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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送信?
顧揚靈心一跳, 莫非是為着安氏大哥的事兒,薛三郎惱怒安氏背着他向二爺求助?
看了看蘇氏, 想起安氏那日裏含含糊糊提到過, 說是蘇氏很是不樂意她多管娘家閑事的, 于是心裏一轉,決定不把實話告知蘇氏,便道:“太太說的什麽信, 我實在不知。”
蘇氏見顧揚靈死咬着不認, 更氣,抿了抿唇, 看着她愈發大起的肚皮, 臉色又是籠着一層皙白, 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 也不敢責罵她叫她心頭不快動了胎氣,于是站起身來,瞪了顧揚靈一眼氣鼓鼓地離開了。
等着蘇氏走了, 顧揚靈把自家寫的那信又想了一回, 覺得也沒甚可氣的,要怪只能怪薛三郎心眼子太小,自家身子弱幫不得妻子,自己哥哥伸出援手, 卻又自憐自哀,把氣往無辜的妻子頭上撒。
……
薛二郎歸家的時候正是掌燈時分,外頭還蒙蒙亮着, 屋裏頭卻黑乎乎一團,只瞅得清楚人影,卻看不清人臉。
自然是先去五福堂,蘇氏這幾日可是憋屈壞了,見得薛二郎就把顧揚靈從頭到尾罵了一頓,叫薛二郎自己說,作甚要納了個攪家精在家裏,合家不得安寧。
薛二郎也不高興,雖然這次相助安氏叫他結識了安氏的大哥,又搭上了袁将軍的線,以後說不得好處不斷,可回到家就聽老娘埋汰自己的心尖子,究其原因,還是他有個不争氣的弟弟,身子弱就算了,沒本事也不要緊,可心眼子那麽小,幫他婆娘的忙還幫錯了不成。
于是蘇氏那裏還罵得起勁兒,薛二郎這裏就站起了身,看着蘇氏有些錯愕的臉,薛二郎道:“我這也跑了一天的路了,好歹叫喘口氣呗,我先回去洗漱洗漱,吃罷飯再來,到時候您再接着罵,成不?”
蘇氏臉皮便熱了熱,知道兒子這是暗着埋汰她,可看着兒子明顯困倦的臉皮,偏又舍不得罵兒子,于是瞪了薛二郎一眼,嗔道:“去吧去吧,既是累了,今兒個就甭來了,天大的事兒明個兒再說。”
去了西阆苑,薛二郎就更自在了,腳尖徑直往東院兒去,半個彎兒都沒打。闵嬌娥早早就叫人在門口處看着,那守候多時的小丫頭見得薛二郎的人影,上前只道了句“二爺安”,便被薛二郎擺擺手打發了。
“和你奶奶說,今個兒爺有事兒,等明兒閑了,再去看你奶奶。”
薛二郎的身影很快便不見了,小丫頭還怔怔立在原處,有些發傻。微涼的風卷着涼意,她突地打了個哆嗦,心裏發起愁來。沒請到二爺,她回去可要怎麽回話。
磨磨唧唧回了廳堂,闵嬌娥面前已經擺滿了一桌子菜,她往後頭瞧了幾眼,見得丫頭身後空蕩蕩的,知道又是去了東院兒,也不耐煩看丫頭沮喪的一張臉,一揮手叫跟前兒伺候的都下去了,紅香要留下伺候,也被闵嬌娥喝退。
拎起酒壺給自家面前的酒盅滿了一杯,闵嬌娥便怔怔看着身側空空的座位,須臾又去看那桌上的銀酒盅,提起酒壺也滿了一杯。
屋裏溜進了一股小風,吹得臺案上的燭光明晦不定,淩亂的光影落在闵嬌娥的臉上,一半兒被照得明亮,另一半卻是陰暗的昏沉。
瑞獸香爐裏淡淡細煙袅袅升起,屋子裏到處是香甜的清香,闵嬌娥呆呆坐了一會兒,把酒壺放在桌上,兩只手一同端起兩個酒盅,“叮鈴”碰在一處,然後一同舉着湊近了朱唇,全都喝進了肚皮。
……
顧揚靈自家身子不适,哪裏有心情伺候薛二郎,見着桌子上擺着一盤兒肘子,立時捂了口鼻,往裏屋裏去了。嫣翠忙拿了托盤挑的幾樣顧揚靈能吃的,跟着也去了內卧。等着薛二郎自家坐在桌前吃飽喝足,漱了口洗了臉,才被允許進得內室。
顧揚靈這裏早就吃完了,坐在榻上,腿上搭着毯子,瞧得薛二郎一眼,撫着肚皮緩緩道:“玉堂居那裏聽說鬧得不成樣子,三爺現如今見着三奶奶還要咒罵砸東西,我瞧着三爺心眼忒是小了點,那好歹是他大舅子,又是自家哥哥出手相幫的,至于鬧成這樣嗎?”
“那小子自小便古怪任性,不過你寫了什麽叫人送去了玉堂居,叫那小子氣成那樣兒?”
