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祝炎站在裏間門口停了很久,踱了幾個來回,在自己把想好的解釋倒背如流的時候,這才自信的進了屋。

可惜的是,在祝炎進屋的時候,蠟燭雖然還在搖曳,但袁宵已經在自己的小木床上睡着了,他悄聲嘆了口氣走上前,幫袁宵掩好被子,仔細觀察袁宵帶着淚痕的臉,不經意間發現袁宵枕頭下掖着的一張泛有花生酥糖香味的牛皮紙。

祝炎的眼睛也跟着酸澀了,心也跟着更亂了,他轉過身吹滅蠟燭,躺在火炕上蒙起被子閉上了眼睛。

這個夜晚很長,祝炎翻來想去回想着近日與袁宵的點點滴滴,他失眠了,至于最後自己是怎麽睡着的他就不知道了。

祝炎只知道,自己做了個夢,那個夢有些荒誕,他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感受着夏風習習,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受到一股火熱的視線,那視線就像帶着魔力那樣,讓自己渾身不自在,他起身尋找視線,沒想到在堂屋門口發現一只小白貓,那貓通體雪白而且還極有靈性,在自己接近的時候,沒有離開而是上前,主動用頭蹭着自己的手掌,讓人不忍傷害。

祝炎很喜歡這只貓,正想抱走它,就聽着那貓跟他飙起了人話,“阿炎,你不要離開我,我不是壞人,阿炎!”

面對着眼前如此玄幻的場景,祝炎猛地從夢中驚醒,一睜眼就對上了袁宵那雙黑黝黝的眼眸。

經過一夜的休息,袁宵原本通紅的雙眼已經恢複完好,與以前一樣晶亮有神采,祝炎在驚慌之餘,定了定神,後知後覺地發現袁宵就站在火炕邊,低頭凝視着自己,那張精致的臉上毫無表情,僅是看着自己,祝炎便知道袁宵這是生氣了。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人努力想要忘掉的過去,就這樣被另一個沒有眼力見兒的給翻出來,換誰誰不生氣?

祝炎很懂事也很理解,他開始回憶自己昨晚打的草稿,卻發現自己現在一句都記不得了,他只好尴尬的起身,撓撓頭,“袁宵,你這是幹啥呢?咋不去吃飯?”

“阿炎,我昨天晚上想了很多,我決定告訴你,關于我的一切,只要你不生氣。”袁宵垂眸許久,在祝炎開口前,長舒一口氣,便猶如倒豆那樣,述起了自己之前的故事,“我偷袁家村裏農戶的雞鴨,都是我舅叔以及我爹娘家的,他們做了壞事,我不能收拾他們,只能收拾他們家的雞鴨,至于他們做了什麽壞事,我現在就告訴你,他們……”

祝炎在袁宵想要繼續開口的時候,起身把站在地上的袁宵攬入自己的懷中,他回想起昨晚祝老太太的話,一個從來不提過去的人,為了他主動坦白,這其中意味着什麽,他懂也更心疼,他連聲制止袁宵,“袁宵,別說了,你口中的那些人和事都是屬于過去的,那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現在和以後。”

“以後?”袁宵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心下一動,他在最痛苦的時候,支撐着自己活下來的力量就是這兩個字,如今他最心動的兩個字由他最心動的人說出來,他忽然相信了早年周桂香對自己說過的話。

有耐力捱過痛苦,就會有福氣迎來好日子。

祝炎抱緊了懷裏的袁宵,悶聲點頭,把自己最近一直考慮也遲遲不敢說出口的話,全部說了出來,“袁宵,以前我傻并不知道如何喜歡一個人,現在我好了,我想繼續以你夫君的身份帶着你一起好好生活,我的以前和你的以前都不作數,我們只有現在和以後,你可願意和現在的我一起生活?”

