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紅色婚衣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馬蹄就要踩到布赫頭臉上之時,一個白色的身影,快速的從人群飛躍而出,就在那極短的瞬間,斯欽布赫的頭顱,已經被那白色身影,從那馬蹄下拖出。但是總還是沒能全身幸免,斯欽布赫的右肩還是落到了馬蹄之下,只聽得一聲慘叫,斯欽布赫的手臂已經被那馬蹄生生踩碎,軟軟地垂落在身側。那白色身影此時,不再理會斯欽布赫,而是一個飛身,躍上馬背,伸出左手握住馬鬃,右手則向着那馬兒的脖頸處,一掌揮出。

那馬一聲痛嘶!同時再前蹄高高的揚起,但是那馬兒前蹄還未着地,又是一掌拍下,馬兒又是一陣痛嘶!這次馬兒,卻不再踢騰,耷拉着頭,服順的靜靜地站立在當場。

這一人一馬靜立下來,圍觀的衆人這才發現,這個白色的身影,居然就是随着那朱梁女人一同前來的,她的夫郎——雪!

雪妖輕輕的拍了拍那馬兒的後背,馬兒也溫順的轉身,像展梓泠一樣,從那圍欄門緩緩走了出來。

圍欄外的衆人都靜靜的注視着,這個白衣勝雪的人兒,就那麽從容優雅的,騎着剛剛馴服的寶馬,從那圍欄裏走了出來,走到展梓泠的身邊。

展梓泠伸手将雪妖從馬上抱下來,就那樣攬進了懷裏。細細的看着,仿佛在看一塊失而複得的珍寶。

唯智也靠過來,輕笑着,注視着這兩個相擁之人。

“雪哥哥,你好厲害哦!”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寶音跑過來,想要上前,卻被唯智一把拉住,看着這個似乎活潑的不懂進退的男孩子,唯智微笑着搖了搖頭。

展梓泠也聽到了寶音的聲音,仿佛驀然想起來什麽。她看了寶音一眼,轉向蒙哥,張口正欲說話,倚在懷裏的雪妖,卻在這個時刻,扯了扯她的衣襟。

展梓泠将要出口的話,也就改了模樣。

“哈哈,蒙哥姐姐,今天的馴馬,承讓了。這兩個馬兒,可就是我的了。”展梓泠笑着說道。

“哈哈,好,既然輸了,你也可以向我提出一個條件!”蒙哥也很爽朗的說着。

展梓泠的眼光在衆人臉上掠過,那兩道銳利的目光,在經過寶音時,微微一停,讓寶音的心不禁突突的狂跳起來,但是,很快的,那目光又從寶音身上移開,看回到蒙哥身上。

“姐姐,妹妹今天沒有想起什麽條件,能不能把這個記下,什麽時候我想起來了,什麽時候告訴姐姐。”展梓泠有些嬌憨的對着蒙哥說道。

“哦?記着?好!記着就記着!”蒙哥哈哈大笑。“妹妹得了寶馬,改天,姐姐要和妹妹跑上一圈,如何?”

“好啊,妹妹可是正想着試試這汗血寶馬的速度呢!”

這裏兩人說着話,那邊斯欽布赫已經被人從圍欄裏擡出來。

展梓泠遠遠的看了一眼,輕聲說道,“她的手臂斷了,需要馬上接骨,不然,那條胳膊就要廢了。”

展梓泠的聲音不大,卻正好可以讓蒙哥和斯欽布赫的随從都聽了個清楚。那些擡着斯欽布赫的人,不由得止住了腳步

“妹妹是不是會接骨?”蒙哥開口問道,話語裏帶着一絲焦急。

“姐姐,我的夫郎會。”展梓泠說着,看了懷裏的雪妖一眼。

展梓泠的話一出口,衆人的目光再一次的注視到雪妖的身上。

“将她擡到我的帳篷吧!”雪妖平靜的說着,與展梓泠一起,對這蒙哥略施一禮,攜了唯智,一起向回走去。

寶音就站在展梓泠的身邊,卻被她徹底無視。忍住想要跟上去的沖動,寶音靜靜的站在那裏,看着相攜着走遠的三人……

兩匹寶馬,自有淩笑和林楓牽了,依然送到蒙哥的圈馬場裏喂養。

那幾個擡着斯欽布赫的人,聽了雪妖的話,急忙擡起斯欽布赫,跟在了雪妖的身後。“泠主子,貨物已經全部換成了馬匹,共換得了三萬兩千匹良馬。”

