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花為誰妍

楊昭武一看,馬車上有謝府的标記,知道又是謝怡心來接他了,心底暗嘆,走了過去。

隔着車簾,楊昭武輕聲問:“不是說好了,以後都不出城來接哥哥的嗎?心妹妹又淘氣啦?”

“昭武哥哥,人家有一個月都沒看到昭武哥哥了,怕你忘了明天要陪我去彌勒寺賞花,今天才特意來提醒昭武哥哥的,不算違背諾言的哦!”馬上裏穿來少女的糯糯細語。

“那下不違例。”楊昭武無奈的說。

“昭武哥哥,你進車裏來坐。”

書童平寧已經将馬牽過來,楊昭武翻身上馬,手握缰繩道:“心妹妹,你長大了,男女有別,走,我送你回去!”

雖明知道昭武哥哥不會再像兒時一樣與自己同車而坐,但透過紫珠窗簾,能看到昭武哥哥英挺潇灑的背影,也不錯。

謝怡心癡癡的望着昭武哥哥的背影,高高束起的發冠,發帶在騎馬疾馳中随風飄動。長年練武的寬闊肩膀,端坐馬背筆直如長槍的後背,勁廋的腰在長衫中若隐若現。

謝怡心的臉越來越燙,心也劇烈的跳動,仿佛要蹦出嗓子一般。

來時漫長的時間,歸途卻轉瞬就到,等謝怡心回過神,馬車都已經到了謝府。

謝怡心捏住帕子,懊惱的想:怎麽回來速度這麽快啊!

但楊昭武已經掀起車簾,伸出手準備扶謝怡心下馬車。謝怡心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白皙的膚色卻結實修長有力,指腹有握筆而形成的薄繭,手心有握劍的硬繭,修得整整齊齊的指甲,這孔武有力的手是昭武哥哥的手。

端詳良久,穩住急促的呼吸,謝怡心才把自己柔軟白嫩的小手放入大掌中。由着昭武哥哥輕輕一帶,下了馬車。

“心妹妹,你快回去吧,替我向謝伯父問好,明天辰時三刻我來接你。”

“昭武哥哥!”謝怡心不想楊昭武這麽快就走,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從何說起,最後只餘了一句:“明天昭武哥哥要記得來接我哦!”乖乖的進了大門,回家去了。

是夜,謝怡心躺在床上一夜輾轉,期間下了一陣小雨,輕輕的打在院外的芭蕉葉上,滴滴答答的細響。

想起不知那本書上的一首詞:“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點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一時心亂如麻,披衣坐起。

值夜的安紅趕緊把燈挑亮,輕聲問:“小姐,怎麽啦?夢魇着了嗎?”

謝怡心搖搖頭,只是心底依然沉甸甸的,開口道:“我想喝點水。”

安紅忙将溫着的茶水,用六角青瓷杯盛了,端過來,遞到謝怡心嘴邊。謝怡心就着安紅的手,喝了幾口,複又躺下。

安紅見小姐心事重重,柔聲勸道:“小姐還是早些安置了,一早楊少爺就要來接你賞花,養足精神才好上山。”

謝怡心這才又躺下,迷迷糊糊中謝怡心又睡去。待到天剛透曉,就醒了過來起身梳洗。

安青先将銀盆熱水裏的毛巾絞來,敷在謝怡心臉上,再換另一塊毛巾擦臉。待淨過臉,又從小丫鬟白莺手中拿來青鹽漱口,含上一粒薄荷香津丸,坐在梳妝臺前,開始梳妝。

安紅站在謝怡心身後用楊木梳開發,要先梳通一百下,再梳發結髻。安青先把上好的荷花凝露塗了一遍,再抹上一層薄薄的茉莉香粉,又略略在兩頰上暈開一點玫瑰胭脂,最後在唇上上了櫻桃口脂。銅鏡中的少女顧盼生姿,一颦一笑嬌美動人。

後面的安紅已經通好了發,輕聲問:“小姐,今兒梳過什麽發髻?”

“靈蛇髻吧,方便一點。”

安紅換過象牙梳,靈活的左扭右盤,不一會一個漂亮的靈蛇髻就完成了,最後用前日剛買的碧玺螺钿固定好發髻,再插上三根碧玺海棠長簪,額前懸了如意墜,再陪上同套的碧玺海棠耳環,首飾不多,卻越見精致。

謝怡心滿意的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轉過身去看紫蟬,紫莺捧着的衣服。

一套是鵝黃蜀緞廣袖雙繞短曲裾,下配黃色绫褲,整身衣服上淺下漸深,領口袖口,裙裾雙繞處都繡了銀絲蝴蝶,看起來栩栩如生,穿起來又好走路,又嬌俏可人。

另一套是粉紅織錦交領齊腰襦裙,上面是海棠暗花,下配八幅五彩繡海棠馬面裙,腰間妃色宮縧上系了兩只小金鈴。

謝怡心想了一下,選了粉紅交領齊腰襦裙,穿上後再配上同色綴珍珠繡鞋,在鏡前轉了一下,只見嬌憨可人,清麗而不俗,這才滿意的去往榮和堂吃早飯。

榮和堂裏謝老爺已坐了一盞茶工夫,正準備着人去請小姐,就見女兒款款而來。

迎着朝陽,粉紅織錦泛着金光,削肩柳腰的少女,面若朝霞,盈盈含笑,瑤步走來。

一向小女兒打扮的寶貝女兒,今天梳妝打扮得成熟不少,謝老爺心裏又是驕傲,又是心酸。

女兒長大了,就是一心惦記外面的壞小子。眼看女兒已十三,等不了幾年就該出閣,謝老爺想起亡妻,轉過頭,輕擦眼角,再轉過來招呼女兒坐下。

謝怡心剛喝了一碗胭脂米粥,兩個奶油卷,一個菱角糕,就聽見仆人通報:“楊少爺過來接小姐了。”

謝怡心急忙漱了口,又含了一粒才做的橙子香津丸,由着柳紅補上櫻桃口脂,匆匆向父親告辭:“爹,您慢用,女兒先出去了。”

謝老爺留住女兒,轉頭問:“安青,路上的幹果,點心準備好了嗎?”

安青恭敬的回答道:“回老爺,都已經準備好了。八寶缵絲幹點一盒,外加紅漆點心一盒。”

“爹爹,昭武哥哥等着我呢!”謝怡心跺腳道。

“去吧,去吧,早點回來,路上小心。”謝老爺看女兒一臉焦急樣,擺擺手道。

“那女兒先走了!”如脫籠小鳥般,謝怡心急急往院外而去,安青,安紅并一些婆子些趕緊跟上。

謝怡心剛出得大門,就見昭武哥哥站在一輛黃花梨馬車旁,牽着那匹棗紅馬疾風,身穿白色織錦勁裝,足蹬青色皂靴,更顯眉宇隽秀,猿背蜂腰,長腿筆直,俊逸非常。

疾步走到昭武哥哥面前,紅着臉道:“昭武哥哥,你來多久了?等久了吧?”

“沒有,是昭武哥哥來早了。快上車吧,小心一會日頭曬。”

楊昭武扶着謝怡心上了黃花梨馬車,由着安青,安紅上去伺候,其它丫環婆子另上了一輛謝府的黑油馬車,外加幾個謝府護衛,整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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