“嗯!我願意,我鐘意現在的阿炎,也願意和現在的阿炎一起生活。”袁宵很清楚自己對祝炎的感情,以前他對那個傻子祝炎有的只有責任,而現在他對這個恢複神智的祝炎,是向往是擁有更是獨占。

祝炎點了點頭,抱着袁宵一起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

**

做好了豆腐,祝炎和袁宵再一次去了鎮上,因昨晚下雨的緣故,空氣很是清新,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悶熱。

祝炎和袁宵到了鎮上,一前一後的走着,到了主街祝炎下意識的回頭去牽袁宵的手,發現袁宵還沒有伸手,便溫聲催促道:“快把你的手給我,我牽着你,免得一會兒你再丢了。”

面對祝炎突然說出來的話,袁宵一開始沒有聽懂,在聽懂後立刻揚起了笑臉,伸出手讓祝炎拉扯,他望着身前握着自己手腕的祝炎,笑彎了眉眼。

送完豆腐領了銀錢,祝炎開始領着袁宵在鎮上兜兜轉轉,鎮上的早晨很是熱鬧,有賣小吃的,有賣雜貨的,祝炎望着街上一個個擺攤的商家,不禁問道:“袁宵,誰都可以在鎮上賣東西嗎?”

“唔,大概是這樣,只要你有手藝,而且手藝還不錯的,一般官府是不會管的。”袁宵不太明白祝炎為何突然這樣問,他順着祝炎的視線,放眼望去人來人往的集市,不禁猜測,“阿炎,你不會想在這擺攤兒吧?”

心事忽然被人說中,祝炎不禁回頭仔細看着稍矮于自己的袁宵,暗道袁宵這小子和自己想象中的樣子有很大出入,他一直以為袁宵是個膽子小的嬌俏美少年,卻不想這貨是村裏人人忌憚的狐貍大仙兒,外表看似天真無邪,骨子裏卻記仇兇狠,這樣的人,真的是他的童養夫郎?

“阿炎,我猜錯了?”袁宵見祝炎不回答自己,撇撇嘴繼續盯着祝炎的雙眼。

祝炎被袁宵盯得有些虛,他輕咳一聲,點頭道:“沒錯,你說的沒錯。”

“那你打算賣啥?賣豆腐?”

“這個回家再告訴你。”

說着,祝炎和袁宵沒在鎮上多留,直接回了家,回了家祝炎就拿出早上剩下來,且已經泡好的豆子,開始磨起了豆子。

這樣一下來,袁宵又懵了,他撓撓頭,“阿炎,是要磨豆腐?”

“不是,我要做豆花。”中午的太陽有些大,祝炎撸起了袖子,繼續推着磨,還不忘告訴袁宵,“袁宵你現在就去把鍋熱了,一會兒咱就能吃了。”

“豆花?不是豆腐成型前的樣子嗎?”袁宵滿心的疑問,但想到祝炎剛才交代自己的活兒,只好起身離開。

祝炎如同尋常那樣,把泡好的豆子磨成了漿,另一邊袁宵也把鍋燒熱了,将濃稠的生豆漿倒入大鍋之中煮沸再到冷卻。

待到鍋裏的豆漿溫度恰好的時候,祝炎這才開始拿起熟石膏水點豆腐,點豆腐要有耐心,點得還要均勻,這樣豆花成型才能快。

祝炎在袁宵的幫助下,将已經成型的豆花撈了出來,放到盆子裏,準備進行下一步驟。

就在這個時候,袁宵又提出疑問了,“阿炎,這不就是咱們平常做豆腐的步驟嗎?”

“我當然知道,咱們今天就是要吃這豆花。”

“吃豆花?那東西沒有啥滋味,別吃了。”袁宵終于明白祝炎的目的,同樣也開始阻止起來,在他的印象中,豆花除了被壓成豆腐,就沒有別的用處了。

面對袁宵的制止,祝炎搖搖頭,柔聲說道:“你覺得豆花不好吃,是因為你沒有吃對,我剛才在路上想到一個新吃法,覺得可以一試,你且讓我試一試,若是不好吃我也就死心了。”

袁宵從來都是順着祝炎的意,當然在這等小事上他自然不會再去為難祝炎,若是做砸了,他再幫他想辦法,雖然在這食物為大的時候,浪費食物是不應該的,但他更不想讓祝炎不開心,心裏有了答案的袁宵,也不再糾結,走上前笑着應道:“嗯,那我就陪阿炎試一試。”

