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早春的雨

“一塊手表。”

廖駿生還不認識那手表的品牌、更看不出價格,金今盯着那手表看了幾秒後突然反應過來,看向廖駿生。

“怎麽了?”廖駿生不明所以,只見金今表情微妙,驚訝中裹挾着無法抑制的笑,廖駿生漸漸皺起眉,金今只知道笑,笑得莫名其妙。

“你把表盤翻過來。”金今聲音輕快,廖駿生将那塊手表拿出來,翻到背面。

“這款手表因為限量,所以會提供雕刻顧客名字的服務,你看它背面寫的什麽。”

金今不去看,他太确定了,這就是自己送廖駿生的那塊,當時自己不把任何物質當回事,表也是随便送了,可等後來和廖駿生在一起之後他們時不時聊過去的事兒,那塊表總被廖駿生放在嘴邊提起,說那是他長那麽大收到過最貴的禮物,也是唯一的禮物。

表盤背後銀色和黑色相間,在兩條黑色紋路之間,有機器雕刻導致的凹陷。

此時學歷仍然停留在中學的廖駿生,也能認識那五個字母“today”。

“你的?”廖駿生擡起頭,好奇地看向金今。

因為兩人相遇的細節金今沒有和廖駿生細說,所以此時廖駿生只将手表遞到金今跟前。

金今把手表拿過來,戴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擡起來問他:“好看嗎?”

金今手腕細而白嫩,他買這塊手表的時候大概已經根據他的手腕粗細調整過表帶長短,所以此時這塊表非常配他的手,廖駿生盯着金今的手有些發呆,頓了頓才點點頭:“好看。”

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廖駿生的心情很複雜,好像金今是高檔櫥窗裏陳列着的最好看精致的娃娃,自己是站在櫥窗外看他的人,甚至都不敢碰那扇光亮的玻璃,怕玷污了他、弄髒了他。

心髒沉沉地跳着,廖駿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一種濃重的悲哀和痛楚從心底往上翻湧,像海洋深處掀起的海嘯,阻止不了它撲向沙灘。

“你怎麽了?”

金今發現了廖駿生的不對勁,他連忙湊上前問他,廖駿生眸色很冷,他垂着眼,費力調整着呼吸,頭不疼,可天旋地轉,手緊緊扣着桌子,金今一把拉住他,另一只手想掏出手機來打電話,廖駿生卻開口了:“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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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似乎負着重,廖駿生說出來的時候有些費力。

他擡眼看着面前表情擔憂的金今,仔細地看他的輪廓,從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嘴巴,最後眼睛落在金今修長的手上,金今有些不自在:“你……幹嘛這麽看我……”

“覺得你熟悉。”廖駿生沙啞着聲音說,熟悉到讓他覺得悲傷、讓他覺得心有點疼。

“想起我了?”金今眼睛睜大,緊張地像是心被廖駿生攥在了手裏。

廖駿生迷茫地搖着頭,但他依然看着金今,只覺得熟悉,熟悉地都快喘不過氣,但金今依然是激動的,他握着廖駿生地手,有些語無倫次:“那就代表快好了……我們……我回去找肖醫生,讓他看看……看看怎麽會這樣……”

說着金今就站起來,想和廖駿生回977,廖駿生卻将人拉住,動作很自然,再也沒有和金今牽手不自在地感覺,仿佛這只手本身就屬于自己,他甚至收緊手指,将金今的手整個握在手裏。

金今的心跳漏了兩拍,轉過身看廖駿生,廖駿生也站了起來:“沒關系,你不是說要帶我看演播廳嗎?”

來的時候金今說過,說帶廖駿生去看自己當初當導演的時候用的那個演播廳,此時因為太着急想要回醫院便忘了。

金今垂眼偷看了一下廖駿生還握着自己的手,低頭抿嘴笑了下,才擡起頭朝廖駿生點頭:“好,去看。”

演播室空曠巨大,舞臺什麽都都拆掉了,只有一些堆放在一起的攝影器械和臨時桌椅,頂上的燈架都沒拆,金今帶着廖駿生在演播室轉了一圈,然後又去了一趟食堂,等準備走的時候金今發現天空烏雲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

“去車裏拿一下傘吧。”

金今對警衛道,他和廖駿生正在看駿和以往的宣傳片,一般宣傳片裏沒有廖駿生,唯有一次他出鏡了,廖駿生盯着視頻裏熟悉而陌生的人,又開始有些壓抑。

“傘來了,我們出去吧。”

金今對廖駿生道,廖駿生點頭,他不是很想繼續看宣傳片,也不想聽旁人說自己多麽厲害多麽擁有管理天賦,他寧願和金今一起撐傘走出去。

警衛要給兩人撐傘,金今卻拿過了傘說自己撐,兩人站在駿和大樓下的前庭,金今将傘撐開,走到斷斷續續下起來的雨裏,轉身看向廖駿生,微微笑着:“走吧。”

警衛也給廖駿生遞了一把傘,他卻沒接。

雨從梧桐葉子上落下來,打在黑色的傘上繼而滑落,金今整個人被罩在傘下,臉半側着對着他,金今的側臉輪廓瘦削好看,頭發似乎是很久沒剪了,額頭和鬓角處有點長,遮住他的眉毛,不過這樣更顯眼睛明亮,在早春的雨裏濕漉漉地蕩漾着。

廖駿生小幅度地低了下頭,張開嘴嘆了口氣,動作很小,在雨幕裏誰都沒有注意。接着廖駿生接過警衛遞過來的傘打開,走在金今身後,一直到車裏。

“下周就要接受第二次治療了,第二次會比第一次更痛,我擔心你受不了。”

金今皺着眉,側着身子看着廖駿生,滿眼都是擔憂和心疼,廖駿生頓了頓,看向金今:“把安全帶系好。”

金今一愣:“什麽?”