展梓泠坐在厚厚的毛毯上,聽着淩笑的彙報。

“嗯,将馬匹妥善安置,做好準備,再過一個月,雪封的道路就會通了,分批運到輝特部族,交給諾敏。”

“是。”淩笑答應着下去。

看着帳外的一片冰凍的灰白。展梓泠的心,微微起伏。終于快要回程了。

來到克倫部烏巴托已經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裏,泠影已經将整個克倫部落的情況摸清。

克倫部族有八十多萬人口。壯年的女子大約有二十五萬左右。克倫部的大汗蒙哥,帶領着克倫部落,放牧、采礦,更不斷地向周圍擴張。自從蒙哥做了大汗之後,克倫部落的地盤已經擴張了近一倍!并且,還在不斷地擴展當中。

看來,這蒙哥的野心是在不斷地壯大啊!

泠影還對克倫部落的軍情也做了探查。這克倫部族,共有兵士十萬。軍隊按10進位制編制。十人為隊,有隊長;十隊組成一個‘百戶’,十個百戶組成一個千戶,十個千戶組成一個萬戶。萬戶為克倫軍隊最高編制單位。百戶、千戶、萬戶既是編制單位,也是長官的名號。

但是,這克倫部的軍隊裏,實際上的編制并不都是足額。也有七八千人的,就稱為‘上萬戶’;再少,還可稱為‘中萬戶’和‘下萬戶’。

這樣,克倫部的軍隊,實際上也只有八萬餘人。那個巴根就是萬戶長之一。與展梓泠一起馴馬的斯欽布赫,沒有軍職,類似朱梁朝的戶部尚書加兵部尚書,總管着克倫部的財政和軍事,是蒙哥的智囊加總管。

說起斯欽布赫,那個女人從雪妖為她接骨後,就一直在養傷。展梓泠也沒再見過。但是,這斯欽布赫知道是雪妖救了她,并給她接了斷骨,随後,就經常地派人送一些草原的珍惜毛皮、野味、藥材等過來。也算是答謝了。

“雪哥哥,雪哥哥!”

展梓泠飄遠的思緒,被這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下一刻,寶音的笑臉,已經從帳篷門處探了進來。驀地,看到展梓泠就站在門口時,寶音飛紅了臉,吐了吐舌頭,輕快的走了進來。

“梓泠,雪哥哥不在麽?”寶音見展梓泠對于他的到來,并沒有理會,心裏微微一澀,但還是展顏笑着問道。

“雪兒被巴赫老爹請去看病了。”雪妖自從為斯欽布赫接骨之後,就成了烏巴托人心裏的神醫。每日,都有牧民前來請求看診。有些重病之人,雪妖還會上門診治。看着雪妖每日忙碌但卻充實快樂的模樣,展梓泠心裏也是歡喜。

展梓泠從帳篷門口走了回來,坐到軟墊上,從一旁的小幾上,取了一本書,顧自看起來。

寶音的臉色有些尴尬,但很快的,他也來到展梓泠坐的軟墊上,坐了。伸手将那小幾上的茶具,取了過來,給展梓泠倒了一杯茶,雙手捧着,抵到展梓泠的眼前。

“梓泠喝杯茶吧。”寶音柔聲說道。

“先放在幾上吧,我一會兒再喝。”展梓泠的聲音無悲無喜,平靜如水,卻也冷淡如冰。

“梓泠,你喝茶嘛,你喝着,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呢。”寶音的身體已經靠在了展梓泠的身側。聲音也帶了一絲慵懶和撒嬌。

展梓泠沒有答話,也沒有接寶音遞過來的茶杯。只是擡眼,望着這個聰明卻也狡猾的男子。

“梓泠,你喝茶,你喝着茶,我才和你說。”寶音的聲音更加的柔媚,竟然有了幾分媚惑的感覺。

“寶音,我在看書,雪兒又不在,你沒事兒,就先回去吧。”展梓泠挪挪身子,離得寶音遠了些,平靜的說道。

“梓泠,人家哪裏沒有事兒嘛,人家不是有事兒要和你說嘛。”寶音的聲音,本就清脆悅耳,此時帶了幾分嬌憨和撒嬌,更是柔媚的似要将人的骨頭酥軟掉。

“有什麽事情,你快好好說。”展梓泠正色道。

對于這個寶音,展梓泠每每都有一種要逃離的沖動。這個人的心機過深。不是展梓泠喜歡的那種。不過,展梓泠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人,也是最适合生活在宮廷中的類型。

