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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7-12 21:00:03 字數:4269
戍初時分,汪姨娘跟兩個嬷嬷回來了,說天黑,寺廟關門,她們被趕出來,實在沒辦法只好回來了。
渥丹院這兒,丫頭剛剛撒下晚飯,寧嬷嬷便來說,蘇榭在角門那裏等她。
陸盛杏也不管形象,提起裙子快走,在牛婆子詫異的目光中钴出角門,果然看到他的雙頭大馬車。
跟上次接到她的求救信過來時一樣,他背着雙手微笑看着她,“只是想問問你,喜歡紫檀的桌子,還是黑檀的桌子?”
“我哪這麽講究。”
“那我就選黑檀了,沉穩些。”蘇榭就着月色看着她,發現她的臉色似乎不像以往見到他時那般雀躍害羞,問道:“怎麽了?”
“你讓福兒來提醒我留意二房最近頻頻跟李娟娥來往,我發現李娟娥提計,想趁着上香時害我。”
蘇謝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如何害法?”
“買通車夫把我載到荒山野嶺,一夜未歸,屆時無論我怎麽說,都不可能再入郡主府,這樣二妹就有機會可以代替我嫁給你多”
“你這表情,是想出辦法了,還是想不出辦法?”
“想出了,也做了,我直接把叔娘的車夫跟我的交換,今日上香,叔娘掉隊,現在還沒回來,我心裏既痛快,又不太痛快,痛快的是叔娘自食惡果,想害我嫁給下人,我要看她怎麽交代,不痛快的是祖母辛勞一輩子,還要為這事情操心。”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忍心。”
“我沒那樣善良,不,其實我已經很善良了。”她知道哪些人對不起她,可是從沒想過要報複,總覺得好不容易重生,要抱着善意,這樣才能有善果,卻沒想到別人不是那樣想,“我一直不同情惡人的。”
李娟娥想趁着給她娘磕頭,誣賴她娘賜下的吃食讓自己滑胎,她就讓娘把她看緊,不讓她來,也不讓她出門,想制造假滑胎,門都沒有。
想趁着上香讓她名聲被毀,她就只好把命運轉換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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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李娟娥沒愧疚,對趙氏也沒有,可是對于祖母,有。
總覺得老人家年紀大了,還要為了這種事情煩心,于心不忍。
趙氏隔夜才回來,自然引起一番風波,陸老太太氣得臉都綠了。
陸盛杏對祖母很愧疚,但她自從知道李娟娥跟趙氏來往密切,就忍不住想起前生之事,以前以為是李娟娥壞,現在想起來,若不是跟趙氏結盟,趙氏怎麽會對李娟娥掌大權一點意見都沒有,而且事事安排得都過于妥當,李娟娥根基未深,哪知道這些彎彎繞繞,除非旁邊有人提點。
“娘,媳婦冤枉,真是冤枉啊,我一路上都在想事情,哪知道車子駛到哪裏了,等發現時都已經到荒郊野外了。”
陸老太太不想跟下人直接說話,一個眼神給白玉。
白玉便道:“老于,你怎麽說。”
事情鬧這麽大,瞞也瞞不住,所以連帶老于都來遂心院,就在院子裏跪着。
老于低着頭,唯唯諾諾地道:“回、回老太太,俺也不知道怎麽了。”
他是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說好是大小姐上車,怎麽會變成二太太,害他一路為了娶親之事高興不已,等車裏人喊着停車,正想跟大小姐說幾句溫存話,安撫安撫她,一掀開車簾卻是二太太的老臉,吓死他了。
白玉冷笑,“老于啊老于,你是覺得自己聰明伶俐,還是把別人當傻子,出門時明明是領頭車,休息過後落了後頭,看着前面車子越走越遠都不吭聲,現在居然說自己不知道,你是想坑誰呢?!”
“白玉姑娘,俺就是個下人,頭兒讓俺去駕車,俺就去了,真的啥都不知道。”
“好好跟你說話你不聽,那也行,你雖然簽的是活契,但做錯事情還是可以打的,我便活活打死你,再賠你家五十兩,你弟弟一家子肯定高興,來人,把他拖下去,打死為止。”
老于急了,“別、別,俺說就是了。”
“老太太沒那樣多時間,想清楚了,你只能說一次,這一次若不是實話,我真的會打死你。”
老于便說了,前些天二太太的人來找他,讓他去姻緣廟時故意掉隊,然後把車子駛往郊外……
陸盛杏只覺得渾身冰冷,雖然今生逃過劫難,但這事上輩子的的确确發生在她身上,她還記得發現車子脫隊時的惶恐,老于靠近她笑得一嘴黃牙,那長滿老繭的手還想摸她,甚至還說“大小姐不用怕,俺以後會疼你的”。
當時怎麽也想不清楚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只記得自己很絕望……
“盛杏,怎麽了?”李氏見女兒神色不對,低聲說:“不舒服的話也不用在這裏,老太太能體諒的。”
“不,不用,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不在場,老于膽子這樣大,我要看祖母怎麽治他。”
趙氏卻尖叫起來,“你胡說,你胡說,我哪有叫人去找你!”
老于怕被打死,說得更急了,“真是有的,老太太,不然俺膽子怎能這樣大,俺就一個粗人,沒主人家的吩咐俺哪能這樣做?”
“娘,他是怕擔責任,所以胡說八道,請娘明監,我是二房太太,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給自己糊泥做什麽?勝順剛剛成親,我等着當祖母呢,我不會做這種事情的,母親明監,母親明監。”說畢,她磕了一個頭。
陸老太太沉吟道:“二媳婦說的也在理。”
趙氏聽婆婆喊自己二媳婦,知道是信了自己,忍不住又磕了一個頭。
老于眼見老太太似乎是信了二太太,更心慌了,“老太太,白玉姑娘,俺說太太會把大小姐安排在車中,讓俺把車子駛遠,在外頭過了夜,這樣大小姐就只能嫁俺,俺是糊塗了,是該死,但俺絕對不是自己拿的主意。”
衆人深吸一口氣,居然是這樣!
