉回原位。瘌痢頭轉而警告浦開濟:“不是請你們來聊天的!全給我安分!”
商津忍住哭聲, 擡手朝浦開濟擺了擺,示意自己沒事。
浦開濟的視線從商津身上收回時掠過瘌痢頭, 眼底閃爍一片冷凝。
阿Ben看出瘌痢頭真正發火的原因不在商津, 而在剛接聽完的電話,問:“大哥還是不同意我們将浦開濟弄來這件事?”
做決定前他們由瘌痢頭請示過頭目的意見,遭到頭目的反對,讓他們解決掉現在手裏的人就回去, 別節外生枝。可他們三個不甘心無功而返,如果能拿到藥的配方,他們三個單幹都不成問題,于是違背頭目的意思。
瘌痢頭沒直接回答阿Ben:“我們現在還能回頭嗎?”
商津沒再站起來過,索性就這樣一直坐在地上,倒省了力氣。
她沒看見窗戶,不清楚現在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目光所及之處僅僅一條過道,應該是他們剛剛被帶過來時走的路線。她甚至分辨不出這裏究竟是廢棄的舊化工廠,還是已經運行中的化工廠。只是截至目前為止,她沒看見除了制藥師、阿Ben和瘌痢頭以外的其他人。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綁匪僅僅他們三個人?
她沒再吭過聲兒,實驗室內的三個人注意力集中得似乎完全感知不到他們這門外的三人,商津完全不知時間究竟流逝過去多久,期間瘌痢頭和阿Ben似乎都短暫地離開一會兒到外面抽煙。
終于,可能有三個小時?商津聽到浦開濟說:“可以了。”
在場所有人的精神均一振。
阿Ben留在原地繼續看守商津,瘌痢頭進到實驗室裏查看。
制藥師從浦開濟手中接過瓶子。
瓶身透明,在商津看來裏面好像什麽也沒裝。她猜測“醉氣”這玩意兒就是無色無味的吧,否則那回她也不至于毫無感知就中了招。
瘌痢頭打量着瓶子,明顯有點懷疑裏頭的東西,讓制藥師鑒定:“你不是用過‘醉氣’?”
制藥師搖頭:“其實不是我,是我朋友,他是在逃犯,兩年前偷|渡離境前愣是回去家中老母的墓碑前哭別,差點被埋伏的警察給抓住了。雖說他确實是個孝子,但不至于在那種時候拎不清楚輕重,後來迂回查出是他的死對頭想害他,找人偷偷給他下過藥。傳言就是‘醉氣’。一年前他不知從哪裏弄來的樣本,要我幫他研究研究,可沒多久他就進去了。本來不了了之,前陣子這藥忽然在市場上出現,你們老大不是感興趣?我才将重新想起那樣本。”
浦開濟掠了眼制藥師,若有所思。
瘌痢頭之前只知道這玩意兒很有市場,今兒一聽才算簡單了解到這藥的用處。不過他不感興趣,能賺錢才是最重要的——既能賣高價,風險又沒毒|品大。
“那你到底懂不懂得怎麽鑒定真僞?”癞痢頭重新問。
制藥師其實拿不定主意。他之所以能辨別出溫明楚給出的合成式不對,是因為他研究過市場上那款藥,兩種一樣,所以就不是真正的“醉氣”。
瘌痢頭從他的神情看出答案,道:“拿人來試一試就可以了。”
他的視線環視一圈。
浦開濟淡然如水,溫明楚緊盯着透明瓶子面色陰翳陷在他自己的思緒中,轉到阿Ben身上時,阿Ben下意識瑟縮一下,連連擺手:“我可不試,萬一他騙我們,做的是毒氣,我不就交待在這裏了?”
