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只大大

“子蘇，你要做什麽？！”

古鴻踏走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師兄，你讓開。”傅子蘇低聲道。

古鴻皺眉:“大長老說的事情，當真是真的？”

傅子蘇看向他，眸中閃過困頓和猶疑，而手中握着的劍，卻也終于擡起，清冷孤傲的聲線淡薄的響起。

“對不起。”

古鴻抿唇，眸色陡然下沉，死死的盯着他，就連聲音都冷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對不起……”

‘铿——’

傅子蘇的佩劍名為‘茗川’，取自‘茗茗天下，海納百川’之意，當日仙主将此劍贈予他時，便是希望他能夠以無情之道絕于天下。

而古鴻的佩劍意為‘泠然簌簌，蕭瑟肅殺’之意，劍意霸道，橫盡邪佞魍魉之物。

而此時，昔日共處的師兄弟卻在這剎那間拔劍相對。

師門情意，蕩然無存。

傅子蘇抿唇道:“師兄，我不想與你動手。”

“你到底還瞞着我什麽？”古鴻眼底一片森冷，“欺騙同門，包庇魔道，我這些年就是這麽教導你的嗎？！”

手腕反轉，冷劍相指，毫無後退讓步之意。

傅子蘇也冷了眸子，手中‘茗川’相對，忽地身形掠動:“師兄，恕子蘇冒犯。”

雙劍交鋒，必有大失。

寧舒忍不住捂住眼睛，就算是強硬着想要睜開眼看清大殿內的形勢，卻也只能看見兩人衣袂飄飄，劍氣肆意，絲毫看不清兩人在哪，更不用說是清楚的一招一式了。

“大師兄，你們不要再打了……”

話語湮滅在響聲中，連一點點回音都沒有。

兩人愈打愈激烈，劇烈的罡風直将大殿內的桌椅毀了個稀巴爛，衆人見此紛紛退避，最後兩人直是打到了殿外。

寧舒也想要跟出去，卻連門口都沒有踏出去，就又被罡風吹了回來。

他退後時，卻見大長老依舊是安穩如山的坐在大殿中央上方，雙目緊閉，絲毫沒有要做任何出手的打算。

難怪說他最不喜歡這些老頭子，一個一個的最喜歡裝模作樣，不僅行為怪異，就連心思都有些猜不透，奇奇怪怪的。

‘轟——’

寧舒只聽得一聲巨響，外面的打鬥聲似乎是停了下來，待到強烈的劍意收攏了之後，他才走了出去，卻見大殿外狼藉一片，只有古鴻一人。

“大師兄……”

“傳令下去，命令弟子立即查清天淨臺一事，切記，不可将此事外傳。”

“……呃是，我這就去辦。”

寧舒點了點頭，帶着幾名弟子也迅速離開。

古鴻将‘淩肅’收回，目光複雜，無人之處對着遠處重重嘆息了一聲。

子蘇，師兄能夠幫到你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秋白山，小竹屋內。

“……你這、你這……”

上梧真人看着身上被縛着的繩子，又動了動身後綁起來的雙手，怒火直沖雲霄，要不是有繩子綁着，只怕這會兒整個人早就從椅子上蹦起來，将薛荀狠狠地一頓暴揍。

“我怎麽了？”薛荀拿起剛才從小盒子裏翻出來的匕首放在手心掂量了掂量，沖着他眉梢一挑，“我當初可沒有跪在地上，哭着喊着的求你來救我，要怪，就去怪你那善心泛濫的好師侄去。”

說完，薛荀轉身回了裏間，很快就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個小瓶子，旋即從裏面倒出粒藥丸來，胳膊肘用力在上梧真人胸口處一捅，上梧真人頓時吃痛，他便趁着這功夫将藥丸塞了進去。

藥丸入口即化，上梧真人與草藥相伴這麽多年，不用說嘗了，就他這鼻子。就算隔得老遠他也能夠聞得出是什麽玩意來。

上梧真人咬牙，“……薛荀，你就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子蘇那麽掏心掏肺的對你，你卻連絲毫感恩之心都沒有，你、你簡直就不是人！”

“我不是人？師叔，我好像也從來沒有說過我是什麽正兒八經的好人吧？”薛荀輕笑了一聲，寡薄的唇勾了勾，将手中的匕首在貼在他臉上比了比，“要不是你太過輕敵，都一大把年紀了卻還得顧及着這麽點老面子，要不然，我還真就抓不到師叔您呢！”

“你……”

上梧真人頓時羞的老臉通紅，想要罵人，卻又不知該從如何開口，只能暗自磨牙，順帶将薛荀的祖宗十八代挨個都問候了個遍。

真是要氣死他了！

“師叔，可不要太想我哦！”薛荀将匕首別在腰間，斂了笑容，容色冷寂的厲害，也不去看上梧真人的神色如何，直接繞過裏間出了小竹屋。

“……薛荀！”

上梧真人怒極，大吼的聲音剛剛落下，就聽的竹屋外轟然一聲，然後就是重物落地，還有……薛荀重重咳嗽的聲音。

那聲音一聽，就是從受了重擊從胸膛裏發出來的沉悶。

“薛荀？薛荀？！”

