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心亂

霍川大概也沒料到蘭知秋會是這樣的狀态。他坐在蘭知秋的身邊，伸手擁了擁她的肩膀，

“知秋，顧大哥知道蘇齊是騙子，已經告訴你姐姐了，顧大哥今天想和你聊一些姐姐上中學時的事。你還記得嗎？”

顧子骁發現，玩世不恭的霍川在蘭知秋面前完全是換了個人，他對蘭知秋那種自然而然的寵溺和保護，帶給蘭知秋極大的安全感。

蘭知秋緊蹙着的眉頭馬上又舒展開來，帶着小女孩純真的微笑重新挂在臉上。

“我記得，姐姐周末常常來和我一起住，然後爸爸有時也會來。”蘭知秋語調平順。霍川滿意地揉了揉她的額頭，蘭知秋像得到獎賞一樣，看着他笑。

霍川朝顧子骁點點頭。示意他可以問問題了。

顧子骁發現，蘭知秋思維的停滞，讓他們的談話顯得更容易。四年前發生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回憶出來。

“知秋，你姐姐在上大學之前是不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找你？”

“是的，爸爸說我姐病了，需要好好休息，讓我暫時不要去找擾。”蘭知秋眼神變得憂郁起來：

“但是，我知道爸爸是騙我的。有病的是我，不是我姐。”

“丫頭，你的病已經好了，別亂說。”霍川敲了一記蘭知秋。

“你怎麽知道蘭伯伯是騙你的。你那時才七歲。”

“我什麽都知道，但是他們都以為我不懂，因為我是個自閉症患者。”蘭知秋的小手開始不安的互相糾纏。霍川拍拍顧子骁，讓他停下。然後捏捏蘭知秋的鼻子，

“知秋，我說過，天才都和別人不一樣，你不是病人，你是個天才，而且，還是個長得很美的天才。顧大哥只是關心你姐，沒有其它不好的意思。”

“對不起知秋，我太急了。”顧子骁道歉。

“沒關系，我知道，你和霍大哥一樣，都是好人。你問吧。”蘭知秋又重新認真地坐直，望着顧子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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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離開英國的這段時間，你還能聯系上她嗎？”

“剛開始幾個周末，是可以的，但是後來她就不再打電話了。不過，我查到姐姐去哪了。”蘭知秋看着顧子骁，低頭打開電腦，點開她自己設計的軟件，小手搗鼓了幾秒鐘後，把電腦轉過去朝着顧子骁。

“她一直都在這裏，現在也在！”

霍川接過電腦，把定位的三角紅點打開，短暫的信號追蹤後，整座獨島呈現出來。礁石，古堡式的建築物，樹林，甚至海鳥都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知秋，你是什麽時候做成這個的？”

“好久以前，姐姐回來後，她不相信來過這裏，可是沒理由啊，我明明追蹤到是這裏。”

“這個是實時的？”

“不是，我還做不到實時，因為這裏一直有個很強的信號在幹擾，所以在第一時間我沒法進，而且，我只能保存最後10分鐘的畫面信息，不過，有一個地方，可以實時。”蘭知秋切換了一下畫面：

“這裏。”正是樹林中那個沒被監控的角落。

“子骁，你想到了什麽？”霍川看着一直盯着屏幕沉默的顧子骁。

顧子骁沒看霍川，而是直接問蘭知秋：

“知秋，你姐在這裏的時候，有和你聯系過嗎？我是說現在。”

“有，經常聯系，她說等她找到了她丢失的東西，就回來看我。”

顧子骁的眼裏閃過一抹黯然。

“知秋，你知道你姐丢失了什麽嗎？”

“知秋，如果我好想去這個地方，可以怎麽避開監控？”

蘭知秋想了一想說：

“顧大哥，我不會告訴你怎麽去那裏的？”

“為什麽？”顧子骁追問。

“因為我姐說，讓你別去找她。”

“你姐什麽時候告訴你的？”顧子骁沒想到，蘭知夏居然想到他會來找她妹妹。

“知秋，你姐對我來講，是個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能丢了她……”

顧子骁的情緒有些激動，霍川把他拉起來，推着他走出門口。

“知秋，你看看水燒好了沒有，我和顧大哥在外面吹吹風。”