“梓泠,上午,我和我的侍衛隊去狩獵了。”寶音緩緩說着,眼睛看着展梓泠,這張美麗的臉上,一會兒後,就不會這麽平靜了吧。

“我們獵到一個很漂亮的小東西,它居然全身雪白……”寶音的話還沒有說完,展梓泠已經伸手抓住了寶音的手臂,“什麽?你把它怎麽樣了?獵殺了?”

“哎喲,疼啊!”寶音嬌呼一聲,抓住展梓泠握在他胳膊上的手,但他并沒有将展梓泠的手拉開,而是緊緊地抓住這夢裏也在想着的人兒。

“快說,你把小銀怎麽樣了?”展梓泠不由得焦急。

當初來到克倫部族時,展梓泠為了避免被人發現雪狼,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于是,讓淩笑,将銀月和小銀這父子倆,放到了離烏巴托不太遠的一個小聚居地,那裏只有十幾戶牧民,都是淳樸善良的人。淩笑在那裏搭建了一個帳篷,派了專人,負責照顧雪狼,為它們準備食物。

展梓泠和雪妖前幾天還去那裏看過它們。

小銀長大了不少,不再那麽貪睡,卻很是調皮。見到雪妖,就一直賴在雪妖的懷裏,不肯下地。由于個頭長了不少,雪妖抱着它,已經不能再整個的摟在懷裏。那一刻也閑不下來的調皮模樣,讓展梓泠還笑話它,像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七歲八歲狗兒也嫌!

那個調皮的小家夥,定然是趁着守護的人員,和銀月不注意,偷偷地跑出來了。卻恰巧碰到了寶音的狩獵隊伍。

“梓泠,不要着急啊!”寶音委屈的噘起了嘴兒。展梓泠這才發覺,自己過于激動,失了該有的冷靜了。

“說吧,怎麽樣了。”展梓泠松開了抓着寶音的手,聲音也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哦,”寶音的手還張着,剛才那只溫暖柔軟的手,就握在自己手裏,可是,卻轉眼已經成空。“沒怎麽,我們只是碰到了它,并沒有捉住它呢!”

展梓泠有些懷疑的眼光轉到寶音的臉上,“真的啦,我看到,還追了一段呢,卻被她逃進荒草,跑掉了。”

寶音有些委屈的解釋着,但是那眼睛裏閃過的一絲精明,還是沒有逃過展梓泠的眼睛。

“哦?是麽?”展梓泠看着寶音的眼睛,輕聲說道,那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強烈的壓迫。

“梓泠,寶音沒有說謊。寶音,”寶音被展梓泠淩厲的眼神,和那話語裏的威勢,壓迫的有些慌亂,但他還是努力地尋找着合理的語句,“寶音今天真的沒有傷害它。”

“然後呢?明天呢?”展梓泠一步步進逼。

“呃,寶音,寶音只是覺得它可愛,聽了侍衛長的話,在發現它的地方,”寶音擡眼,楚楚可憐的看了一眼展梓泠,那臉上的冷厲表情,讓寶音心慌意亂,幾乎就要亂了分寸。“寶音只是,聽了侍衛長的話,在那個地方,放置了套索。”

“套索?”展梓泠眉頭驀地一皺。

那套索,是一種捕獵工具,用繩子打個活結,放置于獵物出沒的草叢、灌木林中,獵物踩中後,那活扣就會因為獵物的活動和掙紮,而很快的收緊,如果恰巧套中脖頸,那獵物就無異于被施了絞刑。

展梓泠倏然,從軟毯上站起,伸手拉了寶音,快速的向帳篷外走去。

“梓泠,你要去哪裏啊?”

寶音被展梓泠的冷厲吓壞。他的心裏也在暗暗後悔。早知道,那個小東西對與展梓泠這麽重要,他就不來招惹她了。

他不過是那天碰巧看到展梓泠和雪妖外出,費力調查之下,才發現,展梓泠在外邊養了兩只雪狼。看那麽珍惜的寶貝,也不叫他,寶音心裏很是酸澀。

今天,寶音才趁着雪妖不在,借口過來試探。哪裏有什麽套索啊!