心裏罵歸罵，可他那傻師侄分明已經是掉了進去。不用說爬出來了，要是薛荀真出了什麽事，那他還了得，簡直是比要了他的命還恐怖。

上梧真人又使勁掙紮了幾下，綁在身上和手腕上的繩子卻是紋絲不動。

“這小兔崽子，綁這麽結實做什麽，搞松點是能死還是怎麽着……”

“薛荀！”三長老收回掌勢，雙眼通紅，“你沒死？你為什麽還沒死？！”

“呵……”薛荀輕笑了一聲，強行咽下喉嚨處的鮮血，扶着牆踉踉跄跄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你這老不死的都還活着，本尊豈能這麽輕易的就死了呢？”

這個老不死的，這麽多年當真是陰魂不散，跟條瘋狗似的。

“你找死！”

三長老手中光芒大盛，面部扭曲，那模樣當真是想要把薛荀的命給留在這裏。

“老三，”二長老從身後按住他，沉聲道，“不用沖動，不要忘了，我們來是做什麽的。”

“……二哥，你還要我怎麽忍，雲邵明明當時還那麽小，他怎麽、怎麽能夠……”

“那是他活該！”薛荀冷笑道，“他該死，那是他罪有應得！呵——你可知道譚雲邵是怎麽跪在地上，哭着喊着的求我不要殺他，那麽卑微，那麽狼狽，就跟條路邊的野狗似的，又髒、又……”

“薛荀！我要殺了你！”

他這般一說，無疑是徹底戳中了三長老的痛處，頓時不顧二長老如何阻攔，直接用力一把推開，靈氣大盛，殺意肆現。

就是現在！

薛荀心神一凜，當即咬破指尖，快速的在半空中寫着什麽。

“以汝之血，驅之惡靈，聽我之名，為我所用……”

“老三！”二長老身形快動，當即就伸手去抓三長老，斬斷惡靈，可無奈三長老氣急之下中了薛荀的誘惑，為時已晚，直接被法陣中的惡靈纏住了身子，硬生生的想要将他往下拽去。

“這小子……”

好不容易掙斷身上的繩子，一蹦兩蹦的上梧真人剛到了門口，就瞧見了薛荀驅動惡靈陣，戾氣纏身的模樣。但乍一想到薛荀不知在何時設了這個陣法，而且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心裏又不由一陣惡寒。

難怪、難怪仙道竭力傾巢出動三次才将魔道慘敗，想來也并不是全無道理的。

惡靈陣，乃是集結惡靈怨氣，以飼主血脈為滋養，而眼下這陣眼，便就是身為飼主的薛荀。

二長老頓時化氣為刃，将三長老附近的怨靈砍去了些，随後轉了方向，往薛荀那邊攻去。

薛荀瞳孔微縮，頓時将匕首格擋在身前，強行擋住了二長老的一擊。

可這波攻勢來的又急又狠，當真是措手不及。

薛荀身上的舊內傷尚未痊愈，又被放了血，雖是湯湯水水的養着，了損失了半身的功力卻也是真的，又如何能夠擋得住二長老如此猛烈的攻擊，頓時被逼退了好幾步，‘哐當’一聲砸在了上面上。

“咳咳……”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薛荀強忍住咳嗽，硬生生的将血又咽了回去，看着二長老就要到眼前，他卻是放松了身心，他嘴角的笑倒是未變, 只是郁結在眼底的一股陰鸷之氣已經徹底消散，先前的張揚感又回來了。

“……你要是殺了我，傅子蘇可也就毀了……”

掌風擦邊而過。

二長老收住殺意，泠然看着他，“你什麽意思？”

“……你不是想殺可我嗎？來呀，本尊倒要看看，是本尊的命重要，還是你們的寶貝徒弟重要……”薛荀笑着，嘴角處的鮮血直流，神色趨近癫狂，“殺了我，傅子蘇也就沒了，什麽狗屁的無上大道，沒有、什麽都沒有哈哈哈……”

薛荀如今已支撐不起惡靈陣，三長老也算是得救，二長老自是已無顧及，他直接一把抓住薛荀的領子，将他提了起來，“薛荀，你把話說清楚。”

他雖是不信薛荀，可事情畢竟還牽扯到傅子蘇，就讓他不由又多掂量了幾下。

二長老正在權衡着事情的輕重緩急，卻沒顧慮到薛荀隐在袖下的毒針。

“铿——”

“二哥小心！”

薛荀趁着二長老閃身躲避的功夫，右手撐住地面，身子弓起，左手匕首劃過，直接穿破衣袖，黑色的毒血滲出。

饒是在旁的上梧真人整個人也都懵了。

二長老穩住身形，點住大穴，起初時因着傅子蘇的事還有些猶豫，這會兒卻是直接殺意畢露。

他們只把薛荀給活着帶回去，可沒說過，這個‘活着’是怎麽個活法！

薛荀這會兒了當真是趨近了末路，指尖處的血還在滴滴答答的流着，落到地上，染了一片鮮紅。

他無聲的笑了笑，閉上眼，等待着那最後的一刻。

可等了好久，想象中那揪心的痛楚也沒來到，只覺身子一空，整個人就撞到了一個溫暖的懷裏，熟悉的清冷檀香味撲鼻而來。

傅子蘇左手扶在薛荀腰上，讓他緊貼在自己身上，右手中‘茗川’一揮，一道淩厲的界限将二人隔開。

“兩位長老，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