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柴三在深山裏頭拿着手電筒轉悠了大半天，嗓子都喊啞了，就是沒有妖怪的應答，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攥着草發愣，心想說好的要我陪你玩兒呢，你人去哪兒了？

“清荼，他不動了。”小田鼠靠在清荼的腳邊眼睛賊溜溜地看着坐在地上玩草的柴三。

清荼眨眨那雙泛着金光的眸子，笑意盈盈地望着柴三，“你覺得他可愛嗎？”

“哪裏可愛了？又黑又瘦，跟小猴兒一樣。”小田鼠哼哧一聲，小猴兒是他的死對頭，老是抓着他爬上爬下，害得他心髒病都快吓出來了。

又黑又瘦的柴三又喊了一聲，“妖怪，你在哪兒呢？再不出來，我可回家了！”

話落，柴三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屁股打算走人，腳剛邁出去一步，耳邊吹起一陣涼風，涼飕飕的，還帶了點濕氣。

“這麽快就走了嗎？你還沒有找到我呢？”

柴三打了個哆嗦，眼睛滴溜溜一轉，“你是妖怪，隐身了，我怎麽找得到你！？”

清荼腳踩土地慢悠悠地晃悠到了柴三的眼前，露出好奇的目光打量這個口舌伶俐的小孩，忽然柴三張開了雙臂往前一撲，“我捉到了！”

清荼驀地瞪圓了眼睛，低頭看着柴三的頭頂，越發好奇了，他分明沒有露出身形，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在這兒？

“咦？難道不是？”柴三歪過腦袋還是保持雙臂懷空的姿勢，撇撇嘴，“那在哪兒？”

清荼撲哧笑了，原來是瞎抓呢，晃悠悠地走了幾步路，就瞧着柴三跟盲人摸象一樣東摸摸西摸摸，眼瞅着太陽就快升起來了，也不再逗他，笑着說道：“呆子，後面呢！”

柴三身體猛地一顫，在原地停頓了幾秒後，吞了兩口唾沫，緩緩轉過身來，見到妖怪的第一眼，他張大了嘴，傻愣愣地盯着坐在枯樹幹上的妖怪，怎麽也挪不開視線，妖怪果然都好漂亮，小人書裏畫的都沒這個妖怪好看。

清荼笑眯眯地看着這個還是小孩的人類，修煉這麽多年，他的願望就是有一天他可以與人類接觸，看看人類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曾經在他身上的鳳凰說過許多關于人類的故事，每當鳳凰一臉愉悅地講述人類故事，他便無比羨慕憧憬着山下的人類，不過他永遠都離不開這兒，這座深山。所以當某一天，柴三的亂入對他來說絕對是一件無比興奮的事，興奮到他都用了法力。

柴三臉紅撲撲地看着眼前長發及腰眉眼彎彎的妖怪，“妖怪，你會放我回家嗎？”

太陽已經出來了，哪怕深山裏的樹那麽大那麽高那麽濃密還是遮不住陽光，一束束陽光灑在清荼的身上，就仿佛透明的玻璃一樣，光穿透了他的身體灑在了地上，柴三的目光更加挪不開了，嘴巴微微張開，這個清晨，他仿佛看到了深林裏的精靈，漂亮得不像話。

“你可以傍晚回家，不過以後你都進山來陪我玩。”清荼的聲音如同風一般灌進了柴三的耳朵裏。

柴三沒見過這麽漂亮的人，姚果村子裏頭的姚甜甜都沒妖怪漂亮，他笑嘻嘻地回到：“好啊好啊！我一定會來陪你玩的。”

清荼點點頭，其實他也不知道該玩些什麽，他在深山裏呆了近兩百年，直到前百年才修成了妖精，其實到現在，他也很弱，作為百年工齡的妖精曾經好幾次差點被道行極高的老妖精給一口吞了，還好他命數不錯，回回都給他躲了過去，其實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清荼的資歷太淺，吞了他就跟吞了只小蒼蠅一樣，塞牙祭都不夠，所以老妖怪都養着他呢。

清荼自然知曉，所以這些年他都在潛心修煉，他還想要修仙呢，可不能半路被人吞進肚子裏頭，只不過他太寂寞了，尤其是鳳凰走後，他更加寂寞了，寂寞到終于對人類出手了。

柴三是個很可愛的人類，他好像一點也不怕自己，清荼摸了摸趴在地上揪草玩兒的柴三腦袋，“柴三，你拔草幹嘛？”

柴三不好意思地卷起褲腿，“我這兒被蟲子咬了，這是藥，抹點就不癢了。”

清荼好奇地拿起一株草研究，然後又将目光轉移到了柴三小腿上的紅腫塊，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蓋上了小腿上紅腫塊，不消一會兒，手掌一掀開，紅腫塊竟然不見了。

柴三掰起小腿湊近了開，一顆大腦袋晃來晃去，最後咧了一口白牙，笑了，“怎麽沒了？！”

“我治好的。”清荼微微一笑，手指點了點他的臉，“哎，你這邊有個小坑。”

柴三又呆了，嘿嘿一笑，“這是小酒窩，我爸說小時候我左臉被蚊子咬了一口，就有了。”

