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溫行不用想就知道是謝衣暗中派來監視他的人所言。自上一次三皇子事件後,他就發現總有一個人隐在暗處跟着他。

“對啊對啊,那個……那個清陽公主還說以前見過溫哥哥呢。”

在溫行開口之前,謝卿反而率先回答了。

謝衣聞言對着溫行輕挑眉,道:“嗯哼?”

溫行忽然很後悔方才沒借一步說話。他挂上清淺的笑,解釋道:“微臣确實于禦花園與清陽公主見了一面,不過應當算不上聊得愉快。另外,這些似乎都是臣的私事吧?”

說到最後一句時,溫行笑意加深,直視着謝衣。

在那一次攤牌之後,溫行也越來越不在意他與謝衣之間隔着的身份差異。左右也不可能因失禮給他安個死罪,說不定還能讓謝衣更明白他的決心。

不過謝衣并不惱,聞言也不再多問,笑道:“既如此,那便不談論此話題了。孤已命福祿備好午膳,一起?”

雲念走後溫行一時間也尋不到稱心的小厮,索性就同謝衣一起用膳,此次自然也沒有拒絕。

直到用過午膳并囑咐好宮女送謝卿回去後,溫行才有空閑的時間回到房去,拆開清陽公主給他的錦囊。

錦囊中只躺着一張小小的紙條和一枝枯梅。

溫行皺眉,取出小紙條攤開,就見裏面整整齊齊地寫了兩句詩——

江湖行客夢,風雨故鄉情。

試問南來信,梅花三兩英。[注]

紙條的末處還留有小小的“辛客夢”三個字,隐隐沾着梅花的冷香,沁人心脾。

溫行回想起自己從小到大戴着的那串手鏈的每一顆珠子上都刻有形态各異的梅花,又聯系到清陽公主詢問自己名字時的神情,腦中亂成了一團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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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溫行這個名還是客夢這個字,都是父親溫廣親自替他取的。

莫非父親當年駐守邊疆時,竟與雲烏人有往來?!

溫行驚出了一身冷汗,将紙條胡亂地塞了回去,緊緊紮住錦囊的袋口。

據溫行的了解,父親駐守邊疆時正值北朝與雲烏族關系最緊張的節點,朝野上下無不擔憂着下一刻是否就要兵戈相向。

而且後來在他三歲那年父親也真的出過一次兵,直搗雲烏戍邊将士的大本營,将其趕退百裏外。也正是這一戰後父親戍邊的任務完成,班師回朝。

若說父親同他們有來往的話,那一戰又算什麽?

半晌後,溫行輕吐出一口氣,将錦囊收好來,走向書桌前假裝無事發生。

入夜。

在書桌旁練字練了一日的溫行揉揉手腕,終于起身準備休息。他自己給自己寬衣解帶後,輕輕走到燭臺前吹滅了燭光。

黑暗籠罩了整個房間,唯有窗邊隐隐滲入星點月色。

溫行随手将被單鋪開弄亂,卻轉身走到了門邊,靜靜地倚靠着牆壁。

“吱呀——”

不知過了多久,門邊傳來輕微的開門聲,一個修長的身影輕手輕腳步入了屋內。

溫行倏地抽出匕首抵在來人的腰間,隐沒在黑暗中清亮的眸子緊緊鎖在那背影上,目光如炬。他低低地問:“來者何人?”

那身影頓了一下,随後輕笑一聲,轉過身來。

“怎麽,阿行這是要行刺孤不成?”

“殿下?”聽到熟悉的聲音溫行一愣,旋即收回了匕首,“抱歉,是臣失禮了。”.

他嘴上怎麽說着,眉間卻輕輕攏起。

莫非是他猜錯了?

謝衣見溫行沉默,問:“怎麽了嗎?”

溫行輕嘆一聲,搖搖頭,一邊走回燭臺前一邊問:“殿下怎麽過來了?”

說話間溫行也重新點燃了蠟燭。

謝衣走到他身側,說:“孤見你今日房內熄了燭火,便想過來看看。你是擔心夜裏會有刺客?”

溫行揉了揉太陽穴,一副疲憊的模樣。“嗯。不過或許是臣多慮了。”

直到這時謝衣才留意到溫行竟然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裏衣,皺着眉一把拉過他冰涼的手,低聲訓斥道:“怎麽不穿外衣?大晚上穿這麽少你還要不要命了!”

雙手忽然被溫暖的掌心覆蓋住,溫行下意識想将之抽出,卻被謝衣更緊地握住。

他扯起唇角,淡然道:“無事。臣還沒有體弱到那種地步,還請殿下注意身份。”

謝衣恍若未聞,徑直拉着溫行到床邊坐着,順手扯過一旁挂着的外衣給他披上,做完這一切以後謝衣才坐到一旁的椅子。

“你可願同孤說一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此事終究不是溫行一個人能夠解決的,所以他想了想還是挑着撿着說了一些出來。

“殿下可曾記得,今日臣在禦花園中與清陽公主見了一面?”

謝衣點點頭,說:“記得。”

溫行攏了攏外衣,繼續解釋道:“今日那清陽公主說她曾在小時候遠遠見過臣一面,然而自打三歲從邊疆回來以後,臣就從未出過京城一步。”

“當時北朝與雲烏尚且隔着世仇,清陽公主身為雲烏族的公主,怎麽可能在幼時就大老遠地跑到我們北朝的京城來?”

“但是觀那清陽公主的模樣,她似乎又真的認識臣。故而臣懷疑會不會是她事先曾調查過臣的身份,此番前來便是有意要針對臣。”

溫行略去了關于錦囊的事情,道出自己的疑惑。

謝衣聽完也皺了眉,道:“孤與那清陽公主無甚接觸,并不知曉她是不是打了什麽小算盤。而且對于雲烏族孤也了解不多,只知他們善用詭計。”

“北朝與雲烏世代不合,隔了百八十年的仇恨。他們忽然派人來和親孤本就覺得不對,經你一言,孤也認為他們應是沖着什麽而來。倘若真是這樣,你的處境便危險不少。要不這樣吧……”

他頓了頓,擡眸直勾勾地盯着溫行。

溫行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謝衣的下文,反倒是是先被謝衣盯得後背發毛。

他輕輕撥動了一下手鏈上的珠子,往後蹭了一小點距離,問:“……怎樣?”

“要不,你暫且先與搬來與孤同住?”

溫行:“……?!”

作者有話要說:[注]選自文天祥《翠玉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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