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宴好在楊叢家打33競技場,打完一場出來,抽空戳了下手機,看見了好友通過的信息,一下子就呆住了。
楊叢啪嗒啪嗒敲鍵盤:“這把開不開YY?”
宴好沒反應。
“得,不用開了,大叼說他耳機壞了,我倆挨着呢,也用不着。”
楊叢喊了聲,“小好,進了啊。”
宴好還是沒反應。
楊叢又喊:“好哥?”
宴好松開抓着鼠标的手,握住了手機:“不玩了。”
楊叢登時扭頭:“啥玩意?耍我呢?”
宴好看着單獨分組裏的班長,臉上淡定,心髒狂跳不已:“你随便拉個人補我位子。”
楊叢翻白眼:“強T那麽好拉的?”
宴好把“我們已經是好友啦,一起來聊天吧!”這條QQ自動回複看了好幾遍,聊天框裏依舊很安靜,江暮行什麽都沒發過來。
楊叢湊過來,宴好把手機放口袋裏:“一般的T就可以了,你跟大叼打幾個賽季了,有什麽好怕的。”
“放屁,你不在我沒安全感,都不知道奶誰了我。”楊叢撒潑一樣把鍵盤往前一推,翹起二郎腿,“你不管我,我他媽哭給你看。”
宴好眼皮不掀:“哭吧。”
楊叢:“……”
“我操,進去了,你快點,就等你了。”
宴好漫不經心地撥一下劉海:“這把真要我上?”
楊叢急吼吼地催促:“廢話,趕緊的!”
宴好來了一句:“那你們做好被坑的準備。”
楊叢很快就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他丫的上一把還是個正常人,這一把就成了瘋子,什麽策略都不講,也不配合隊友,全程就是幹,跟磕了藥似的。
三人很快就被一波割了。
宴好出來後拿了個櫻桃吃,把小棍丢垃圾簍裏,對上楊叢噴火的眼睛,十分無辜的聳肩:“我說了不玩的。”
楊叢氣得頭頂冒青煙。
——
宴好心思早飄了,怎麽可能玩得了游戲,他躲進衛生間抱着手機看聊天框。
還是空白的。
宴好坐到牆邊的單人沙發上面,盤着腿發信息,編輯了好幾個都沒點發送,最後發過去的是個微笑的表情,中規中矩。
江暮行:?
宴好将在心裏默念了好多遍的一句話發過去:班長,你晚上早點過來吧,一塊兒吃晚飯。
緊接着,宴好又發一條:也不是要很早,就六七點。
江暮行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
宴好盯着那幾個字,盯了不知道多久,沒有消息過來,只是幾個字沒了。
沒了是什麽意思?宴好煩躁地咬住食指關節,手機突然嗡嗡震動,他驚得“騰”地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
确定來電顯示上是江暮行,不是看花眼,宴好緊貼牆站着,利用背後傳來的冰涼讓體內沸騰的熱度下去一點,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按下接聽鍵:“喂。”
聲音還是在抖,這是江暮行第一次給他打電話,太激動了,做夢一樣不真實。
電話裏的江暮行聲音要更低沉點:“手機剛才自動關機了。”
宴好耳朵發麻:“噢。”
之後是一陣并不算尴尬的靜默。
江暮行那頭是在外面,車喇叭聲很嘈雜,他不知道進了哪棟樓,站在某個空寂的地方,嘈雜聲漸漸消失。
然後宴好聽見了他的呼吸聲,仿佛就貼在耳邊,能感受到溫熱的氣息。
宴好紅着臉轉過去,額頭抵着牆壁,半邊身子都軟了:“班長,我發的信息你看了吧?”
江暮行沒回答,只道:“我看情況。”
宴好眼睑微顫。
這通電話持續了不到兩分鐘,卻讓宴好的心情好到難以形容。
江暮行想拒絕一個人,不會找任何借口,就是不願意,不要,不想,不同意,不行,他很直接,在一中是出了名的冷漠。
他說看情況,就是真的會那麽做。
——
宴好在衛生間裏洗了臉出去:“叢叢,我回去了。”
楊叢盤着腿練操作,手在鍵盤上狂敲:“我媽在給你炖你最喜歡的大肘子,聞聞。”
宴好聞到香味了,從一樓飄到三樓:“你家的油煙機質量不怎麽樣。”
楊叢抖着腿:“這話你跟我媽說去,她聽你的,你讓換,那肯定換,我說八百回都是屁用沒有。”
宴好把盤子裏剩下的幾個櫻桃全挑出來吃掉:“我真要走了。”
“午飯你敢不在這兒吃,我媽能把我跟我爸念死。”
楊叢後仰頭,“這麽跟你說吧,知道你要來,我媽連麻将都不搓了,又是打扮自己又是打扮家裏,那肘子是她上午親自去菜市場買的,買回來還有點毛沒弄幹淨,她就拿我爸的剃須刀慢慢刮。”
“你不是喜歡吃那個肘子外面的皮嘛,她刮了半個多小時,幹淨程度可想而知。”
宴好在盤子裏拿個油桃啃一口:“剃須刀刮的?”