展梓泠沒有理會寶音的詢問,只是拉着寶音,飛快的走到圈馬場,牽出一匹馬,将寶音向馬背上一扔,她自己也飛身上馬,向着烏巴托外疾馳而去。

要先去看看那個小家夥可已經回到了銀月的身邊。展梓泠心裏已經微微有些後悔了。她後悔沒有将銀月帶在自己身邊,那樣所說,會引起蒙哥的疑問,但至少,銀月父子的安全不成問題。現在由于她過多的軟弱和避讓,讓那可愛的雪狼寶寶面對危險,這不能不讓她後悔,同時,也已經心急如焚。

烏巴托外的荒原上,積雪還沒有融化,厚厚的積雪,讓馬兒也無法展蹄飛馳。展梓泠索性從馬上躍下來,用手臂挾了寶音,提氣在那雪原上飛縱。

寶音此時已經被展梓泠的怒氣,吓得不敢出聲。他也不會出聲,雖然是這種狀況,可是畢竟可以這麽緊密的靠着她啊!

寶音也就只是努力用手攀扯住,展梓泠的腰肢,被展梓泠帶着,快速的在一片雪原上飛掠。

展梓泠的速度極快。寶音被挾着,身下是極速後退的冰雪荒原。寶音沒有想到這個狀況,所以身上的衣服也很是單薄,在這冰雪荒原之上,本就極度的寒冷,加上展梓泠極快的速度,所帶起的冷風,像刀子一般,撕扯着寶音的臉龐,讓他睜不開眼,也不能呼吸,他的嬌嫩的臉頰,早已經凍得僵硬,但那刀削般的刺痛,還是連綿不斷。寶音的身體、手指也已經凍得麻木。身子不由自主戰栗着、哆嗦着,就如一片在寒冷的北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

展梓泠此時顯露出來的功力,讓寶音不由得心驚膽寒。此人如此高深的功力,卻表現的比草原上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孱弱。那麽她那平靜的外表下,掩蓋的會是怎麽樣驚人的內心?

展梓泠對于他的毫不顧忌,更是令他心痛心傷。他也不過是想做個試探而已,卻被她決絕更無情地,就這樣挾着,在這冰雪荒原上飛掠。她的心裏,他還不如一只動物。

寶音身體僵硬,心,更是痛地滴血。身冷,心更冷!

展梓泠的速度要比那馬兒縱蹄疾馳,還要快上許多,不到半個時辰,展梓泠挾着寶音,已經來到那個寄存雪狼父子的地方。

展梓泠放慢速度,恢複成了正常的快步行走。她在銀月父子居住地帳篷前停了下來。

展梓泠沒有敢立刻去掀那個帳簾。她那麽遠的極速飛馳而來,卻在這帳前,停住,不敢上前。

稍停了片刻,展梓泠深深地呼吸了幾下,這才邁開腳步,掀簾走進帳篷。

帳篷裏有些黑,但是對與展梓泠來說,這不是問題。

銀月正在睡覺,聽到聲音,從那軟墊上擡起頭來,看清進來的是展梓泠,這才緩緩地站起身來。

展梓泠沒有顧得和銀月招呼,那眼光只是在帳篷裏四下搜尋,搜尋那個小小的雪白的身影。

但是,随着眼光的一遍随尋,展梓泠的心仿佛已經掉到了寒冷的冰窟中。

“銀月,小銀呢?”展梓泠看着銀月的眼睛問道。

既然銀翼會腹語,這銀月當然也會。

但是銀月卻只是看着展梓泠,沒有說話。

展梓泠将臂彎裏摟着的寶音放開,走到銀月的身前,盯着銀月的眼睛,再次問道,“銀月,小銀呢?小銀去了哪裏?”