李氏的臉都黑了,“老于,你這話可是真的?你以為車上的人是大小姐?”
“那是當然,不然俺這麽賣力幹麽,二太太這麽老,俺也不喜歡。”
一片靜默中,呂姨娘居然笑了出來,随即發現不對,立刻跪下。
陸老太太一肚子怒氣沒得發,怒道:“主母出事居然還笑得出來,給我掌十個嘴巴子。”
白玉一個眼神,便有老嬷嬷過去揚起手,啪啪啪的打了呂姨娘十個耳光。
呂姨娘的臉頰頓時腫起,卻只能磕頭,“謝老太太教誨。”
“祖母。”陸勝順往前一跪,“我知道祖母不喜歡母親,可母親入門多年,也沒做過什麽錯事,就像母親說的,好好的二房太太為什麽不當,恐怕是老于自己心懷不軌,沒想到大姊姊運氣好,跟母親換了運,這才讓母親跟個車夫在荒山過夜,祖母,老于做錯事情在先,誣賴人在後,此人留不得。”
丈夫都跪下了,魯氏也連忙跪下,二房見長男如此,嘩啦啦的跪了一地。
陸老太太臉色難看,不開口。
李氏見老于一臉蠢樣,說話了,“老于,你說二房嬷嬷讓你載着大小姐走,你就載走了,你怎麽知道那是二房,可有證據,字條或者銀兩?”
若只是二房的事情,她不想插手,但若趙氏想陷害女兒,她也沒必要留情面。
老于彷佛一下子清醒過來,大喊道:“我有證據,我有證據。”
陸老太太一直不屑跟老于直接說話,此刻卻也忍不住,“什麽證據?”
“當時二房嬷嬷給了我十兩銀子,我放在廚房的柴堆裏,老太太可派人去搜。”
白玉立刻領頭帶着幾個嬷嬷找銀子去了。時間靜止下來,陸老太太是老了,可不是傻子,見趙氏一臉灰敗,天氣轉涼額頭卻有汗,心裏已經有數。
不一會兒,白玉帶着幾個嬷嬷踅了回來,把東西遞上前,“老太太請過目。”
一個荷包裏确實裝了十兩銀子,而那個荷包料子挺好的,陸家做衣服剩下的料子都由繡娘統一保管,誰要這些邊角再去跟繡娘要,只要對出這荷包的邊角料是誰去要的,就知道荷包是誰的。
這時,趙氏的奶娘突然下跪,“老太太饒命,是我,是我,我見大房小姐說了好親事,自家姑娘的小姑娘卻是沒着落,心裏憤恨,才買通老于想陷害大房小姐,我家姑娘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說完她對趙氏宅安慰道:“姑娘啊,是奶娘害了你,你別怪奶娘。”
趙氏抖着嗓音喚道:“奶、奶娘……”
陸老太太活到這把年紀,又怎會不知道奶娘只是出來幫頂罪的,但這件事情不宜聲張,二房還有幾個孩子還沒說親,若母親做出此等醜事,孩子又要如何自處,有人出面頂罪,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二媳婦,你奶娘心懷不軌,那一房的人都送去鄉下,再找人牙買幾個丫頭,也別說母親不疼你,白玉跟我主仆五十年,我便讓她過去幫你,沒問題吧?”
趙氏知道奶娘一房被遺走,自己在府中再無可用之人,白玉過來幫忙,也就是監視自己,此後再也動彈不得,但這種情形下,又怎麽能說不願意,只好點頭,“随母親意思。”
“白玉,你去收拾收拾,今天就去景明院,以後好好幫二太太。”
“是,會讓老太太放心。”
陸老太太一臉疲倦,“大媳婦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陸盛杏卻是不走,跟母親一起進入花廳。
陸老太太喝了口茶,順順氣,輕嘆一聲,“家和萬事興啊,大媳婦。”
剛剛原本可以用老于誣賴把事情蓋過,大媳婦偏偏出聲指點,把事情鬧開,她當然知道大媳婦疼女兒,可是鬧成這樣,家要怎麽和睦。
陸盛杏見母親要跪,連忙拉了一把,苦着臉跟祖母說道:“祖母好偏心,不去管孫女差點失了清白,卻怪母親不讓着弟妹。”
陸者太太噎住了,“祖母不是那個意思。”
“這事情若不揪出來,以後說不定還有人傳我跟老于約好了呢,叔娘不想着家和萬事興,出了事情祖母卻怪母親,哪有這個道理?”陸盛杏想起前生委屈,一下子紅了眼眶,“說到底,不就因為我不是男孩子。”
陸老太太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你這丫頭,非得曲解我的意思。”
“孫女只知道,叔娘想陷害于我,卻沒有任何懲罰。”
陸老太太長嘆一聲,“那你要怎麽樣,二房幾個孩子還沒成親,總得替他們想。”
陸盛杏想分家,但這種事情卻不是一個快要出嫁的女兒能說的,只好道:“孫女想要母親平平安安,和和樂樂,不用擔心有人看不慣就陷害,祖母也清楚叔娘的性子,她哪裏會學乖,孫女不願意二妹一起過門,在她嘴裏就成了自私的人了,只怕白玉一個不注意,叔娘便要搞鬼給她自己讨公道了。”
話是說了,但陸盛杏知道,想要這個家安寧,只怕還是要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