瘌痢頭輕藐阿Ben的貪生怕死,嗤之以鼻,随即落定于商津:“就讓她來當小白鼠。”
商津陡然一顫。
阿Ben雖然好像有猶豫,但還是在瘌痢頭的示意下将商津帶過去。
商津拖着腳步下意識看向浦開濟。
浦開濟并沒有特殊表情。
說明藥沒有問題……?商津見狀安心些許。
制藥師、阿Ben和瘌痢頭此時均将防毒面具戴上以防萬一,然後由制藥師取出一細長的管子,将底端的針頭插入透明瓶子頂部的蓋子裏,又在管子的另外一端安裝上一個類似呼吸器的罩子。
罩子被堵上來到商津的口鼻上。
商津本能地要掙紮,阿Ben桎梏住了她的頭。
越過制藥師的肩膀,商津與浦開濟的雙眸對視上,到底選擇相信浦開濟,沒再憋氣,恢複自己的呼吸。
大概因為藥劑比較珍貴,制藥師沒讓她多吸,大概三口後,呼吸罩就從商津臉上拿開了。
商津沒有任何感覺,只是偷偷在想,依照上回她無意間中招的樣子,等會兒藥效發作,她恐怕又得哭得稀裏嘩啦。
阿Ben見商津沒被立馬斃命,狐疑:“看來不是毒氣……?”
瘌痢頭謹慎道:“再等會兒——”
話的尾音尚未全部落下,瘌痢頭忽然往上翻眼白,身體發軟地往地上倒,昏迷過去之前只來得及看向浦開濟:“你……”
浦開濟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冰冰冷冷,看起來分明什麽也沒做。
商津以為自己錯覺,而事實就是,在瘌痢頭之後,阿Ben和制藥師也倏地倒地,悄無聲息,連話都沒機會說,就一動不動。
商津驚呆了,唯一的發現是期間浦開濟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分別往阿Ben和制藥師的方向側過一些。
浦開濟馬上蹲下身來給她解繩子,嗓音一貫地平穩淡定:“沒事了。”
商津一臉懵逼,吓結巴了:“你、你幹的?”
“嗯。”
“他、他、他們怎麽了?”
“沒死。”浦開濟洞悉她的心理,答案給得簡單而又精準。
商津咽了咽口水,繼續結巴:“你、你、你、你怎麽辦到的?”
他是有魔法的神仙嗎?
“等下出去再說。”浦開濟扶着商津,“起得來嗎?”
商津腿軟,抓着他的手臂不自覺吸了吸鼻子:“你有‘金手指’怎麽不早點拿出來?”她也能少捱一巴掌,少擔驚受怕好幾個小時,更不用被迫吸那個勞什子“醉氣”。
“什麽‘金手指’?”浦開濟聽不懂她的網絡用語,但大致猜出她的意思,解釋道,“我得先确認這裏到底有幾個人。也得拖延時間做兩手準備。”
“什麽兩手準備?”商津扒着他站穩,好奇。
浦開濟暫且沒做回答,目光掠向另外一個方向。
商津望過去,才記起還有個溫明楚。
溫明楚安然無恙站在那兒,依舊倚靠着實驗臺的一角作為支撐點,剛剛一直沉默地看着一切的發生,此時和浦開濟的視線對上,他出聲相詢:“‘醉氣’是這樣做出來的?”
商津:“……”
他是魔怔至何種地步?竟還在關心“醉氣”的制造?
浦開濟沒有理會他,帶着商津要往外走。
溫明楚叫住他們:“等等我。”
浦開濟和商津同時駐足,回頭。
溫明楚在嘗試脫離實驗臺的依靠,可他的腿似乎真的已經到達極限,穩不住,整個人坐到地上去。
浦開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打算:“你在這裏等着,一會兒應該就會有人來找我們。”
商津一挑眉。警察是嗎?
