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陸章:“這樣說不夠完整,應該是你喜歡他,而且想和他在一起。”

他這樣說,讓準備好迎接阻攔的陸淮措手不及。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不曾過多的幹涉你們的感情,沒有跟謝然說過什麽警告他離開你,不準在一起之類的話,也不會這樣說,你想多了。”陸章很哥倆好的拍拍他的肩膀,“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了,既然說了,就不要反悔。”

原本陸章和程雨商量的是由程雨來跟陸淮說。

眼下程雨一時半會心态平穩不下來了,陸章問還要不要她來說:“你來說?”

程雨連正眼都不想給陸淮一個,說道:“我不說,你來說。”

陸章說:“那行,就聽我說。”

“其實我也很生氣,那天在醫院裏看見然然的情況時,我就想揍你一頓了。”

“從哪說起呢?”陸章思索着。

“就從……唉,不是,”陸章看着對面沙發裏不安的坐着的兒子,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你別緊張。”

“為人父母,兒子喜歡男人,大抵都是會激動抗拒的,我們也不例外。但是,你喜歡的這個人是謝然,我們是支持的,也是真心希望你們在一起。”

“不僅僅是因為謝然曾經努力把你帶回我們身邊,對我們家有恩,而是這個世界上,我們找不到第二個,像他一樣愛你、珍視你的人。”

陸章說着這話犯了煙瘾,忽然特別想抽煙。

程雨看他拿出一根煙攥着,輕聲提醒道:“別犯渾。”

陸章把手心裏的煙一點點的掐碎,話裏帶了些惆悵:“我年輕的時候混社會,染了不少壞習氣,尤其做事沖動不計後果,後來遇上你媽,我安定下來開始專心做生意。可這個性子輕易的拗不過來,生意做的沒多大,仇家倒是結了不少。“

“你被拐走的那次,那個人叫……叫什麽來着?”

陸章轉頭去問程雨。

程雨道:“王強。”

“哦對,是叫王強,我們跟他是競争對手,鬥了有兩三年的時間。他年紀在五十歲左右,在生意場上混跡了多年,以常理來論,我們不是他的對手,我也确實在他那裏吃過不少虧。”

“但是湊巧,有段時間我們在争同一個項目,他們公司內部出了問題,資金周轉不開,我趁那個機會搶到了項目,後續也壓着搶了他們不少項目,算是直接推動了他們公司的破産。他來找我對峙的時候,我年輕氣盛,認為這不過是生意場上常見的事情,便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很享受成功的感覺。”

“結果你就知道了,事情做得太絕,他懷恨在心,趁着你媽懷林驚,我們對你疏于照顧的時候,找人把你拐走了。”

“他找人是想要弄死你,那個人沒敢動手,蒙騙了王強之後帶着錢逃之夭夭。我們報警四處找你,警方把王強抓了起來,沒找到動手的人,因為王強的證詞,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

“你媽自責的不得了,生林驚的時候抑郁難産,差點一屍兩命。我給你妹妹取名叫陸驚,你媽嫌我沒文采,才給改成了林驚。”

程雨嫌他說的慢,半天繞不到重點:“說這些做什麽?”

陸章摟了下她的肩膀,程雨拍開他的手:“說正經的。”

“你媽那個時候經常勸我,讓我做事情收斂一點,可惜我都沒能聽進去。動手的人一直沒抓到,關鍵證據缺少,王強最終只被判了幾年。我心裏的氣也一直沒消下去,直到他在獄中病死,我才勉強算是解恨。”

“後來你找回來了,失而複得,我就更加不知收斂,不聽勸阻,你媽時常會被我氣得心口疼……”

程雨瞪他一眼,陸章投降:“好,我不說這個。”

“我是什麽時候徹底知道改正,開始懂得收斂的……”陸章緩緩收了笑意,“是你被綁架那次。你體內被注射了不知名的藥劑,在ICU病房裏整整昏迷半個月。謝然為了從綁匪手中救你,腦部受創,也跟着睡了有五天,小腿嚴重劃傷,足足養了半年才能重新行走。”

一直安靜傾聽的陸淮猛地站了起來,“什麽?!”

“是……謝然?你們不是說,是警察……”

不是說報警之後警察抓到綁匪,把他順利解救出來,不是說謝然的腿是在生日宴上意外劃傷的嗎?

