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秀峰

我和晴子從秀峰路走過，在燈火輝煌的夜晚，看夜空裏璀璨而亂墜的煙花。

我和晴子去森林公園游玩，我在水池裏面游泳，她坐在旁邊給我看衣服。

我拉着她的手，在火車站門口的小廣場停停走走。

……

夢醒之後，已是中午。陸天豪早已出去，家中也只有何妹一人，然後她叫我下到樓下去吃飯。我說等天豪回來，而她只是盛了一碗米飯給我。當我說吃完飯以後想去看看晴子的時候，她卻沒有說話。那刻我知道，晴子并沒有回到秀峰來。

良久，何妹說道：“看得出來，你很在乎她，她若知道想必也是應該感到欣慰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吃飯，何妹則繼續說：“這樣其實也足夠了，畢竟晴子也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只是。我們最初還以為你是薄情之人……”

“嗯……我知道。如果……那我只會一心一意對她好。”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我也情願舍棄所有去陪她。

“現在在那邊讀書還好吧？漂亮的女生應該很多吧？”

見我不說話，何妹微微一笑，說道：“你和歐陽麗怎樣？女孩子嘛，要多遷就一些，不要什麽事情都順着自己的心思來。”

“一個人也挺好的，只是我和她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個情況。”

“哦。實在不行就找一個嘛，畢竟兩個人在一起開心最重要嘛，你再找一個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你說是不是？”

“嗯。”

我知道她想要表達的意思，無非是怕我傷心難過，讓我刻意盡快從這段記憶中掙脫出來罷了。

“你這樣想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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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網上遇到了一個和晴子長得很像的女生，我以為是她，你看。”

我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然後給她遞了過去。

何妹看後微微一笑，說道：“确實有點像。”

但轉眼之後，何妹則面露難色地說道：“我知道你沒有一張她的相片，但是她也曾苦苦哀求過，所以我也不能将手中有關她的東西給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知道她的想法……就照她的意思做吧。”

這是真心話，但我卻心存遺憾。

之後，我們沒有多少交談，只是靜靜地吃飯。沒過多久，陸天豪也回來了，他坐下來剛吃兩口飯，便對我說道：“筱港，吃完飯以後我們去看看晴子吧。”

他們也許都知道，我這次回來秀峰就是想看看晴子，如此而已。

吃完飯休息片刻，我們便走大西門出了中南廣場，沿着公園路轉向東環路，過了秀峰市二中，向南大門走去。只是在路過神河路路巷口的時候，我停下來看來許久……

原來，我們要去看的并不是晴子，而是她留下來在秀峰的一些東西，被陸天豪與何妹整理了，找了一塊地方埋了。就是個衣冠冢之類的東西，這樣的話，都能給大家都留下一個念想……

走完了東環路旁的那片樟木林，我們沿着小路上了左邊的山。記得以前我和晴子坐在二中門口草坪上的時候，我總是說我覺得這個植被還算多的山坡很好看，而她卻老是取笑我為何喜歡一座墳山……

跟着他二人向前走，路過許許多多的墳頭，大約十分鐘才來到了一座矮小但新鮮的小土包前。若不是他二人停下了腳步，我根本就猜不着這是一個墳頭……

沒有墓碑，也沒有一束白幡，只有泛黃的土。

“表妹，你看是誰來看你了？”

陸天豪把手中的口袋放下，取出了三炷香和一疊紙。

那一刻，我的淚慢慢落下，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只是望着眼前這一堆土。傷心，遺恨……

許久之後，陸天豪他們走了，只是何妹在臨走的時候将一封信塞到了我手中。

“這是一月份她走之前，讓我帶給你的，她說等你考上大學以後再給你。如今，我便将它拿給你。”

“丫頭，我來看你了。你終于還是不回來了，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考上了大學，盡管不是自己最初的那所，但是我也會繼續努力的……”

“你要等着我，過幾年我就回來陪你……”

我和她就這樣靜靜地說着話，只是只有我說，而她卻沒有再回答。

後來，我打開了那封信。信不長，只有兩頁紙。

她在信中說：“我要走了，與其說是去治病還不如說去躲避你，我的病情我太清楚不過了。我不想你為我傷心難過，我想你們能夠好好生活……其實吧，我是很嫉恨歐陽麗的，因為她可以和你有足夠的時間在一起，而我卻即将離去……”

“相信你看到這封信得時候，你已經考上大學了，我也一直相信自己的眼鏡不會看錯你。只是我，終究還是不能夠回到你的身邊。如果真有下輩子，我不想再和你遇見那麽晚了，我想早一些，從小就能和你相識……”