溫明楚沒再說什麽,趴到地上自己開始爬,似不願意呆在這實驗室裏,他腿上不知何時受的傷,拖出的一條血痕格外怵人眼球。而溫明楚手上的繩子未曾解開,只能靠一只腳蹬地面,他再費勁,挪動的距離也不遠。
商津有點心驚,浦開濟卻似沒看見,半攙半摟地徑自帶她往外走。她瞍他一眼,從他明晰的側臉線條并未瞧見他的絲毫憐憫或動容。
不過到實驗室門口,浦開濟便停下來,讓她先坐在先前阿Ben為他自己搬來的凳子上等一會兒。商津點點頭,浦開濟折返,走到溫明楚面前,想将他從地上拉起來。
“不用了。”溫明楚顯得非常有骨氣,或者說自尊心很強,拒絕浦開濟的幫忙。
浦開濟盯着溫明楚被束在身後的雙手,考慮一瞬,蹲身解開了溫明楚的繩子,這便打算走回商津身邊。
溫明楚卻又叫住浦開濟:“你不是想知道五年前實驗室的事故是不是我幹的嗎?”
商津猛然一愣。實驗室的事故和他有關?
“‘醉氣’是不是改良過?我破解得沒錯對不對?五年前你做的‘醉氣’就是我讓人送到黑|市裏試賣估價的那一種。”溫明楚執着,“你回答我,我就告訴你你想要的答案。”
“我不想知道。”浦開濟并不和他交換答案。
“怎麽可能?”溫明楚笑着揭穿,“你回來平城,進入靈德,參與進‘B.C’項目的重啓,不就是還在懷疑我,為了尋找當年的真相,為了抓我的馬腳?”
商津看向浦開濟,從她的角度,能看見浦開濟的下颌線繃得緊。
“我已經不想知道答案了。”浦開濟重複道。
“不可能。”溫明楚也重複,質疑,“為什麽?”
“因為已經不重要了。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在等我。”浦開濟一字一句清晰在耳。
商津怨他講話為什麽不講個明白,她的注意力霎時從震驚溫明楚與徐望鶴的死有關,被浦開濟的話吸引過去,滿腹心思全在糾纏,什麽是浦開濟更重要的人和事?
卻見實驗室裏,那個制藥師忽然動了動。
“有人醒了!”商津瞳孔猛地放大,急忙提醒。
浦開濟轉過去,壓了一下機關,又對制藥師補了一針。
這回商津比之前弄明白些門道了,原來他身上有蹊跷。她沒錯覺吧?怎麽好像古代武俠片,他會用暗器?
變故出現得太快,下一秒,商津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
之前還趴在地上的溫明楚,在他們的注意力全集中于制藥師身上時,忽然站起來了,此時手中握着一支注射劑,針頭杵在她的脖子上,要紮不紮,針筒內不知裝着什麽液體,呈淡淡的黃色。
溫明楚将商津從椅子上拉起來,使得商津整個人擋在他身前。
“你怎麽……”能站起來?商津詫異。剛剛他半死不活的樣子是裝的嗎?
“阿津,你的心思如果多放在我身上一些,就會記得我告訴過你,我的腿沒有你們以為得那樣不方便。”溫明楚溫聲,不動聲色地竭力抑制住自己顫抖的腿,将支點放在沒有陳年舊疾的那條腿上。
商津其實記得他曾經給她演示過,他可以不怎麽瘸地走得很快。彼時他站在陽光下溫煦地對她地笑,對比當下挾持她的這個人,哪裏還有半分“陌上人如玉”的感覺?
“把你身上的東西全部卸下來。”這話,溫明楚是對浦開濟說的。
雖然浦開濟一直以來都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冰山臉,但難得能看出來,現在他這張冰山臉較之平時又冷寒上幾分。
見浦開濟沒動,溫明楚笑:“大師哥,給你在阿津面前表現的機會,你怎麽一點也不積極。”他擡擡下巴,“我都看見了,你的機關安在你的皮帶上吧?”