廖駿生眼眸淡淡的,情緒不多,只重複:“把安全帶系好。”

“噢。”金今覺得這時候的廖駿生突然有些冷漠,變得不太近人情,和剛失憶的時候差不多了,他低下頭掩住眼裏的失望,在位置上坐好,拉出安全帶系上。

到了醫院雨還在下,金今和廖駿生一前一後撐着傘進了住院樓,剛進去便看到唐岳幾個人在住院樓一樓。

“你們怎麽在這兒?”金今收了傘,看幾人的模樣似乎不是來看自己和廖駿生的。

唐岳聽到金今的聲音才回頭,意外地看着兩人走過來:“還打算待會兒上去找你玩兒呢,沒大事,不過……”

唐岳表情很賤地笑了下:“你猜誰住院了?”

金今看着他不說話,不接他賣的官子。

“哎沒勁,告訴你吧,戚策他媽。”

金今有些驚訝,其實金歷杭怎麽整治之前那人留下來的餘黨他不是太關心,但戚家倒臺是肯定的了,但戚策、夏骁骁這群人的下落他還真沒關心過。

“金大總統在戚家安插了間諜,就是她,誰都沒想到啊,當時你讓穆椋去接觸戚策,這誰都能猜到,戚家全家都防着穆椋呢,但誰知道你爸還留了這麽一手。”

唐岳津津有味地說着,說完還啧了聲,接着仿佛剛看到廖駿生一般歪了歪頭:“哎?這不是傻蛋麽?他跟你一起出去了?”

唐岳剛說完金今便沉着臉瞪他,唐岳抿了抿嘴,金今開口:“她怎麽住院了?”

“跟你爸求情想讓他放戚策一馬,你爸哪兒那麽仁慈啊,把戚策送國外去了,終身監禁,這他媽立刻就怒火攻心,住院了。”

金今聽完沒太大反應,他點頭:“讓你們幾個來看着他媽?”

“對啊,代表我們的家長來表示些慰問。”唐岳攤着手,金今嘆了口氣:“那你們繼續看吧,我們上去了。”

金今轉過身拉了拉廖駿生的衣袖讓他跟着自己,走進警衛已經停到一樓的電梯,等電梯門關上之後金今倒吸了一口氣,把剛剛一直壓在心底的郁氣呼了出來。

“如果那個人像我爸一樣狠的話,我現在也不知道被流放到哪裏了。”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對廖駿生說。

金今看向電梯的鏡面門,看到廖駿生也在看自己,眼眸深深的不知在想什麽。

電梯到了樓層之後兩人下了電梯,警衛守在病房門口替他們打開門,等兩人進去了之後又把門關上。

“金今。”

進了門之後的廖駿生便停住步子,金今回過頭看他,因為知道了戚策母親的事,眸子裏還染了些郁色。

“你不是戚策,別亂想。”

金今彎了彎眼睛,笑了下,笑意還沒舒展開突然愣住,他微微擡起頭,心髒用力撞擊着胸膛,有一種可能性慢慢攀上理智。

廖駿生眨了下眼,上前握住金今戴着表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腰,将人一把抵到牆上,沒等金今反應過來,熟悉的氣息猛然靠近,自己的嘴唇被用力覆住。

廖駿生呼吸不穩,金今吓得幾乎沒了呼吸,那雙熟悉的唇與自己厮磨着,唇齒間盡是熱切的氣息和過于急躁的、想要進入的啃咬。

終于,金今眨了下眼睛,嘴唇不自覺張開,廖駿生探入、卷住他的舌。

金今的手一陣一陣出着冷汗,他抓緊又放開,直到廖駿生的手從他腰上上移,再抓住他的下巴讓兩人更加親密貼近,他才敢把手擡起來,摟住廖駿生的腰,力道很輕,像兩只蝴蝶栖息到廖駿生腰上,他根本感覺不到。

金今很久沒有承過這樣用力激烈的吻,他雙腿發着軟,整個人像是要順着牆滑下來,很快他被一只有力的手撈住,嘴唇與嘴唇漸漸分開,因為剛剛擠壓得太兇猛,金今淡色的唇此時充滿血色,紅得過于令人遐想。

他含着眼淚看廖駿生,不敢說話,怕自己猜錯、怕廖駿生只是心血來潮。

“我想起來了。”廖駿生聲音很低地說,是只說給金今一人聽的。

看到你撐着傘站在梧桐樹下的那一秒,記憶迅速被拉回去年的晚秋。

早春和晚秋的雨都是涼的,但不同的是,早春意味着很快就要豔陽滿坡了;而相同的是,雨裏都有你,在我目光裏的、唯一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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