“川，你為什麽不讓知秋幫我找到知夏？”

“子骁，知夏連你來找知秋都想到了，她讓你別找她，一定有她的理由，你能不能冷靜地想想。”

“別勸我冷靜！我冷靜不了！”顧子骁爆發了，這段時間他拼命地壓住自己的焦躁，可是心裏那股火卻不停地燎着他的心。“我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她了，她現在是在島上！和安洋在一起！還要一起去找回記憶！你讓我怎麽冷靜！我不知道這段記憶裏，知夏和安洋到什麽程度，只要想到他們倆一起住在島上，我就快要瘋了！”

“子骁，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明白，現在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過，知夏，你，蘭天，還有她媽媽，哪一個人可以過得好？事情已經到了這步，你需要做的是一步一步把頭緒理清楚。”

“你要真是我兄弟，你就說服知秋幫我上島。我要找她，我一天都不想等！她是我的，我不要她在安洋身邊。”

“顧子骁你給我想清楚，你是不是要蘭知夏永遠找不回記憶！永遠留在島上！”霍川揪起顧子骁的衣襟，朝他大吼！

“知夏這段回憶裏沒有你，但是卻有她需要處理了結的事情。有些事情她總要面對，她的身世，她和蘭天的關系，她和安洋的關系，總要有個說法，如果你真的關心她，你安靜地呆着，不要去找她！”

“如果她不回來呢，如果她和安洋重新在一起呢？”

“那這段感情……”霍川看着顧子骁，從喬珂到蘭知夏，他每一段感情的投入都是100%，但是都被傷到體無完膚，

“也只能是你生命中的劫數。”

霍川的話讓顧子骁無力地放開他，雙手撐在欄杆上。

“知夏，我真的愛她，很想和她在一起，很想！”

安洋回到島上時，已經是半夜。裴莊突然讓他過去，把阿格拉的莊園出售，他覺得很可惜。只是裴莊向來說一不二，沒有問為什麽，照做。

蘭知夏已經睡下，阿輕盤在她門口。安洋走過她門口，手伸了伸，想了想，又垂下，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洗完澡之後，他沒有睡意，倒了一杯酒，他走到了窗前。今天，他意外地接到一個電話，居然是裴悅心給他打來的。她告訴他，想和他見一面。他知道，與其說他正在幫助蘭知夏找回她丢失的六年，不如說他現在正在用一個堂皇冠冕的理由把蘭知夏重新留在身邊。當年的小姑娘已經長大，重新見到她，那種淡然和知性的美，讓他驚嘆，也讓他害怕。尤其，她的身邊有了顧子骁，她還可以像當年那樣，心裏只有他嗎？

喝下一杯酒，打開抽屜，他打算抽一支煙，便是他翻遍了整張桌子，卻沒能找到一根煙，他苦笑，想起四年前，蘭知夏在訓練時被他扳倒，他把她壓在身下，讓她掙紮不開。他吻她，她躲開，她說，如果他的嘴巴裏讓她聞到哪怕一丁點的煙味，她就不讓他靠近。然後他舉手發誓，為了老婆，從此戒煙！

已經四年不抽煙了，即使在她離開的四年裏，每每伸手想抽一根時，他都會想起她認真嫌棄的表情。

“知夏，你會重新愛上我嗎？在你心裏，我和顧子骁誰應該讓道？”

杯裏的酒已經見底，安洋坐在黑暗中，腦海中不停地閃過蘭知夏和顧子骁在泰姬陵焰火下互相擁抱甜密親吻的畫面，蘭知夏眼裏的深情和陶醉，讓他心痛。

她曾經也陶醉在他的吻裏，也曾一往情深地望着自己的眼睛。在島上這些日子裏，他不是沒有吻過她，只是，她更多的是感到迷茫，更多的是一種探尋，她只想在他的吻裏找回昔日的回憶，而忽略了他的深情。