浦開濟未再遲疑,将剩下的一支針筒卸下來,丢在地上醒目的位置。
溫明楚搖搖頭:“皮帶一起。”
浦開濟遂他的願,将特殊設置的皮帶從腰間抽出來。
溫明楚眯眼,好奇打量:“這也是你自己做的?”
浦開濟輕輕點頭。以前都是郎開滌需要,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有用到它們的一天,他這條皮帶,還是跟郎開滌借來的(第30章 )。若非如此,早在瘌痢頭搜身時和預料之中會被發現的藍牙耳機一起被拿走。
溫明楚饒有興味:“大師哥,我覺得你可能要将全身的衣服都脫掉,我才能放心。”
“你變态嗎?!”商津忍不住呵叱。用這種方式羞辱人?
“阿津……”溫明楚的語氣十分受傷,“你不想看看大師哥能為你做到哪一步嗎?”
“不要打着為了我的名義。”商津感到惡心,頭稍稍往旁邊側去一些,以避免近在耳後的溫明楚的呼吸。
浦開濟也并未任由溫明楚為所欲為:“沒其他東西了。”
語氣雖無刻意加重,但透露出一股保證。
溫明楚倒是沒為難浦開濟,仿佛剛剛那句要浦開濟脫光只是玩笑之語。他問:“警察是不是快要來了?”
浦開濟遲疑着,最終還是沒撒謊:“是。”
溫明楚又問:“你是不是會沒事?”
浦開濟沒回答:“你到底想怎樣?”
“那你就是會沒事了……”溫明楚猜測,自言自語,“為什麽會沒事……”卻又似自問自答,很快揣測,“你私下制藥,是有警察為你保駕護航,是嗎?”
商津怔忡,阿金曾經再三強調的話閃過她的腦海,她瞬間醍醐灌頂。是的了,如果浦開濟的這項被阿金稱為保密的工作,是警方委托的,那不就是用在正途?不就是無論如何浦開濟都不會因為這件事有牢獄之災?她怎麽早沒想通這一點?
浦開濟卻搖頭。
“是擔心你承認之後,我更加覺得自己走投無路,更加狗急跳牆傷害阿津是嗎?”溫明楚已認定答案,又問,“老師當年也清楚是不是?”
浦開濟沒回答,重複:“你到底想怎樣?”
“我沒想怎樣……”溫明楚聲音低低的,将下巴蹭在商津的側臉上,“我真的很喜歡你阿津……喜歡聽你唱歌,喜歡看你笑。你在商家的境遇我是最理解你的,為什麽你不多看我一眼……我爸是因為我害他沒了小兒子所以不喜歡我,我哥是防着我以後和他分家産所以不親近我,老師是偏心大師哥所以不帶我做項目,你呢?為什麽?我待你還不夠好嗎?你明明不嫌棄我的腿……你喜歡好看的人,我長得不夠好看嗎?”
“溫明楚……”商津不知該說什麽好。
之前不是沒心平氣和和他講過道理,也惡語相向試圖打消他的念想,他依舊偏執如此。而他總說的那句彼此最理解,此時此刻她隐約能明白一部分他的這份偏執:他……太渴望得到認同了。
“為什麽……?”溫明楚還在喃喃,喃喃間,他拉着商津往實驗臺方向走。
他腳步踉踉跄跄,雖是他拉着她,但實際上他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壓在她後背,商津有種背着他的錯覺,因為動作的幅度大,他似乎也不想真的紮到她,針頭沒再靠近。
商津死盯着他的手,企圖找機會掙脫他,可他的手臂在她的脖子上勒得太牢了,商津分辨不出來,他是防備着她這個人質,還是他的不便利的腿腳致使他不得不借助她的力。
浦開濟跟着他們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似乎看穿溫明楚的意圖:“你不要亂來。”
五個字,是商津從他口中聽到過的前所未有的重話,好像将他當下的情緒全部灌在了裏面。
“我和她換,我當你的人質。”浦開濟又說。
溫明楚的眼角斜飛出兩抹桀然:“我只想阿津陪着我。”
面對瘌痢頭和阿Ben時,商津都沒有這樣害怕,和溫明楚打商量:“你說過你不會傷害我的。”
“你不是不稀罕嗎……”溫明楚失落。
商津無話可說。
“那我現在給你重新給你一次機會,你告訴我,你願意嫁給我嗎?”溫明楚溫聲,他的頭是靠在商津肩膀上的,沒拿針筒的那只手臂繞過商津的身側,往實驗臺上找着什麽東西。
商津自己都快要站不住,還被迫承受他的重量,加之恐懼,聲音禁不住抖:“溫明楚,你別勉強我,我真的沒辦法嫁給你。你以後一定會遇到喜歡你的女人,不介意你的腿,被你的才華吸引,會很喜歡很喜歡你,喜歡到讓你覺得只要有她就夠了,其他人的愛不重要。”
“是嗎……”溫明楚伸在實驗臺上的手往一個燒杯裏灌進了不知什麽液體,轉口便喝止那邊企圖再靠近的浦開濟,“不要動!”
