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有人說, 愛上一座城, 是因為城中住着某個喜歡的人。其實不然，愛上一座城，也許是為城裏的一道生動風景, 為一段青梅往事，為一座熟悉老宅。或許, 僅僅為的只是這座城。就像愛上一個人，有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 沒有前因，無關風月，只是愛了。

——林徽因

——

北京這個城市, 林亦霖又愛、又恨, 不那麽想回去，卻永遠忘不了。

畢竟他人生中絕大部分重要的記憶，都發生在那裏。

國際航班起飛, 氣壓帶來的耳鳴讓小林子的神智從回憶來到現實, 他的手忽然被大少爺握住，便扭頭一笑：“睡吧，這段日子你辛苦了, 睡醒了就快到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陳路真想穿梭回去告訴十五歲時獨自搭上通往北京的航班的自己：你即将要遇到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別做那些錯事，別欺負他，別傷害他, 不然後半輩子你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愚蠢想法。

所有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早都已經發生了。

事實上，如果林亦霖最後就在重慶選擇程然，沒有去成都找自己，也沒有以後的和好，這個年紀的陳路亦是能理解的，畢竟高中時的自己，用肖言的話概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沒錯。

被他恍惚的眼神搞得很疑惑，小林子問道：“你怎麽啦？”

陳路笑了下：“每次去北京都會想很多，如果它不是空氣那麽差，其實回國生活也不錯。”

“還是先把你的新公司發展好吧，別做什麽都一時熱度。”林亦霖搖搖頭勸告。

“怎麽會，我對你就始終如一啊。”陳路申辯。

林亦霖真的很奇怪，他是怎麽把這種肉麻的話随随便便說出來的，聞言不由嗔怪着皺眉，帶上眼罩不去理睬。

現在紐約已經天黑，窗外面暗暗的什麽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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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頭等艙的其他客人也都準備休息了。

雖然簾子隔着光，卻是不隔音的。

被人偷聽和打擾別人，都算不上好事。

可陳路卻沒有睡意，他瞧着小林子眼罩下淡粉色的唇和尖俏的下巴，心裏發癢，忍不住伸手去摸。

太熟悉他的觸覺地小林子被驚擾，毫不客氣的張嘴咬了下，拿掉眼鏡用眼神以示憤怒。

陳路笑着吻上去，知道他害羞不敢出聲阻止，就更變本加厲的把手伸進毛毯裏，摸進林亦霖的襯衫下擺，在光滑纖細的腰肢上流連忘返片刻，又伸手解開了他牛仔褲的扣子。

被深吻得全身頭暈目眩的小林子急了，趕忙阻止。

正在荒誕放肆的時候，空姐忽然撩開簾子：“先生，你的晚餐……”

林亦霖臉皮超級薄，氣得一把推開陳路，尴尬到不敢擡頭。

陳路倒是想得開，愉悅地幫他把牛排擺好，又給自己加了杯香槟，等到恢複了安靜，才摸摸他的下巴：“別不高興了，我喜歡你怎麽辦？”

“你再在公衆場合動手動腳，我就……”林亦霖低聲威脅，完全想不出有力的措施。

“知道了，快吃飯。”陳路親手把牛排切好，送到他的嘴邊。

“我自己會吃。”林亦霖扭過頭去不接，拿起焗飯的小碗默默進食不理睬。

“家庭暴力……”陳路嘆息，知道再逗他就真急了，便自顧自的吃起來。

飛機上的飯菜和家裏或餐廳沒法比，但頭等艙的待遇倒也不錯，林亦霖知道大少爺喜歡吃肉，就把自己的松露牛排主動分跟他：“我吃不了。”

明知道不夠可以再叫，但就是很享受吃小林子的剩飯這件事。

陳路絲毫不覺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還很甘之如饴。

——

臨近夏日的北京太陽火辣辣、明晃晃，照得人頭暈目眩。

幸好來接他們的趙紫薇小姐出現的很及時，上車便拿出液體的防曬噴霧朝小林子一通亂噴：“寶貝你可不要曬壞了呀，我近來發現了好幾家超好吃的甜品，帶你去吃。”

“這麽久沒見，你怎麽不關心關心我？”陳路被無情的晾在旁邊，忍不住質問道。

趙紫薇彎起水亮亮的大眼睛：“嘻嘻，老男人自理就好。”

陳路哼了聲：“杜威呢，幹嗎使喚你來，要他有什麽用？”

“喲，我前陣子還聽說你要跟那傻子決裂，怎麽這麽快又惦記上了？”趙紫薇這兩年在電視臺發展得不錯，人看起來照舊活潑開朗又熱心：“他媽爬山的時候把腰扭了，估計二萌正困在醫院盡孝心呢吧，晚上我叫他出來。”