銀月的眼神很是平靜,甚至有些撫慰的看着展梓泠的眼睛。但是,還是沒有說話。

展梓泠驀地回身,伸手抓過呆立在一旁的寶音。就要向外走。

“泠主子!您怎麽來了?”一個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

展梓泠被這一聲呼喚,猛地的叫醒。

那個進來的人,正是展梓泠安置在這裏,照顧保護銀月父子的女人,展梓泠知道,這個叫顏夢的女人,是泠影的成員,她的武功不低于林楓。

“小銀呢?”展梓泠的聲音,已經平靜和緩了許多。不細心的人,已經難以察覺話語裏的焦急了。

“嗚……”顏夢還沒有答話,一個小小的潔白身影,從顏夢的身後轉出來,向着展梓泠發出一聲質疑。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抱它,曾經還虐待它,還不讓它賴在那清香溫暖的懷抱裏。哼,這個壞女人,今天找它幹嘛?

展梓泠的心上懸着一塊大石,砰然落地。

她倏然放開寶音,跨步上前,不顧小銀的掙紮,将這個調皮的小家夥抱進了懷裏。

當天晚上,展梓泠就把雪狼父子帶回了烏巴托。

“梓泠,聽說你得了雪狼?”

第二天,蒙哥就把展梓泠叫到了可汗大帳,直接開口質問。

展梓泠進的帳來,就感覺到了,今天這大帳裏的氣氛,可是與往日的輕松随便不同。每張臉上都帶着多多少少的緊張;每個人的表情都極其的嚴肅。

這雪狼可是草原瑞獸,‘得雪狼者得草原’,可是連三歲的小孩都知道的。

“呵呵,姐姐說的那雪狼啊。哪裏是梓泠得到的啊,是寶音狩獵遇到,又去捉了來的。是寶音的獵物呢,姐姐怎麽會說成是泠兒的呢?”

展梓泠回首,寶音正笑着從帳外走進來。

寶音來到展梓泠的身邊,看着展梓泠,溫柔的說道,“寶音可喜歡那只小雪狼呢!是不是啊,泠兒?”

寶音不等展梓泠回答,幸福的笑着,走到蒙哥的身邊,依偎進蒙哥的懷裏,羞赧的小聲說道,“姐姐,泠兒說寶音抱着小雪狼,像是抱着小寶寶呢!泠兒還說,她,她,”接下來的話實在是難以啓齒,寶音攀着蒙哥的脖頸,伏在蒙哥的耳畔說,“泠兒還說,她盼着快些與我成親,盼着我早日抱上我們的寶寶呢!”

“哦?”蒙哥聞聽,不由得哈哈大笑。“成親?好啊!姐姐今天就讓人去安排!”

寶音是蒙哥唯一同父的弟弟,自己的父親,又在生寶音的時候難産而死,所以,蒙哥對這個比自己小将近十歲的弟弟,從小就極其寵愛。她最希望的就是,看到這個寶貝弟弟能夠得到自己的幸福。

自從夜宴時,因為換盞酒将寶音許給了展梓泠,看到展梓泠對寶音不冷不淡的模樣,她總是暗暗地着急,卻又無計可施,寶音是死心塌地的非這朱梁女子不嫁,那展梓泠的态度,明着,又讓你挑不出一點兒錯處。

今天,這蒙哥聽得兩人商議結婚的消息,自然是異常高興。開心之下,居然就把找來展梓泠的真正目的給忘了。

“哈哈,大汗,咱們這克倫草原,最美的花兒出嫁,自然應當熱熱鬧鬧的大辦一番。”巴根的大嗓門,又一次響起。

“恭喜蒙哥汗,恭喜寶音貝子!”

“哈哈,好!好!寶音的婚事,是咱們克倫草原的喜事,也是咱麽克倫族人的喜事!斯欽布赫的手臂好了吧?傳令,讓斯欽布赫準備,就定在白月節那天舉行吧!”蒙哥豪爽的大笑着,高興的那黝黑的臉龐上,隐隐的透出了紅光,就仿佛已經喝了幾十杯濃烈的馬奶酒。

羅剎草原的白月節,類似于朱梁朝的春節,時間也和朱梁朝的春節差不多。

在除夕這一天,羅剎草原的男人們孩子們,都會穿上新衣,制作新的馬奶酒和奶茶,奶糌粑。家家戶戶還會宰殺牲畜,煮肉,烤肉。

這一天晚上,全家男女老少圍坐一起,吃着手把肉,喝着馬奶酒和奶茶,再拉上一段馬頭琴,唱上幾首草原長調,不論男女老幼,還都會跳上一段舞蹈。所有人都會在這一天,盡情的放松,休息,跳舞,歌唱。