浦開濟定于原地,目光掠過地面上方才溫明楚腿上留下的血跡。
溫明楚趴在商津的背上,笑了:“我這一出去,坐牢得好幾年。你都不喜歡我,還有誰會喜歡我……二叔也早有了他自己的孩子。”
“溫明楚……”
“我以為你還是一個人,這些年你依舊沒擺脫商家,我以為我能娶到你,我真心想待你好。可為什麽你被大師哥捷足先登了呢……”溫明楚的聲音忽然停住。
察覺脖子被扯了一下,商津低眸,發現是溫明楚抓住了她的那條項鏈,挂墜上鑲嵌照片的地方大概在先前的混亂中松掉了盒蓋,此時裏頭的照片露了出來。
溫明楚定定盯着看,想起了什麽似的:“這是你小時候……?”
“你不要動它……”商津擡手拉回項鏈。
溫明楚神情幾經變幻,又似想到什麽,擡眼望向浦開濟:“我在老師那裏見過類似的照片。”
只不過當時他的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而且一掃而過,他沒怎麽放在心上。
商津不認為溫明楚知道她和徐望鶴的關系,對目前的狀況會造成任何影響。但她想起之前溫明楚和浦開濟的對話,溫明楚疑似和當年實驗室事故有關的事情攏回心頭。浦開濟和阿金以及徐羚,從來沒告訴她。她懷疑先前留意到的浦開濟突兀結束和溫明楚的對話,就是不想牽扯到這件事。
浦開濟掠了她一眼,似乎在斟酌如何應對溫明楚的話。
溫明楚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倏爾起了與浦開濟聊天的興致似的:“那天老師單獨把我叫他的家裏。雖然曾經和你們一起去老師家裏吃過幾次飯,可第一次,我進到老師的卧室。他跟我說了好多話,我差不多都忘光了,只知道了一件事。”
浦開濟和商津都沒有說話,靜默地等待溫明楚的下文。
溫明楚卻只是趴在商津的肩膀上劇烈地喘氣。
商津聽得出他的難受,捺着恐懼嘗試再勸他:“出去行不行?現在出去見警察,就算坐牢也不會判很多年的。”
溫明楚将臉埋進商津的頭發裏,商津分不清楚他是在笑還是在哭,只聽他似自言自語地喃喃:“老師他就是偏心……他當時明明可以直接告訴我那些藥到底怎麽回事……我沒理解錯,他就是在威脅我……他不想我以後比大師哥優秀,他想借我偷藥的事毀了我……”
商津愣了愣。他的意思是不是在說,徐望鶴早就知道實驗室的藥是怎麽丢的……?
未及她思考更多,又聽溫明楚低低和她說:“阿津,最初我覺得,老師是真的疼我,可後來發現,他也先有大師哥了,我可有可無……我想你永遠陪着我,現在……看你的運氣會不會和老師一樣差……”
浦開濟近乎破音的叫喊在這時傳出:“不要!”