他和顧子骁，在她的心裏，終究是不同的。她曾經愛過他，可是她現在愛的，是顧子骁。

意識到這層認知。安洋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

不，她和他有過婚約，她說過要嫁給他，她還是那個蘭知夏，她是他的！是他的！

安洋走到蘭知夏的房門前，伸手，嘆氣，低頭，閉眼，然後，他打開了她的房間。黑暗中，他又直接走到了她卧室的門前，推不開，裏面反鎖了，他才想起，外面的門，只是她為阿輕留的，而這扇門，才是為了防止他靠近鎖上的。可是現在，他想見她，離島幾天，他天天想着她。他想念她的馨香，想得快要瘋掉。

他找來鑰匙，打開了卧室的門。那個女人，側着身躺着，窗外的月光，映出她恬靜精致的臉。小小的身子，藏在薄薄的蠶絲被下，姣好的身材掩藏不住。

安洋慢慢地坐在她的身邊，手輕輕地挑開幾縷散落的發絲，然後撐在蘭知夏的身側，俯下，在她的額頭落下吻，輕輕柔柔，細細密密，還有一股酒香味。蘭知夏翻了個身，正面對上安洋的臉，毫不猶豫，安洋攫住了她的小唇。他閉上眼睛，正想傾注深情細細描繪的時候，蘭知夏突然反手一絞，一躍，整個身體驀地騰起，然後屈肘，頂向安洋的下巴，力道非常猛，要不是安洋及時警覺，怕被她這麽一撞，牙齒都會磕掉。蘭知夏一個回旋，已經立在了地上，雙手抓住安洋的長臂，轉身，飛起一腳，向安洋掃過來。

安洋退回一步，接了蘭知夏的險招。然後一扯，把她拉向自己，

”小夏，是我，安洋！”

“安洋？你怎麽在我床上？你想幹什麽？你……你又占我便宜！”清醒的蘭知夏不肯停手，想要掙脫安洋的禁锢，不想，這麽一驚醒，直接把拳腿的套路又給吓回去了，安洋一個輕拽，蘭知夏便落入他的懷中，撞上他結實的胸痛，頓時把鼻子硌得生疼。

“安洋，混蛋，我鼻子流血了！”蘭知夏大叫。

“小夏，讓我看看。”

安洋托起蘭知夏的下巴，看到蘭知夏的五官都皺到一塊了。那委屈倔強的小臉，正憤怒地瞪着他。

“那麽敏感幹什麽？島上又不是誰都可以進來的？”

“我敏感，你半夜三更進我房間幹什麽？你是色狼！不安好心！”

“未婚夫親親自己的未婚妻就色狼了？世界上哪條法律這麽不解風情？”

“未婚夫？你？”

“我們4年前就訂過婚了，不是未婚夫，那叫什麽？”

“安洋……”蘭知夏聽到“未婚夫”三個字，突然很不自在。他說他是她的未婚夫，那顧子骁呢？她現在可是顧子骁的女朋友，安洋正在蠱惑她的心，不行，不能這樣。同時和兩個男人搞暧昧，她自問還沒辦法這麽坦然地三人行。

“安洋，我和子骁……”

“聽到顧子骁的名字從她嘴裏溢出的時候，他慌忙俯身尋找到她的唇，但只是觸碰上，便被她閃開了。

”安洋，我們不能這樣。我們不是情侶關系，我有男朋友，我不能對不起子骁。”

“小夏，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們才是應該在一起的人。”安洋把蘭知夏抱得更緊。

“安洋，你四年前已經放手了，為什麽現在又這樣？”

“小夏，那不是我的本意，那時我不得不放手。可是我想你，這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們在一起！不要分開！我不想你離開我！我不想你再回到顧子骁身邊！你是我的！小夏，我愛你，我很愛很愛你！不要離開我！不要！”

“安洋，你知道我為什麽跟你來這裏，你也知道我心裏現在有多迷茫，突然出現的外公，突然出現的另一個我，還有突然出現的未婚夫，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我心裏現在已經亂成一團麻，我現在只想把這一切看清楚，你半夜三更跑我房裏，你想讓我成為什麽人？你想讓我看清什麽？”

“對不起，小夏，我喝酒了。”安洋眼裏的落寞在黑暗中暈開，蘭知夏看不到，但是能感覺到。安洋轉身離開蘭知夏的房間。面對關上的房門，蘭知夏心亂如麻。

安洋，我能告訴你，其實，那個回憶，正在慢慢向我走來嗎？當我再次離開這裏，你會再次受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