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剝皮
蒙岚與顧無玺到底打沒打架,我自然不知。
我所想的是,他受重傷那日,我對他的态度委實不算好。隐隐有些不自在。
離開北冥之時,我猶豫片刻,還是去了蒙年的住處。
聽皇後娘娘說,自打蒙岚走後,蒙年對人便不再心狠手辣。他對人一向很溫柔,不知是什麽迷惑了他的眼,讓他變得如此冷漠。等他清醒過來,已經沒辦法改變了。
她說,蒙年是個可憐的人。她愧對他,所以想盡力幫他得到他所想要的東西。可是蒙年卻不領情,反而愈發憎恨她。這是她的失敗之處,心腹之痛。
她說,她不知為何蒙年要将我困于斷虛幻境之下。她不了解他,也不懂他對我有何感情。只是覺得,這樣做的話,未免太過任性。将自己的性命搭進去,毫無意義。
我便問她:“那蒙岚呢?”
她聞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一切的話題,若是提及“蒙岚”二字,便沒了下文,只有沉默。
她只反複說道:“蒙年是個可憐的孩子。”
當夜,月色明朗。我在宮門前,見到了綠犀。她還是如以往般年輕俏麗,只是眼中多了些沉甸甸的滄桑。
綠犀見了我,淡淡說了句:“好久不見。”
其實,在幻境中明明才見過。她如此生疏的語氣,令我有些尴尬。
我只好道:“我要走了,多保重。”沒有多言。
她忽地拉住我的手,吞吞吐吐,最後才嘆氣道:“你也多保重。”
有她這句話就足夠了。我笑了笑。
她又拉住我,對我講了一些話。她忸忸怩怩說着,那日在幻境之中,她說的話有些過火了,望我不要在意。我自然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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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又道:“他這一次睡下去了,也不知何日才能醒來。其實他以前就經常說,若是當初沒讓我自行選擇,而是強迫我留下,也許也不會錯過這麽多。”
我道:“現在說也遲了,他應該知道我的心思。”金籠子再美也是籠子,關住的雀卻不能稱作雀,而是囚徒。
又聽綠犀說,一個月後,蒙年要渡一道劫。那道劫并非往常的天劫,而是逆天之劫。他動用斷虛幻境,已經違逆天理,是要受懲罰的。他若是承受不住這道天劫,便要灰飛煙滅了。
說着,綠犀眼中已經有淚。
我便問:“可有什麽辦法?”
她搖頭,道:“這天劫即使是神仙也無法避開的。”
這句話,已經說明了一切。兇多吉少。
送別時,綠犀站在那宮門前,身形削瘦,陷入陰影之中。我見她那雙眸子閃亮,透着淚花。
九天宮變了模樣,內殿之中只住了三個人,蒙岚,蒙年,還有皇後娘娘。九天宮的主殿已經搬至別處,只等族長繼位之時,将內殿中人迎過去。從此,這邊的宮殿便要落于寂寥。
回頭望着曾經看過許多次的九天宮,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此時已是黃昏之日,垂垂欲墜。門前那塊牌匾上的字跡也有些模糊了,珊瑚叢依然如以往般嬌嫩,只可惜愈發襯得這宮殿破舊,無人打理。
離開北冥之後,我往岐山去了。西北岐山,有七老妖。其中老四是我仇家,因為我将他的寶貝女兒失手推入五彩池中,導致她毀容,嫁不出去。于是他要問罪于我,拿命來償。
這委實有些無理取鬧。容貌毀了,自然有法子可治。他們卻偏要追究我的責任,真是小心眼。追了我這麽久,總該去面對面談一談了。逃避總不是辦法。
當我踏在岐山山門前,請求見老四時,那些小鬼宛如遭雷劈了般,呆若木雞。他們定沒想到,那個找了許久的,名叫龍踏煙的人,竟活生生站在眼前。手無縛雞之力,昂首待他們捉拿。
小妖怪們前去通報了,剩下的都在一旁盯着我,生怕我逃走。我聳了聳肩,笑着道:“放心,這次我絕對不逃。”
我沒有食言,直到老四來的時候,我依然站在山門前,仰頭望天。
見他來了,我便悠悠道:“說吧,要我怎麽償還?”
失手推她的是我,我有罪。他來追賠,也是天經地義。這事不如就地解決,兩人都在,剛好。
老四有些驚訝地看了我幾眼,又露出疑惑地神情,道:“你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我是誠心而來,你直說吧。”我淡淡道。
他聽了,思索片刻,笑道:“說實話,要不取你那條小命也可以,把你面皮留下,我們之間的恩怨便一了百了。”
“這麽簡單?”我微笑道。
“怎麽?你有什麽想法?”他以為我不肯。
“沒有,就這麽定了。你說話得算數。”我道。
“我這人一向講信用。”老四哼哼道,拿眼觑我,一臉挑釁。
“那麽,我給你便是。”我道。
我從他們備好的盤子裏拿過匕首,對着自己的臉就要劃下去。我見他們神色凜然,有些緊張。
我便放下匕首,道:“你不是要我這張臉嗎?令媛不來瞧瞧,豈不可惜?”