商津什麽也沒反應過來,只感覺自己被溫明楚用力往外推了一把,緊接着下一秒,伴随震耳欲聾的“嘭”一聲巨響,似有疑似玻璃的東西飛濺四處,飛落到地上的一瞬,她摔得五髒六腑都要嘔出來一般。
很快有人将她從地上拽起,往她臉上套防毒面具,可能因為太過慌亂戴不進去,可能為了節約時間,她的手被抓起按住面罩在口鼻上,并被命令不許松開。
商津因那一炸尚暈乎的腦袋裏沒其他想法,只知道自己要聽從這把熟悉的嗓音的話。
她被背了起來,颠簸間睜開的一條眼睛縫瞄見了火光。混沌的腦子讓她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她聽到自己又被命令抱緊。
商津便兩只手都抱緊他的脖子,卻忘記了上一個指令,面罩霎時掉落。
商津下意識伸出手要去撈,不小心松開他的脖子,人往側邊傾斜,驀然往下栽,一下子又摔在了地上,還将背她的人一并絆倒。
商津的腦子倒是摔出一分清醒,認出浦開濟的臉,哭着用力推他一把:“你別管我了,快點先跑。別管我了。我一個人死就行了,你不要被我牽連。”
淚眼朦胧中,她看到浦開濟不知為何愣了一下。
商津繼續催促他:“幹什麽呢?你還不快點走!”
“不會丢下你,不可能不管你,你不會死,我們會一起安全離開。”浦開濟說得篤定,重新要來背她。
“不要!不要讓我拖你的後腿!”商津不樂意地推開他,推得浦開濟怼坐到地上。
馬上商津又想起什麽,爬起來抓住浦開濟的手臂:“等等!走之前你先把正确答案,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你呢?”浦開濟深黑的眸子倒映出她的影子,“你先告訴我,你還喜不喜歡我?”
商津哭着撲進他懷裏,用力吻了他一口:“喜歡,很喜歡,喜歡得要命!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喜歡你!賤兮兮地非要貼着你!你要是再說你不喜歡我,以後別再吻——”
“我”字被浦開濟的嘴堵得吞回肚子裏。
吻了很久,商津本就暈頭轉向,這下愈加胸悶氣短,晃回神來時自己已經被浦開濟強行抱起來,繼續往外走。
商津又開始哭:“你幹嘛還帶着我?會和我一起死的好不好?”
“不會死,我們不會死。”浦開濟重複方才的兩句話,腳下步子不停。
“可——”
“噓,不要說話。”
“……”商津好似對他每次的命令已形成條件反射,頓時大氣不敢出,捂住嘴巴,哭聲也變成壓抑地一抽一噎。
浦開濟低頭看了她一眼。
商津以為她都這樣了,他竟然還嫌棄。
卻見浦開濟眼底熠熠流轉開……笑意?
商津震驚,彗星撞地球可能都不會帶給她如此大的震撼。她懷疑自己瀕臨死亡所以産生錯覺,否則萬年冰山怎麽會笑?
迎面有人跑了來,摻雜着消防員和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由一個青皮胡的男人領頭,停在了他們面前,打量着他們兩人,松一口氣問:“現在什麽情況?”
“人都在裏面。”浦開濟側身示意方向,旋即淡冷質問,“為什麽才找到這裏?”
“你自己等會兒到外面看看這裏有多難找。”青皮胡忙着安排人,揮揮手招醫務人員進來,推了把浦開濟,“快先出去!剩下的交給我!”
繼震驚之後,商津又懵逼了。所以他們現在是真的沒事了?