“昂,可不,牛逼死了都,我爸本來一肚子火,聽說是給你炖肘子,就笑呵呵的給我媽打下手,兩口子忙得跟兒媳婦要進門一樣。”
楊叢補充:“嘿,還是已經懷上小娃娃的兒媳。”
宴好的臉抽搐。
楊叢一副匪夷所思的樣子:“不止我爸媽,夏水說她媽也總提你,就你這性子,竟然能這麽讨爹媽那一輩人喜歡。”
宴好慢悠悠地瞥一眼:“我性子怎麽了?”
“好!”楊叢立刻豎大拇指,“好得呱呱叫!”
宴好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
楊叢趴在椅背上,吊兒郎當地笑:“小好,你要是女孩子,我媽早把手上那镯子傳給你了沒,可惜鳥。”
宴好叼住大半個油桃,把游戲退出來:“說的好像我是女的就能看得上你一樣。”
“操!”楊叢怒了,“哥們我又高又帥,又有錢又大方,人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最關鍵的是看着風流蔫兒壞,其實超級老實本分,打着燈籠也很難找好不好?”
宴好:“哦。”
楊叢吐血,白他媽浪費口水:“你說我爸媽會不會喜歡玲玲?她那麽可愛,那麽乖,應該會很喜歡的吧。”
宴好啃油桃的動作一頓:“你要帶她回家?”
“在計劃裏了。”楊叢扒拉扒拉一頭自然卷,眉毛帥氣地一挑,“爺們嘛,就該實在點,不整虛的。”
“不過具體還是要聽聽她的想法,商量着來吧,多溝通,不能因為快高三了,快高考了,就不想以後了,成年人的愛情不該那麽玩兒。”
宴好繼續啃油桃。
楊叢踢他:“羨慕吧?”
“嗯,”宴好聲音模糊,“羨慕。”
楊叢啧了聲:“那你也找一個老婆好了嘛。”
“雖然你的身高在男生堆裏只能處于中等水平,體格纖細了點,皮膚比很多女孩子都白,性情還很不定,一會晴一會陰一會刮風一會暴雨的,我跟你認識十幾年了經常都搞不定,但你……”
宴好起身走了。
楊叢滿臉正色:“但你不要灰心,有我這個軍師在,保準把你推銷出去!”
“滾。”
——
宴好吃了午飯回公寓,五點左右張阿姨過來燒晚飯,他沒像以往那樣窩在房間裏,而是在廚房找個位置杵着,時不時地問這個是什麽,那個怎麽洗。
張阿姨小心詢問:“小好,是不是阿姨哪裏沒做到位?”
宴好一愣:“沒有。”
張阿姨掰着嫩綠的長豆角,斟酌着開口:“那你怎麽在廚房……”
“我想學着做飯。”宴好抿嘴,“不是像阿姨這麽厲害,就簡單的弄個菜,或者煮個面之類的,有時候餓了不想吃零食,又不是很想點外賣,自己做什麽都不會。”
張阿姨松口氣,不是打算辭退她就好。
“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是比較容易餓。”張阿姨說,“幹脆阿姨平時多做點給你放冰箱裏,你餓了就放微波爐熱一下。”
“這個不是長久之計,我還是想學一點的。”
宴好撓撓頭,“阿姨,你教我吧,今晚教我燒個菜,我試着看看。”
張阿姨指指臺子上準備得差不多的食材:“那行,今晚就豆角燒肉,青菜炒腐竹,糖醋排骨,還有個湯,你要學哪道菜?”