“其實吧，我這輩子并不遺憾，只是舍不得離你而去……”

書信看畢，淚如雨下。

我拿出一支煙默默抽着，這包煙是我為防止坐車無聊買的。然後我也點燃了這一封信，因為我總是很聽她的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面對結局，無法承受，唯一能做的僅僅是徜徉于曾經之中。

秀峰還是原來的秀峰，我也還是原來的我，但不可否認，有些東西依然悄悄變化。

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我已經不考慮那麽多了。

我也不知道我和歐陽麗以後會怎樣，因為猜測總是太令人疲憊。

陸天豪與何妹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三人回到市區，在路邊一家餐館吃了飯，陸天豪還點了酒，但只有我和他一起喝。

見我話很少，酒過幾杯後，陸天豪才說：“你知道麽，晴子和我說過，零五年的秋末冬初她遇到了你。那時候你總是一下課就急匆匆地趕往二中。然後她托我和何妹打聽你。說實話，我真的不是很喜歡你這個人，當然只是不喜歡你身上那股自命不凡的書生氣。”

我沒有說話，他遞過來一支煙，自己也拿出一只，點上之後又繼續說：“你的确很優秀，你吸引到了晴子的關注，因為她懂你，就像她說的她和你是心靈相通。可是，那時候的你真的讓人很氣憤，特別是後來和歐陽麗的事情……”

“怎麽了，說嘛。”

“歐陽麗也許并不真正懂你，而你也不懂她。”

陸天豪的這句話也許真是一句大大的實話，只是我不知道為何此時聽別人說起過去的事情，自己的心竟不跳也不疼。

之後，陸天豪好像是有些喝多了，說起了晴子在蓉城那些時候的事情，我與何妹在一旁靜靜地聽着。晚上十點，我們才回去休息。這一夜，我睡着了，沒有做任何一個夢，也許是酒精的緣故，它總是讓人很容易安眠。

第二天早上十點，我啓程赴火車站買票返回了江城。沒有什麽隆重的場面，也沒有許多言語，只有彼此之間的一聲“珍重”。但這一次離別後，我卻始終沒有再見過陸天豪，也沒有再聽他說起過晴子在蓉城的故事……

我躲在車廂的一個角落，看着窗外的那些屬于秀峰的山巒村寨依依退去，靜靜想着許多心事。我流淚了，而也許這輩子，只有她才會喚起我眼中乃至心中那些悲傷的淚水。那一刻，仿若世界崩塌，但二十歲的少年又如何能夠接受這一切呢……

我依然叫她丫頭，卻再也不會這樣稱呼歐陽麗了。

記得前一夜，和陸天豪喝酒有些醉得我在路過公園路的時候，給歐陽麗錯發了這樣一條信息：“原來，這座城市什麽都還沒有變，只是我們都已經離開了。”

她回複道：“你真的跑回去了？”

我說：“是啊，你總是嫌我煩，哪裏還敢招惹你麽，只好回家了。現在在秀峰，明天返回江城。”

她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兇麽？哎，我是怪脾氣，有時候真的很不想說話，覺得說得太多好厭煩。你要知道，碗裏的水多了米就少了，眼裏的草多了花就少了，耳朵裏的噪聲多了仙樂就少了，話說得太多就不想說了，僅此而已。”

“不想說那就睡覺嘛，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遇到了你，現在連後悔都來不及。罷了罷了，我認命。”

我真的厭倦了她的那種愛答不理的樣子，卻也恨透了自己死纏爛打的固執。

我想有一個能夠明白我心的人在身邊，陪我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而不是讓我始終猜不透然後哀傷。也不知道為何，我突然不習慣沒有人陪在身邊的日子，可我又不喜歡熱鬧非凡的場面。

也許，有些事情就只可以到這裏了吧。因為，我們終究還是要看命運的安排的。

有些時候，我們會被一無所知的命運挫敗，毫無還手之力。

經年以後，會慢慢發覺，原來每一次遇見都是緣分。而也許，我們之間的緣分，僅僅是相識一場。

這座城市，在不斷地變化，就像我在慢慢長大。只是，我們都終将老去，而她卻依然停留在十八歲的年華……

你等不到我來看你見那最後一面，我也等不到你回來，再陪我看雪花飛舞滿整座城，就連我讀過的那所大學，你也沒到過……

她到過，一次次地。只是年少無知的我，并不懂每一次她離開的傷心與失落；終究，我選擇了別處城市，從此不再回來……

而我們就這樣，失散在了光陰兩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