顧揚靈茫然道:“也沒寫甚啊,只是說事情辦妥了,又提了提三奶奶的哥哥交了好運,不定要發達,恭喜恭賀之類的。”
“唔,這樣。”薛二郎摸了摸下巴,忽的不高興了:“我給你寫了那麽多信,怎的一封也不回,真是個狠心的婦人。”
顧揚靈一瞪眼氣道:“我每日裏難受得要死,哪個有功夫理會你。”說着想起這厮信裏頭盡寫一些露骨癡纏的話,不禁紅了紅臉,喊道:“嫣翠,嫣翠。”
嫣翠撩開簾子進來:“姨奶奶有何吩咐?”
顧揚靈指了指妝臺上的匣子,道:“把裝信的匣子拿來。”
嫣翠忙拿了那匣子放在顧揚靈身側,顧揚靈拍了拍匣子,瞪了眼道:“都還給你,又酸又臭的,我這兒可沒地兒擱。”說着打開蓋子,拿起一疊子信往薛二郎懷裏扔。
信封從顧揚靈的手中飛脫,紛紛揚揚的往地上落,薛二郎忙伸手撈住了幾個,剩下的盡數落在了地毯上,搖搖頭嘆道:“現如今這脾性真是愈發厲害難纏了。”說着打開一個信封,從裏頭夾出一張信箋。
“這是?”薛二郎面帶遲疑,拿了那信箋左右端詳:“我用的都是桃花信箋,哪裏用過這種信箋?”擡起頭舉着那信給顧揚靈看:“我瞧着倒像是你素日裏用的。”說着就要打開那信箋來看。
顧揚靈瞥眼瞧去立時皺了眉:“快拿來我看。”見薛二郎不理會她,探過身去一把奪來,打開一看,臉色瞬時雪白:“這可遭了,怕是把二爺寫給我的信錯給了三奶奶,怪道玉堂居裏鬧得那般兇,三爺必定是誤會了。”
薛二郎拿過那信箋看了上頭的幾行簪花小字,道:“既是誤會,說開了就是。”
顧揚靈立時不住口地催他:“那你就快去解釋啊,快去快去,好好說,甭去了就扯眉毛瞪眼睛的。”
薛二郎瞪了她一眼:“你幹的好事兒,這會兒不躲起來思過,還好意思在爺跟前兒叫喚。”
顧揚靈哼道:“叫你去你就快去,啰嗦什麽!”
于是薛二郎站起身,“啧啧”兩聲,戲谑地瞅了顧揚靈兩眼,轉身去了。
薛二郎剛走,嫣翠便戰戰兢兢走了過來,看着顧揚靈露出害怕的神色來,道:“姨奶奶,我……”
顧揚靈在唇間豎起指頭,“噓——”了聲并往外頭瞧了幾眼,然後笑了:“別說了,沒事兒。”
嫣翠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那姨奶奶豈不是要替我背黑鍋。”
顧揚靈抿唇兒笑了笑,道:“哪裏有背黑鍋,沒事的。不過,你一向是細心的,怎的犯了這等錯處?”
嫣翠的臉色便從內疚變作了羞澀和緊張,随即又變得為難起來,遲遲疑疑從袖袋裏掏出一個布包,打開一看,是一對兒銀手镯。樣式倒是精致得很,只可惜是舊物,那镯子瞧起來有些烏。
顧揚靈接過來瞧了幾眼,再看看嫣翠頰處隐隐浮起的暈紅,束手束腳的模樣,心頭突地一動,問道:“福興送的?”
嫣翠忙把頭深深垂了下去,幾不可察地點了兩下頭,末了,又蚊子哼哼一般小聲道:“他說是他母親的舊物。”說完卻是突地擡起頭,臉兒紅紅道:“我不要,是他非要給我的。又故意避開我,我還也沒法子還回去。”說着想起信箋的事兒,由不得面露愧色:“我心不在焉的,就犯了錯兒。”
顧揚靈了然,拉過嫣翠的手,把镯子放在她的手心:“那件事兒二爺去說開便了了,三奶奶是受了委屈,但咱們也不是故意的,以後有機會再補償她便是。至于這镯子,我瞧着呢,福興也算是個不錯的,你再想想,若是有意,有我給你牽頭搭線,若是不願,這東西你拿來我替你還回去。可好?”
須臾,嫣翠滿面紅霞地點了點頭。
……
平安畏畏縮縮地揭開簾子:“三爺,二爺來了。”
裏頭立時摔出來一個茶杯,平安忙松了手跳将開,簾子落下,那杯子撞在門簾上,把門簾砸出一個渦兒,又要往下掉落,只聽得“砰”的一聲,四分五裂,壽終正寝。
平安瑟縮地看了薛二郎一眼,臉上帶了些懇求:“三爺也是氣的,二爺甭跟三爺計較。”
薛二郎瞥了他一眼,這小子倒是個忠心有眼色的,每次都是他在自家跟前兒求情說好話兒。揭開簾子,頭一低進了裏屋。
薛三郎氣急敗壞地看着來人,白皙的臉迅速漲紅起來,眼睛瞪着溜圓,帶着極度的恨色:“你還有臉來?”
薛二郎觑了他一眼,撿了個遠遠的椅子坐下,道:“我又沒做甚個虧心的事兒,作甚沒臉來?”
薛三郎臉上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色,呵呵冷笑了兩聲,把嗓音提的高高的,不可思議地問道:“你還沒做甚個虧心事?勾搭親弟弟的妻室,你也好意思來見我?”他沖着薛二郎吼叫,瞪得極大的眼眶裏,眼珠子幾欲脫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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