對于杜威一家子人陳路想想就覺得腦袋大：“不用了，不打擾他。”

“真的嗎？”林亦霖卻一慣的替人擔憂，拉住陳路的胳膊說：“那我們去看看好了。”

“真不用了吧。”陳路拒絕，自從杜威跟鄭洛萊在一起後，他就開始不太願意見到杜威家人，總覺得他們會認為是自己把二萌“帶入歧途”，而生出莫須有的負罪感。

“可是我媽媽生病的時候，他經常去探望。”林亦霖是知恩圖報的典範，語氣又誠懇又溫柔。

“好好好，這事兒不急，我們先去酒店放下行李。”陳路立刻改口。

林亦霖這才露出笑意。

“我這麽聽話，不獎勵我一下？”陳路問。

“你要什麽獎勵？”林亦霖警惕。

陳路抱着手，支着下巴，笑得別有深意。

正在開車的趙紫薇看向後視鏡，為自己伸張正義道：“照顧一下單身汪的心情好嗎！虐待小動物！”

很寶貝這個姑娘的陳路立刻逗她：“好啊，你現在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只要說得出标準，我立刻找出一排讓你挑。”

“哼哼。”趙紫薇才不上鈎：“我喜歡林亦霖，讓給我吧。”

陳路立刻假裝沒聽見，朝着窗外看風景。

總是被調侃的小林子默默地看了紫薇一眼，想起她非常不順的情路和不肯屈從的倔強，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這種事，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能取舍，旁人再怎麽關心，也無法替她生活。

——

帝都的夜生活，總是在豐富之中熱熱鬧鬧得充滿了人情味。

幾個熟悉的朋友積極地替大少爺和小林子接風洗塵，吃飽喝足後又鬧着去KTV唱歌喝酒，叽叽喳喳不亦樂乎。

因為要幫老媽送飯而遲到的杜二萌沖進包房就喊：“路路，你想我了沒？”

正在跟紫薇和夏瀾天閑聊的陳路皺眉：“你誰啊？”

“什麽？”杜威立刻呆在原地：“你不是原諒我了嗎？”

“他跟你開玩笑的。”林亦霖只好安慰。

陳路沒語言地親手給二萌開了瓶啤酒，遞給他。

趙紫薇哼了聲：“路路你對着傻子是真愛，要是我早就把他剁碎了去喂魚。”

“你們怎麽老是沒完沒了的數落我。”杜威很郁悶地接過來，轉而又嬉皮笑臉地坐到林亦霖身邊：“來來來，幹杯。”

小林子已經被鄭洛萊和他的幾個哥們灌了不少酒了，雖然都是喝得低度飲品，卻仍覺得有些頭暈，立刻拒絕：“誰跟你幹杯呀……”

“都嫌棄老子！”杜威很不滿意。

“沒有。”林亦霖只能跟他碰碰瓶子，勉強又喝了口。

杜威這才轉怒為喜，又提出幺蛾子：“路路，等班長博士畢業，你們回北京來吧。”

“回來幹嘛，你養我們？”陳路反問。

“好好好。”杜威沒心沒肺的答應，抱怨道：“你不在北京，我自己好沒意思啊。”

鄭洛萊在旁邊以一種“我是死人嗎”的眼神看了他兩秒，忽然拎住這家夥的後衣領：“杜威，你過來把話重新說清楚。”

“幹啥？”杜威立即跑開點歌，還賤賤的說：“我才不過去，鄭洛萊你太輕浮，什麽時候懂事，啧啧啧。”

流氓大人留下個冷眼，卻沒有幹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以前陪他玩的人真的不要考慮矜不矜持，但是對杜威他還是很照顧這傻瓜的面子。

始終對這倆家夥不太看好的陳路笑了笑，向小林子投去關懷的眼神。

林亦霖不是很喜歡吵鬧的唱歌，周身的煙味酒味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叫他很窒息。

故而趁機起身到陳路身邊小聲說：“我好累，先回去了，你別玩太晚。”

“我陪你。”陳路立刻表态。

大家都是為了歡迎大少爺才在百忙之中抽時間湊在一起的，林亦霖不願掃興：“不要，你都了就散場了，既然這樣我還是留下來。”

“……那你注意安全。”陳路只好囑咐。

“酒店這麽近，走着都能到。”林亦霖笑了笑，直起身子跟大家道別。

來回來去幾番挽留和寒暄之後，他終于成功地出了包廂的門。

小林子深吸了口氣，看看表，知道鄭洛萊肯定會拉着陳路玩到深夜，便決意趁此機會到個特殊的地方獨自呆上片刻，完成此行回北京的真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