第二日一大早,年輕人要給長輩們,敬獻‘辭歲酒’

在這一天,還會舉行賽馬或者比賽射箭,還有布庫和摔跤的比賽。這些都是年輕女子所鐘愛的運動。年輕男子,則會在這一天,打扮漂亮,到那比賽場地上,為自己挑選合心的妻主。

寶音的婚事傳出,整個克倫部族都熱鬧起來了。

年輕的男子,都在準備,那盛大婚禮上要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飾。女子則準備,那将要參加的各種比賽。或騎馬,或射箭,或布庫摔跤,也或者多項都參加。這些運動可是女人獲得勇士稱號的最好途徑,也是俘獲衆多男子芳心的絕佳機會。所以,每個女子,都在盡力的準備,她們都卯足了勁兒,要在那比賽中,将勇士的榮譽和美人的芳心,一并繳獲。

展梓泠的帳篷裏,琴聲悠揚。

展梓泠躺在雪妖腿上,她的身邊窩着銀月和小銀。

帳外沸浮盈天,這帳中之人,卻仿佛那些都與自己毫無瓜葛一般。每日裏與雪妖相攜相守,作詩彈琴,或唱歌作畫。或者兩人相攜了,帶着銀月和小銀,一起外出游玩,或者行圍打獵。悠哉游哉!

展梓泠算過了,那白月節,也就是羅剎草原上的春節。到了那日,也就标志着真正的春天來臨了。

這幾日,荒原上的積雪,已經融化,還有幾日,這些積雪就會全部消失。到了那時,她們就可以上路了。

“梓泠大人,雪醫生,奴才奉寶音貝子之命,特将梓泠大人大婚時要穿的禮服,送過來。請梓泠大人試一試,不合适的地方,奴才好再去改來。”一個縫衣部的針線上人,來到展梓泠的帳篷,手裏捧着一套大紅色的草原長袍。

展梓泠起身,将那紅色禮服,從托盤上拎了起來。

這件禮服,有些類似清朝的朝服。胸前後背,都繡了碩大的鳳戲牡丹。禮服的下擺和袖口領口,則都繡制了纏枝的并蒂蓮花。這個處繡花,都是金絲銀線繡就,上邊還鑲嵌着許多名貴的寶石和珍珠。整個袍服,都異常的瑰麗奢華。做功和繡功也都是極好的!

這樣一件服飾,美麗的簡直如一幅畫,如若不是目前這種狀況,展梓泠甚至有想要将它收藏的沖動!

雪妖靜靜地看着眼前人,她手持這件華麗的新衣,更是映照的臉似春花般嬌豔。這樣的人兒,即使不收寶音,也絕不會缺乏優秀男子的追随。只要她心裏最愛的是他,不就好了?

雖然這麽想着,但是雪妖的心裏,還是忍不住的酸澀。這種酸澀,有些莫名,炎罂和嫣然,都沒有讓雪妖有這種感覺。為何獨獨對收寶音,會格外的心酸?

但是,下一刻,雪妖就站了起來,又從那個為難的針線上人手裏,拿過那件新衣,打開,給展梓泠仔細的穿上,仿佛,這不是為自己妻子,與別人的婚禮,準備的新衣,而是為他自己的婚禮做着準備。

雪妖為展梓泠穿上新衣。

紅色的襖,紅色的袍,紅色的曳地長褂。

在這一片火紅裏,雪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早晨。

那個自己唯一一次穿紅色衣服的早晨。雪妖曾經以為,這個紅色的清晨,會是自己最最美好珍貴的記憶。那會是屬于自己的一個特殊的記憶。

但是現在,同樣的紅色将要穿上同一個人的身上。但是,這個人的身旁,那個穿起紅衣的人,卻已經不是自己。

雪妖默默地為展梓泠打理着,仔細的穿衣,仔細的系上腰帶,仔細的撫平每一條皺褶。

展梓泠只能伸展手臂,僵立着,任由雪妖施為。展梓泠已經不敢去看雪妖的模樣,不敢端詳雪妖的表情,更加不敢去注視,雪妖那雙銀藍色雙眸裏,假裝的平靜。

展梓泠緊閉着眼睛。睫毛顫動着,在那眼角,一滴清淚,戚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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