“真有趣。”清荼又戳了戳，覺得柴三是個有趣的人類。

于是乎，柴三與妖怪做了朋友，隔三差五往深山裏頭跑，偶爾還給妖怪帶一條小魚過去。

清荼養了一條寵物魚，柴三在地上挖了一個坑，裏面裝滿了水，一條銀白色的魚游來游去，時不時探出個腦袋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白條，柴三怎麽還沒來呢？”清荼蹲在旁邊，手指點了一下水面，小白條拿魚嘴戳了戳他的指尖。

柴三有十五天沒來山裏頭了，習慣了唧唧喳喳亂嗑的柴三，妖怪覺得冷清了，靠在樹上連聲嘆氣。

柴三去了趟省城，他從沒去過省城，趁着放假，在省城的大表姑家住了一禮拜，周邊的地方都玩了一圈，回家那天背了一只鼓囊囊的書包，裏面好玩兒的東西多了去了，最多的當然是大表姑兒子送給他的小人書。

“哥！”柴小妹一頭紮進了柴三的懷裏，拿腦袋使勁兒地蹭着他的胸脯，“哥，你總算是回來了！想死我了！”

柴三從衣兜裏拿出了另一只蝴蝶發卡別在了小妹的頭發上，“哥在省城裏頭看了一只一模一樣的卡子，看，成一對兒了，真漂亮！”

柴小妹輕輕摸了摸發卡，甜甜地笑了，喊了一聲“阿爸”。

柴勇拿着菜刀跑了出來，雙手都是魚鱗，笑眯眯地看向柴三，“三兒，今晚阿爸給你煮魚湯喝。”

柴三“哎”一聲應到，牽過小妹的手進了自己的屋子，把書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地甩了出來，看了一眼兩眼放光的小妹，手忙腳亂地把小人書統統歸整好塞進了床底下，小妹好奇地問道：“哥，你藏什麽東西呢？”

“小孩子看不懂的東西，別跟阿爸說啊。”柴三一本正經地囑咐到，小妹懵懂地點點頭，手裏忽然被塞了一顆棒棒糖，柴三哄誘道：“哥給你買的糖，床底下的書你可不能動啊！”

小妹這回樂了，使勁兒地點點頭，撥開糖紙塞進嘴裏，鼓着腮幫子保證道：“我一定不告訴阿爸！”

柴三揉揉她的腦袋，拿起用油紙裹着的膠皮底子的布鞋沖進了廚房，獻寶似的遞給柴勇，“阿爸，我送你的禮物。”

柴勇攪了攪鍋子裏的魚湯，雙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拆開油紙，一雙黑色的布鞋，底子還是膠皮做的，笑彎了眼睛。

柴三給阿爸和小妹都買了點小禮物，連帶着給姚果也帶了禮物，花光了他存的所有家底，但他卻很高興，他喜歡自己在乎的人露出笑容的樣子。

“你去哪兒了？”小田鼠坐在枕頭上支棱個腦袋，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牢牢地緊盯着柴三。

柴三被忽然冒出來的黑色老鼠吓了一跳，發現是老熟人後，忙放下手裏的小人書塞到枕頭底下，“我去了趟省城。”

“省城是哪裏？”小田鼠晃了晃尾巴。

“特別好玩的地方。”柴三一講起省城兩眼都發光了，想起在省城的日子他就跟捧着蜜罐的大狗熊似的笑得倍兒甜。

小田鼠眨巴眨巴眼睛，“是嗎，比山裏還好玩嗎？”

“當然！”柴三根本就沒有猶豫，“省城比山裏好玩多了。”

“那你以後會去省城嗎？”

“我以後一定會去省城的，還要帶阿爸和小妹一起去！”柴三無比興奮的說道。

小田鼠忽然低下了腦袋，嘀咕一聲，“清荼會難過的吧。”

“你剛才說什麽來着？”柴三趴在了床裏，手指輕輕搓了搓田鼠的小腦袋，小田鼠搖搖頭，“沒什麽，你什麽時候去看他？”

“妖怪嗎？”柴三皺起眉頭，思量了好一會兒，才回道：“後天吧，後天我就去山裏找他玩。”

“明天不行嗎？”小田鼠委屈地問道。

“不行。我明天得去找姚果玩兒，早就答應他過了。”柴三一本正經地解釋，早在放假的前一天他就答應了姚果一回家就找他玩，還給他帶了小禮物，可是轉眼一想，深山裏的妖怪也許久沒有見過了，也怪有點想念的。

“那我明天晚上去找他吧，我還給他帶了好東西。”柴三的眸子亮晶晶的，捏了捏小田鼠的耳朵。

小田鼠聽到這個好消息立馬在床裏瘋狂地跑了一圈，叽叽喳喳地亂嚎了幾聲，一溜煙，連句再見也沒有，沒影子了。

“清荼！”小田鼠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深山，天已經黑透了，粗壯的樹枝上坐了一個人，墨色的長發遮住了一半的容顏，多是寂寥。

清荼輕笑：“跑什麽？”

“明天他就來陪你啦。”

清荼手掌一攤，小田鼠跳了上來，“他回來了！”

清荼只是微微笑着，轉頭看向地上淺坑裏的小白條，他撥開樹葉，讓月光射了進來，白色的月光照在小魚的背上微微發出銀白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