等被送進救護車裏,商津快速爬起來,扒在車窗上往外看,竟然沒看到自己想象中的漫天烏煙和大火。
一只手臂掰來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床上:“躺好別動。”
商津凝睛回眼前。
入目的是浦開濟的灰頭土臉,颠覆他以往幹淨得好像有嚴重潔癖的形象。
他轉頭讓護士先給她做檢查,然後轉回來,接受她的端詳。
“我們沒事了?”商津狐疑。
浦開濟:“取決于等下的檢查結果。”
“不是發生爆炸了嗎?”商津呆呆的,“不是起火了嗎?”
浦開濟點頭:“嗯。”
“我不是快死了嗎?”
“沒有。”浦開濟的手指刮走她睫毛上的淚珠,第三次告訴她,“我們都不會死。”
“……”商津能想象到她現在的樣子有多傻。當然,比現在更傻的樣子是,跑出來之前她的所有言語和舉動。
“你怎麽——”臉皮扯得疼,商津頓時止了口。
浦開濟從護士那裏拿了藥先往她臉頰上輕輕擦拭。
商津一下又哭了。
“哪裏還疼?”浦開濟眉心極其輕微地蹙起。
商津忿忿推他一把:“都是你的‘醉氣’,讓我現在哭得停不下來。”還讓她的恐懼如脫缰的野馬般泛濫,誤判了當時的情況,鬧了大烏龍。連喜歡他的告白都兜出得一幹二淨。
“沒有‘醉氣’。”浦開濟說。
“什麽?”商津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們不是拿我當小白鼠測試你新做的‘醉氣’嗎?”
浦開濟解釋:“不是‘醉氣’,那其實只是空氣。”
商津:“……”
“你再說一遍?”商津問他确認。
浦開濟便重新說:“沒有‘醉氣’,你吸的只是空氣。”
“你怎麽——”羞和惱不知哪種情緒更占上風,商津揪住他的衣領後,又卡住,依舊接不出話。深深憋了一口氣,呼出時,問:“那你還是沒回答,你到底——”
“喜歡。”浦開濟因着她的動作朝她伏低着自己的身體,定定垂眼注視她,靜而深遠,帶着只有他自己知曉的緊張和謹慎,輕輕說,“我也喜歡你。”
他又笑了。笑容非常淺。可這回商津确定自己沒看錯。
她的呼吸滞住,一個字一個字地消化他的這句話。
沒有任何不适之感,她只覺眼前仿佛浮現人跡罕至的萬丈高原卸下全副冰雪武裝的那一瞬畫面,春風颠覆了人間。
浦開濟落下來一個吻。
唇齒分離時,商津歡喜地圈住他的脖子,沒讓他起來,将他拉回她的身上,用力咬住他的唇,不顧疼痛地咧開嘴角笑。
柔軟的、冰涼的、清甜的、熟悉的,高嶺之花的味道。
從此屬于她。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8600+,正文大結局啦。撒花!感謝大家陪伴至此。還沒全部結束哈,下面開啓甜甜的番外啦!biu~!也會對一些事情進行補充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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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少年已成王》久別重逢,預計6月底開
(鑒寶專家)新晉寡婦·白富美 x (轉業軍人)私人保镖·大狼狗
【19.03.15暫定文案】
克死結婚不到三天的丈夫、繼承遺産後,
勵如桑成為平城最年輕也是最有錢的寡婦,
一舉一動皆受公衆矚目。
某天起發現她身邊時時刻刻跟着個男人,
記者們問起八卦,
勵如桑統一答複:“我弟弟。”
回到車裏,她立刻被男人掐住腰吻得氣喘不已,
“重新說,我是你的誰?”
十五歲那年,一場地震讓趙也白失去雙親,
鎮長将他接到自己家裏資助撫養三年,
那個只大他半歲的女孩非逼他喊 “姐姐”,
從此趙也白心裏多了個秘密。
趙也白:“她只是順手給了我一朵花,我卻想用餘生做代價。”
勵如桑:“黑的盡頭終有光,我的少年已成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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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