撈幹淨了豆花,祝炎就開始做鹵汁,祝炎看着空蕩蕩的竈臺,拿出了祝老太太私下留給自己的儲物間鑰匙,因祝老太太白天幾乎都不在家,她又擔心她的寶孫餓了饞了,便把藏着所有食物的儲物間鑰匙給了祝炎,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把鑰匙,祝炎做事才沒那麽苦手。

轉眼間,祝炎從儲物間裏拿出了自己此次需要的食材,并在袁宵的幫助下熱油,翻炒蔥末姜碎至其變色,倒入醬油少許,随後把切好的蘑菇碎和八角大料放進去一起翻炒,翻炒片刻加水,蓋鍋蓋等待其燒開。

在等待湯汁燒開的期間,祝炎還不忘在一旁描補着自己為何會做菜,“我在腦子不好使的時候,就經常在廚房看着你們做菜,這看着看着自己就會了。”

蹲在地下給爐竈添柴火的袁宵,聽了完全不懷疑的附和道:“嘿嘿,阿炎你還記得?你腦子不好使的時候,不得意我,但就喜歡跟在我身後看我做飯。”

聽袁宵這麽說,祝炎這才放下心來,并且回想着原主為何讨厭袁宵,這想着想着腦子傳來一陣陣痛,漸漸浮現一個場景,那就是袁宵在殺雞的樣子。

畫面中的袁宵,目露兇光,冷白的臉上毫無波瀾,揮起刀來更是狠戾痛快,那樣子與現在的形象截然相反,一定是原主被袁宵那個樣子吓到了,這才一直不願意接納袁宵。

“阿炎?”

“嗯?”袁宵軟糯的聲音将祝炎從回憶裏拉回現實,他回過神低頭看着正仰頭一臉不解地盯着自己的袁宵,尴尬辯解道:“忽然間忘了接下來該怎麽做了,一時間忘神了。”

得到祝炎的解釋後,袁宵疑惑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沒事,你想咋做,我來幫你。”

“我想讓湯汁粘稠起來,這要怎麽做?”祝炎不是故意騙袁宵,而是不想傷害袁宵,袁宵當初為何會那般兇神惡煞,都是老袁家那群人造成的,他不想再提及以前的事情,讓袁宵再回想起自己的曾經,他要帶着袁宵往前走,忘掉以前痛苦的記憶,創造出越來越多的美好回憶,讓他不再痛苦,所以他只好裝作不懂用土豆澱粉勾芡這一方法,不讓袁宵生疑。

果然袁宵并沒有多想,他起身拿起碗去了儲物間,再回來的時候碗裏已經成滿了白色的粉末,他将盛着粉末的碗裏加了些水,一邊不停用筷子攪拌,一邊解釋給祝炎聽,“阿炎,你說的是勾芡,咱們這都喜歡用土豆濕粉勾芡,那樣湯才能濃稠。”

祝炎則很配合的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你不說我都不知道。”

“嘿嘿,你記不清楚的,問我就行。”袁宵在鍋裏的湯燒開的時候,立刻倒入進行勾芡。

這個時候,鍋裏的湯已經開始散發香味了,待勾芡完畢,湯汁再次燒開的時候,鹵汁也就徹底完成了。

祝炎盛了一碗豆花,再将剛做好的鹵汁淋上,一碗鹹口的豆花就做成了,祝炎仍是把第一口讓給了袁宵,“袁宵,快來嘗一嘗,一定要說實話。”

“嗯!”袁宵接過祝炎遞過來的碗,雙手都有些顫抖,他翕動着鼻子,細嗅着面前豆花帶來的香味,緊張的看了眼祝炎,執起勺子嘗了一口,緊繃的小臉忽然放松下來,仰頭把一碗豆花都喝光了,這才說起話來,“阿炎,是我錯了,豆花好吃,真的好吃,以前我一直以為豆花不好吃,可現在我錯了,這樣做的豆花真的太好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夥伴采姑娘的小蘑菇,隨遇而安,馨媣,z要好好的,喵主子給咱投喂的營養液,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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