宴好在貼吧只看江暮行相關的帖子,通過別人收集了他的很多信息,像小習慣,興趣愛好等等。
譬如江暮行不抽煙,思考問題的時候會把筆帽扣回去,有一下沒一下的轉,喜歡的顏色是藍色,喜歡吃的是蔬菜,不怎麽吃肉。
宴好指着靠近角落的小青菜跟腐竹:“就那個吧。”
下鍋的時候,張阿姨一個做了幾十年飯菜的人,愣是緊張的滿頭大汗。
“先別放油,等鍋幹了再放。”
宴好看鍋底的一點水跡很快就沒了,鍋整個幹透:“現在能放油了嗎?”
張阿姨瞧瞧:“放吧。”
宴好按照她的指示倒進去一些色拉油,等油滋滋燒起來了就把蔥姜蒜末一起放進去。
香味瞬間撲面而來。
宴好的成就感直往上飙,整個人都開始膨脹,聽到張阿姨讓他放青菜,他就端起盤子,把所有切好的青菜都倒進鍋裏。
那一瞬間,熱油放炮竹般噼裏啪啦地蹦出鍋,濺了宴好一身。
張阿姨反應過來就趕緊把他拉離竈臺,匆匆關了火:“有沒有燙到哪裏啊小好?”
宴好揉眼睛。
張阿姨心驚肉跳:“弄眼睛裏了?”
宴好搖頭。
張阿姨提到嗓子眼的心還沒放下來,就看見他兩條手臂都燙到了好幾處,吓得她臉都白了:“小好你快去沖涼水,阿姨給你拿冰袋!”
宴好擰開水龍頭,把燙紅的地方對準水流沖洗。
有那麽一瞬間,宴好想順勢搞個苦肉計,看江暮行會不會關心一下自己。
轉而一想,那些女生從身體,心,物質,靈魂,各個方面追求江暮行,都沒有誰能得到他的一點愛護。
江暮行不在意的,做什麽,做多少都沒意義,不會給半點回應。
宴好任由張阿姨給他冰敷。
張阿姨自責的不行:“怪阿姨,是阿姨沒有把菜放小籃子裏,積水了。”
“阿姨也忘了給你找袖套,還有口罩,都忘了,只顧着給你系個圍裙,別的都沒想起來。”
宴好說沒什麽事。
張阿姨搓着手,欲言又止,很不安。
“我不會告訴我爸媽的。”宴好說,“是我自己要學,跟阿姨你沒關系。”
“再說了,炒菜被燙到是正常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尤其是一開始學的時候,學會了就知道注意了。”
張阿姨放下心來:“那,那菜……”
宴好自己拿着冰袋輕揉燙傷的手臂:“等會我炒完吧。”
——
江暮行六點半過來的,宴好提前收到信息知道他會來吃晚飯,就早早調整好了心态。
餐桌上擺着清清爽爽的三菜一湯,兩碗米飯,兩幅筷子,兩杯汽水。
兩個少年面對面坐着,頭頂是暖白的燈光。
氣氛溫馨。
宴好穿的長袖,遮住了手臂上的燙傷,空調溫度比平時打低了兩度,他照理不會熱,卻感覺渾身都在冒熱氣,屁股坐不住的小範圍挪了挪,手心裏出了很多汗。
江暮行掃一眼桌上的幾個菜湯:“都是你做的?”
“只有青菜腐竹是。”
宴好故作輕松地笑笑,“班長你嘗嘗看能打多少分呗?”
江暮行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裏:“鹹了。”
宴好嘴角揚起的弧度有點挂不住。
炒菜的挑戰性太高了,難度系數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他沒讓張阿姨品嘗這盤菜的味道,自己也沒嘗,第一口是給江暮行的。
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怎麽樣。
這麽差嗎?宴好挫敗地捏緊手指。
江暮行咀嚼着咽下去,面上沒有露出挑剔嫌棄的表情,客觀評價:“油放多了,生抽也放多了。”
宴好的嘴角抿直。
江暮行又夾一筷子吃:“炒的時間也長了。”
宴好的嘴角往下耷拉。
“蔥姜蒜末都是糊的,火大了。”
江暮行嗓音冷淡地說着,再一次伸筷子。
宴好已經等着迎接零分了,卻冷不丁地聽江暮行說:“八十分。”
他聞言,情緒沒什麽起伏:“滿分一千是吧。”
江暮行第四次夾青菜腐竹吃:“一百。”
宴好猛地擡頭,額前劉海投下的陰影裏,眼睛又黑又亮,透着驚喜跟疑惑:“那我怎麽會有這麽高的分?”
江暮行看他:“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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