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在急救室

三天兩頭遭遇驚險，谷歡心大，也看得開，再睜開眼睛看到傅言的時候，喉嚨雖然說不出話，她還是想說一句，活着真好。

傅言知道她說不了話，拿出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可以寫下來。”

雖然在大火中吸了不少顆粒物，應該是在她昏迷的時候做了排污的檢查，除了嗓子不舒服以外，其他的地方沒感覺有什麽，反而是因為剛剛吸過純氧的原因，整個人神清氣爽的，落筆也很快——七七呢？

傅言說，“在隔壁病房，人已經醒了，齊溫在陪着她。”

谷歡寫——是個有刀疤的男人救了她，記得讓齊溫好好感謝他。

傅言說，“兩個人都在，似乎是認識的人。”

谷歡點點頭，繼續寫——是黃家的人做的，七七店裏有一個打工的少年，火是他放的，他還想拿刀殺我。

傅言說，“我知道。”

谷歡寫——黃家人現在好像盯上我了，真麻煩。

傅言說，“不是你的錯。”

谷歡緊緊盯着傅言，他的臉色白得很難看，唇色也很淺，一雙漆黑的眼睛冰冷無光，沒什麽精神，寫——你瘦了，很憔悴，沒有好好休息嗎？

傅言說，“最近很忙。”

谷歡寫——我見到那位警察叔叔了，是我們都認識的人，還跟我講了一些我都不知道的小驚喜。

傅言說，“恩。”

谷歡寫——其實你的脾氣一直都是這樣，不喜歡熱鬧，不愛笑，冰冰冷冷的跟別人有距離感，所以我決定不跟你一般計較了，很大度的原諒你。

還在後邊畫了個喜氣洋洋的笑臉。

傅言說，“謝謝。”

客氣到有點疏離，不是性格裏冰冷的成分，聽在谷歡耳朵裏，他的感謝有些陌生人之間的刻意和生疏，谷歡皺眉——你在生氣嗎？因為我讓你下車的事？

傅言說，“沒有。”

谷歡沒聽到解釋，原本還大好的心情突然就不好了——我發現你最近有點奇怪，對我忽冷忽熱的，不久前你剛剛又一次把我從火海中救出來，現在就要對我這麽冷淡，你覺得如果我這麽對你，你會怎麽辦？

這一次寫的字有點多，因為夾雜着谷歡自己的怒火，所以字跡潦草，傅言很認真的看完每一個字，沉默地低下頭。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再用一雙冰冷好像攝像頭的漆黑的眼睛看着谷歡，視線向下，似乎在隐忍什麽，“不是我，你出事的時候我在別的地方。”

谷歡一愣，什麽都沒有寫，傅言也知道她想說的話，“是林見深。”

她這才想起來，司機曾經說過林見深忙完工作之後就會過去找她，火海中那一通電話是他打過來的，谷歡自覺有些尴尬，實際上自從谷歡被他從灣江上救回來之後，他們之間好像一直都有點尴尬，尤其是談及林見深。

谷歡寫——他人呢？

傅言說，“急救室。”

當時的場面很模糊，四周都是噼裏啪啦火燒木頭的聲音，氤氲在濃重的霧氣中，面前的小白牙朝她舉起了刀，有個人就突然沖過來擋在了她前邊，因為那人的力道很大，谷歡的後腦撞在吧臺下邊，一瞬間暈了過去。

所以她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

傅言跟在她身後到了急救室的門口，兩邊等候椅上坐着的都是林氏的工作人員，包括幾位年長的董事和林見深身邊的助理和秘書，這條走廊靜悄悄的，谷歡一步一步走近那扇緊緊閉着的門，分明沒有發出很大的動靜，可原本沉默了很久的一衆人卻好像能感應到什麽一樣，紛紛回頭看向她。

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資料，好像在他們眼裏無論身在何處都好像是在公司會議室門口一樣，等待的門後邊不是正在急救的病人，而是一個不會生病不會累的機器人。

谷歡說不出話，如果她能說話一定狠狠罵他們兩聲，林見深從前是個多麽陽光的少年，自從穿上那一身一塵不染的西裝之後，好像戴上了枷鎖一樣，可是她又是最沒有立場罵人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她，林見深現在還好好的在辦公室焦頭爛額地簽字處理加拿大公司合同的爛攤子。

估計那些林氏的人也是跟她一樣的想法，一個個注視着她的目光帶着滿滿的恨意，谷歡心裏苦笑，要不是手上帶着林見深給她的戒指，這群人估計早就沖上來打她了吧。

傅言跟着谷歡在距離急救室的門三米遠的地方站了很久，才等到上邊的綠色的燈變成紅色，沉重的門從裏邊緩緩拉開，圍困上去的董事們都關切詢問手術結果。

醫生緩緩摘下口罩，臉上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看，眉頭微凝，“手術倒是很成功，但是……”

“醫生，您就直接說吧，我們董事長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現在林氏有危機根本離不開林總的決策，您一定要盡心。”

谷歡快步走上去，把所有人推開，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醫生看着突然沖上來的谷歡，似乎知道她說不了話，還以為她想詢問自己的病情，安慰說，“你放心，就是濃霧傷到了嗓子，你多休養幾天，就能說話了。”

谷歡搖搖頭，指了指他身後的門。

醫生說，“手術還可以，不過可能要等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所以……”說着看了看周圍西裝革履的人，“哎，病人年紀輕輕身體卻不好，血脂血壓都很低，明顯休息時間和營養很失衡，所以手術完之後需要比平常人更長的恢複時間，工作是忙不完的，我建議還是先養好身體再說工作的事，盡量不要打擾到病人休息。”

谷歡張着嘴好像說什麽，醫生側身從人群中走出去，長時間的手術，顯然并不想跟他們再說什麽。

谷歡要追上去，被傅言從後邊一把攥住了胳膊，“谷歡，別任性。”

谷歡回頭，傅言看着她的目光莫名沉重，“我去給你拿病例。”

她說不出話，他卻知道她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