“那是然然跟我們商量之後騙你的說辭。警察在你們逃出來之後才找到地方,抓到綁匪。”陸章說:“這很難接受,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先什麽都不要想,坐下聽我說完。”

陸淮身上止不住的發冷,手指都在顫抖。

是騙他的,都是假的,然然的傷……是為他受的。

陸章察覺出他的異樣,考慮到他的情緒,還是停下,想給他時間緩一緩。

陸淮十指交握,說:“我沒事,說下去吧,我想聽。”

“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綁匪抓到的是你,打電話威脅的是我們,全程都跟謝然沒有關系。我們報了警,聯系了謝家,他們沒見過你,你是在去謝然生日宴會的路上被綁走的。”

“我和你媽媽擔心你的安危,很着急……”

陸章頓了頓,說:“并沒有人發現,其實和你一起失蹤的還有謝然。”

陸淮不相信,激動道:“怎麽會!是他過生日,他是宴會的主角,他失蹤了怎麽會沒有人發現!”

陸章搖頭,“這一點你可以以後自己去問謝然,謝家的事情我們了解的并不多。”

“你們兩個,是第二天被顧城送到醫院的,他開車在路上遇上你們,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了我們。”

“你們……他……”

一直盡量語氣平穩的講述舊事的陸章忽然有些哽咽。

程雨早在聽陸章說到謝然跟着一起失蹤的時候就已經無聲的哭了,暗自偏頭去擦眼角的淚水。

那個身上沾着血污和泥土的少年,形容狼狽,唯獨看向陸淮的眼神裏幹淨的不摻任何雜質。

腿上一道長長的刀傷,即使簡單包紮過,還是在往外滲血,身上各處是擦傷和淤青。

連額頭上都沾着鮮紅刺眼的血跡。

比起昏睡過去的陸淮,看着不知慘了多少倍。

被擡到擔架上要分開的時候還依舊死死的抓着陸淮的手。

昏迷前,意識漸漸模糊,嘴裏還輕聲念着“哥哥”,擔心着陸淮的身體。

程雨和陸章匆匆趕往醫院,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幾年時間裏,每次拿到謝然的檢查報告,程雨腦海裏總會不自覺的浮現出這令人揪心的一幕。

陸淮聽完,努力鎮定下來,“他睡了五天?”

洛一南也曾經摔到噴泉池裏磕到過後腦,但他第二天還能活蹦亂跳的。

謝然傷的究竟有多重?

程雨整理好情緒,“他腦部受傷程度并不嚴重,本來不至于睡這麽久。”

陸淮:“那為什麽……”

程雨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說:“因為他這裏有隐性的先天性疾病,他受的創傷,是誘因。”

陸淮追問:“那他現在怎麽樣了,治好了嗎?”

程雨沉默。

陸章替她說:“別怪你媽媽,她盡力了,然然一直不肯配合治療。現在的症狀并不嚴重,只是精神上格外容易疲憊,會伴随出現身體乏力的症狀,但這種情況不會經常出現。睡眠很重要,多注意休息就能好,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陸淮恍惚間想起了很多事情,一些以前并沒有注意過,或者注意過卻沒察覺出問題的事情。

比如他爸媽為什麽那麽寶貝謝然,陸淮差點出車禍,他們擔心他,深夜打電話卻打給了陸林驚而不是他,他爸解釋的原因是他和謝然睡在一屋,他們怕吵醒謝然。

那真的,是在為謝然的身體考慮。

還有他醉酒的那天晚上,為什麽謝然沒能反抗逃開他。謝然很累,但是他不弱,出國前那天晚上他一個手刀就把陸淮砍暈了。

他想讓謝然睡他的時候,陸淮沒用力,但謝然确實輕輕松松的就翻身把他制住。

為什麽唯獨那天晚上沒能反抗成功?

現在有了解釋。

也難怪謝然夜裏犯困的時候,什麽都阻止不了他的睡意。

陸淮不知道,這些事他從前都不知道。

他甚至還讓謝然陪着他熬過夜。

他喜歡謝然,來家裏之前自信能照顧好他,不會因為任何阻礙和他分開,做好了面對父母反對的準備。

聽完父母的話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可笑。

父母已經盼他這句喜歡盼了四年。

四年前他們就知道謝然喜歡他,喜歡的連命都可以不要。

可他在不知不覺間拖累了謝然這麽多,讓謝然暗中背負了這麽多。

知子莫若父,陸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以前你不知道這些,以後……等他回國,勸他早點去接受治療吧。”

陸淮經他提醒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為什麽不肯接受治療?是因為……我嗎?”

程雨接過話:“這個問題你來問我們就沒有意義了。”

陸淮話在嘴邊醞釀了許久,出口的時候嗓子沒能發出聲,清了清嗓子才說出來:“他的病……真的不嚴重嗎?”

如果不嚴重,為什麽以前瞞着他沒說,現在又說了。

如果不嚴重,為什麽聽到他說喜歡謝然很久,他媽媽會那麽生氣。

陸章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說謊是個技術性的活兒。

程雨嘲他:“你兒子比你聰明多了。”

陸淮眼前有點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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