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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半入園區, 導游和他們說《爸爸去哪兒》就是在這錄的。季舒沒看過國內的綜藝,跟在後面左看看右看看,趴在考拉館的玻璃上, 盯着裏面的樹袋熊發呆。

陸潇走過來,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和考拉在比誰更傻嗎?”

季舒仰起頭, 還沒來得及說話,陸潇就抓住他的胳膊,“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進了園區後自由活動, 陸潇拉着季舒兜兜轉轉,租了輛車,季舒不怎麽踩, 都是陸潇動着。中午的時候, 去餐廳吃飯,季舒早上吃的少,走了一上午現在覺得餓了。吃過飯從餐廳出去,外面小車有賣甜筒的,陸潇問季舒要不要吃,季舒舔了一下嘴唇,他說:“要草莓味的。”

一人一個草莓味的冰淇淋拿在手裏,走過一段花路, 季舒咬了一口甜筒尖,還沒吃幾口, 前面跑過來一小孩。他來不及避開,身體晃了晃,陸潇扶住他的肩膀,季舒的手一抖,冰淇淋掉地上了。

季舒呆滞地看着地上的甜筒,又刷的擡起頭,那小孩已經跑沒影了,他回頭去看,冰淇淋小車也沒了。季舒立刻癟起嘴,皺起了鼻子。

“冰淇淋掉了。”他語氣低落,聲音悶悶。

陸潇第一次見到他這麽生動的表情,他紅着臉,撓撓頭,把自己還沒吃的冰淇淋遞過去,幹巴巴問:“你要吃嗎?我這個還沒吃過。”

“可以嗎?”

“當然,我其實不喜歡吃甜食。”陸潇把甜筒塞到季舒手裏,抿起嘴,快步往外走。季舒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捏着冰淇淋,先吃了一大口,腦袋都要冰住了,刺刺的疼,他還笑得出來。

陸潇回頭偷偷看他,見他嘴角擦上了一層奶沫,他又放慢步伐和季舒肩并肩走着。他盯着季舒的臉,目光瞥到周遭突然一愣,轉過站定皺着眉看着過往人群。

季舒也停了下來,困惑道:“怎麽了?”

陸潇眉頭緊鎖問:“你有沒有覺得有人跟着我們?”

“有人?”季舒環顧四周,什麽也沒察覺。

“可能是我看錯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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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半集合,季舒說累了,陸潇和他提早了一小時就到了集合點,找了個長椅坐下。陸潇問他玩不玩游戲,季舒搖頭:“我不會,你之前給我玩過。”

陸潇說:“那要看電影嗎?還有一個小時呢。”

季舒眼睛亮了,他問:“有恐怖電影嗎?”

陸潇笑道:“沒想到你喜歡這類啊?”

“很刺激。”季舒捂着心口,“看的時候這裏在往下墜的。”

陸潇把一只耳機塞給季舒,兩個人肩挨着肩看了會恐怖電影,情節很大衆,主要是拍攝手法很懸疑。季舒一驚一乍,陸潇沒有被電影吓到,倒是被季舒給吓了一跳。

要到集合的時候,有人過來喊他們,季舒籲了一口氣,摘下耳機還給陸潇。陸潇說:“到車上再去看。”

他們上車,季舒沉迷于剛才的恐怖氛圍裏,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季舒一激靈,就聽到朗朗笑聲,他回頭去看,杜聞楷笑眯眯地看着他。

“想什麽呢?那麽入神。”

“杜老師,你怎麽在我們車上?”

陸潇也跟着上來,站在季舒身邊,兩個人擠在過道裏,往裏靠了靠,給後面的學生讓道。

杜聞楷看了眼陸潇,對他們說:“你們的導游回去了,我正好也跟着出來玩,回去的路,你們這車我來看着。”

杜聞楷在學生裏還是挺有人氣的,他為人寬厚,布置作業還不多。像是今天出來玩,別的課都還有兩張試卷,杜聞楷在車上就說了數學沒作業,大家一塊歡呼。

回程時,車上安靜了不少,電影結束後,季舒把臉埋在靠背裏,他打了個哈切。

陸潇問他,“困了嗎?”

季舒小幅度點了點頭,“困了。”

陸潇看着季舒,親眼見識到了上一秒還在說話,下一秒就睡了過去。季舒像一團棉花糖,車子行駛颠簸,他軟撲撲的臉擠在椅子裏,腦袋搖晃了一圈,眼看着就要撞到車窗,被陸潇一把拉住,腦袋在半空停頓,轉了個彎跌在了陸潇的肩膀上。

半大的少年僵硬成了一塊岩石,他睜大眼,呆呆地看着肩膀上的人,視線艱難挪開。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季越東的車停靠在外國語高中校門口,他左手擱在方向盤上,右手滑動屏幕,眉頭微蹙看着手機裏私人偵探發來的資料。

湯臣從瑞士離開後,先去了巴黎,然後又去舊金山,最後回到了國內。他是醫生,回國後就在上海一家私立醫院工作,不過最近辭職了,最近一次出現是在長隆度假區。

季越東咀嚼着這行字,目露兇光。

學校大巴陸陸續續五點到校,季越東等了一個多小時。他站在路口,捏着手機盯着來往巴士車牌號。

看着似乎是最後一輛車了,季越東皺着眉走到學校門口保安室。他輕叩門,那門虛掩着,季越東還未推開門就聽到一聲怒喝,“什麽,四班的車被撞了?”