說罷,我又想了想,道:“再者,你家兄弟這麽多,不來親自做個證明,怎麽洗脫我的罪名呢?”
老四聽我這番話,以為我要拖延時間。他沒好氣地白了一眼,朝後對一衆啰喽道:“去把六當家請來,再叫素珂來一趟。”他還是很給我這個面子的。
我微微笑着,攥着匕首靜等他們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六老也都匆匆趕來了。素珂慢騰騰跟在身後,蒙了面紗,看來那臉尚未治好。丫鬟給她撐着紙傘。晴天撐傘,也只有她了。畢竟,她是如此愛美的人,偏是曬不得,淋不得。
素珂坐在了一張椅子上,岐山七老妖也都圍着我,盯着我的動作。我知他們心中有些許不解,懷疑,甚至防備。素珂倒沒什麽表情,看我的眼依然充滿憎恨。
我便道:“既然來齊了,那我就把這張臉給你們吧。”
于是,我将匕首放在了額前,輕輕劃破了邊際。沿着輪廓,劃了一道淺淺的痕。血倏爾從臉上落下,十分瘆人。
素珂尖叫着起身,捂着眼,吓得轉身逃跑。衆人也漸漸張大了嘴,目瞪口呆。
我絲毫沒理會他們眼光,忍着劇痛将那面皮扯了下來。火辣辣的疼,血流了一身,面目全非。
“你們要的面皮。”我将那張薄皮扔向他們,落在了一人身上。那人見了,慌忙起身,将那面皮抖落在地。好似燙手山芋,不敢近身。
衆人紛紛退後了幾步,面色惶然,盯着地上那張沾了土的血淋淋面皮,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我将匕首扔地上,扭頭就走。
這次,他們無人敢攔我,也不想攔我。我已經把關系撇清了,互不相讓。
沿着這岐山一路往下,見我者,皆驚聲尖叫,倉皇而逃。面容可怖,全身是血,駭人。
我只覺得臉上有些癢,帶着鑽心的疼。風一吹,又癢又疼,卻不能用手撓。那些血從臉上流到腳上,活生生一個血人。
等我行至河邊,我才舒了口氣,縱身跳了進去。
水是如此涼,但比岸上舒服。臉也疼,但不那麽疼了。
我緩緩睜開眼,便見頭頂是一片血色,那藍天也被染紅了。血腥味十分濃郁,濃郁到令人窒息。
還有那種疼,伴随着胸口的疼,呼嘯而來,在身上馳騁。不知是疼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吧。
血還在往外流,嘩啦啦,一片又一片。我輕輕摸了摸那張沒有面皮的臉,嘆了口氣。
轉世這麽多次,這還是第一次以無面而終。雖然從一千七百年前開始,我的容顏便未曾變過。可人到底是會看膩的,這張臉,我已經膩了。
恍惚看着河之上的人影,攢攢,有人驚呼,有人奔逃。天也是紅的,紅豔豔的紅。
有魚兒來了,它們在啃噬我的骨肉。我便将手伸了過去,輕輕道:“快些吃吧,待會兒可就沒了。”
它們好似聽懂了我的話,更加賣力地撕咬着我的皮肉。疼痛更加具體,具體到每一口都刻骨銘心,撕心裂肺。
當我緩緩閉上眼時,我好似看見天上飛過的一只鳥兒,如此自由,如此自在。那只鳥漸漸化作我所熟悉的身影,長長的影子和雲一起掉進河中,落在我兩側。我仿佛和那雲一起,牽着那鳥兒的翅膀,翺翔在九霄之上。
于是,我又做了個夢。
我夢見那年,我騎着一只大鲲遨游九州,天上忽然下了一陣子雨。那雨嘩啦啦下得可大,把大地都淹沒了個遍。我驚慌失措地抓着大鲲的羽翼,一不小心滑入海底。浪濤将我卷着,卷着,卷入了一朵花中。那花的花瓣很堅硬,我躺在上頭,骨頭硌得生疼。
輾轉反側之時,我睜開了眼,卻見天空中飛過一只大鲲,是我夢中那只。
我與二弟說了,他卻笑話我癡,該是睡糊塗了。
我生氣地背過身去,不再理他。
自此,我便再也未見過那只大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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