季越東一愣,立刻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他抓起一個保安的前領,厲聲道:“你在說什麽?什麽被撞了?”

保安被他吓到,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道:“四班的旅游大巴在高速發生了車禍,好幾輛車連環撞在了一起。”

季越東的手抖開,撐着木桌險些站不穩,他恍惚了一秒,不敢置信了兩秒,恢複理智與冷靜花了三秒。六秒之後,季越東鎮靜下來,沉聲問:“能聯系到司機嗎?把具體情況告訴我,我是車內學生的家長。”

季舒上了車後就一直睡着,巴士搖晃,車窗外的太陽追在車後,季舒沉在那片霞光餘晖裏。陸潇盯着他的臉龐發呆,突然車子猛地一滞,季舒的身體前傾,就要往玻璃上撞,被陸潇一把抓住攬在自己懷裏。

杜聞楷站了起來,大聲喊道,“不要慌,大家都坐好,不要随意走動。”

季舒撞進陸潇的懷中,他掙紮着推開,揉着眼睛茫然道:“怎麽了?”

陸潇朝前看去,卻在這時他們的巴士忽然往後退,前面有人大叫,大家紛紛朝後跑,車裏亂成一團。司機踩着油門快速後退,大巴即使避開了前面的沖撞,車頭破了一大塊,但好在并無大礙。

前面發生了幾車連環車禍,整段路都堵塞了,他們的車一時間無法行駛,杜聞楷急急忙忙安撫着學生情緒。季舒想給季越東打電話,但高速上信號不好,根本沒辦法撥出去。

他們等了一個多小時,整條道路上的車輛緩慢蠕動。車子熄火,車廂內變得悶熱,學生都打開了窗,夜風灌入,才稍顯涼快些。

陸潇擰開水瓶遞給季舒,季舒趴在玻璃上,無精打采搖着頭。

他剛上車時喝了很多的水,此刻已經是憋的很難受了。

高昊他們在後面亂叫,青春期的男生對這種類似于災難片才會出現的情節異常興奮。季舒被他們吵得頭疼,更難受的是生理問題,已經有男生憋不住下去路邊了解決了。

陰暗的夜,癱瘓的道路,不停閃爍的車燈,和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季舒閉上眼,昏昏沉沉忍着,突然耳邊響起驚呼,他聽到杜老師的聲音。

“你是說?”

有個聲音說,“我是季舒的家人,帶他回家。”

季舒倏地撐開眼皮,震驚地看去,季越東站在車的另一端,從前走到最後,在倒數第二排看到了季舒。

昏暗悶熱的車廂,季越東心有餘悸。季舒走了出來,輕輕喊他,下一秒身體墜入季越東的懷中。

只是短短幾秒,季越東那不堪的脆弱無處藏匿。他不停地說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杜聞楷推着鼻梁上的鏡架,他眯起眼打量着,季舒抓着季越東的衣服,低呼道:“你怎麽來了?”

季越東緊摟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抓起他的背包,狹窄的過道裏,他無視旁人目光攜着季舒往外走。杜聞楷看着從自己身前經過的男人,視線相撞,季越東低眉垂眸看着季舒,他說:“老師,我先帶季舒回去了。”

是高高在上的人,眼神只放在了他的小王子身上,連旁人一眼都不施舍。

杜聞楷撇過頭目光落在季舒臉上,季舒像一只被打撈起來的小貓小狗,可憐巴巴依偎在他的主人身邊。

杜聞楷讓他們下車小心一些,季越東點頭謝過。直到他們走了,巴士內響起學生哄鬧的議論。杜聞楷讓他們安靜下來,說了幾次也沒有用。

陸潇坐到窗口,隔着玻璃他看到了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他們在車尾燈閃爍的紅裏穿梭。

季越東的車停在最前面,一共五輛車相撞,車流艱難的從旁邊窄道挪動。這裏本來是不允許有人經過的,但季越東得知消息後就立刻拜托了認識的人,才讓他進來找到了季舒。他們坐進車內,季舒就立刻說:“我想上廁所。”

他憋的難受,把頭埋下去,看着自己的膝蓋。

季越東伸手捋開他貼在額頭上潮濕的發,他說:“前面不遠就有個休息站,你先忍忍。”

車開了五六分鐘就到了,季越東下了車立刻走到季舒這邊,拉開門把他從車裏抱出來。他面色發白,身體都在打顫,雙腿緊緊絞在一起,他抓着季越東的手臂,帶着哭腔說:“我路都走不好了。”

他怕一走動就憋不住了,季越東一句話未說,橫抱着他往裏面跑,到了廁所,他走進隔間,“啪”的一聲關了門。他把季舒放下來,站在他身後,褪開褲子,替他扶着。

季舒靠在季越東懷裏,一下子還松弛不下來。等了許久,季越東低頭,嘴唇貼在季舒的頸側,濕潤的熱氣噴灑,他吹了個口哨,季舒的身體打了個激靈,徹底放松了下來。

從隔間裏出來,季越東洗手,季舒趴在他後背上,悶悶道:“太丢人了。”

季越東從鏡子裏看不到季舒,他側過身抽了一張紙巾,轉過身低頭打量着季舒。吸水寬大的紙巾裹着手指仔仔細細擦拭,掌心裏沾了水的紙卷成了團丢進垃圾桶,變得幹燥的修長手指擡起季舒的下巴。

顫抖的睫毛下阖,咬着嘴唇,季舒的臉成了水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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