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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元叼着根煙, 眯着眼玩着骰子,骰盅在他手裏左右搖晃,邊上一排都是加了冰塊的“深水炸彈”。
邊上有人笑着問他, “鄭公子, 前段時間去哪兒潇灑啦,人都見不着。”
鄭元嗤笑一聲, 翹起腿抖着煙灰自嘲道:“別提了,前段時間有個女的跑到我家,說肚子裏是我的小孩,天地良心, 那女的臉長得就跟被輪胎碾過似的,我睡誰不好,睡她?”他越說越煩躁, 捋了一把頭發, 按滅了煙,灌了一杯酒,咬着牙說:“就這破事,還讓老爺子把我關了禁閉。”
他說得心酸,旁人聽着哄然大笑,繼而轉向季越東,“季少,那您呢?你怎麽也跟鄭公子一樣, 這麽多時間都沒出來了?”
季越東掀開眼皮,涼飕飕看過去, 對方臉上的笑容滞頓,他不語,倒是鄭元打着圓場說:“他啊是有正經事,專心養着小孩呢。”
季越東藏在角落陰影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的不快。鄭元朝邊上的人打了個眼色,就有模樣豔麗的女人貼了上去,枕在季越東胸口,嘴唇蹭過他的衣領吻在了他的脖子上,一股甜膩的香味撲到了鼻尖。季越東睜開了眼,看着眼前的人,皺起眉,一把推開了她。
“給我滾開。”
他語氣不善,女人摔在沙發一邊,瑟瑟發抖。
鄭元連忙讓人拉開,季越東長籲一口氣,食指曲折,指關節處頂在眉心,他往後靠,後被壓在軟枕上,側頭看向鄭元,“以後別再給我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了,我不喜歡。”
“不喜歡?你是要當和尚嗎?”鄭元嘀咕了一句,季越東也不理會,他繼續獨酌。
他是有家的人,酩酊大醉到深夜,家裏的一盞燈也為了等他而亮着。
酒局散了,鄭元找了人送季越東回去,車子剛到門口,院子裏的大門就開了。
秋風陣陣,攜着一股酒味帶到季舒鼻尖,他上前幾步,扶着季越東。
送季越東過來的人,見他家裏竟然還住着一個漂亮的男生,愣了愣,随即就想到剛才酒局上,季越東把那女人推開的樣子,頓時就想明白了。他嘴角噙笑,對季舒說:“季先生就給你照顧了。
季越東半個身子靠在季舒肩膀上,他其實并未很醉,只是累了。他朝送他的人擺了擺手,對方走得很快,走到院門又回頭喊了一聲,“季先生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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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越東皺着眉,慢慢站直,他扶着牆壁進屋,走到玄關脫了鞋便直接走到了客廳。
季舒快步上前,跟在他身後,看着季越東躺在沙發上,右手擱在眼皮上,左腿蜷起,整個人散發着頹唐氣息。
他很少見到季越東這樣,季舒倒了一杯溫水,蹲在沙發邊,把杯口遞到季越東嘴邊。
“你要不要喝點水?”季舒盯着他微微泛紅的臉,聲音低低軟軟。他用手捋開季越東的頭發,露出額頭,手指撫過眉毛,季越東睜開了眼。
他們彼此對視,季舒盯着他,眼裏是壓抑的情緒。他瞥見季越東那截雪白的領子上的紅唇印,捏着杯子的手打了個哆嗦,杯子裏的水濺開。
他低下頭,在季越東還未開口前,低聲說:“水杯給你,你餓嗎?我還煮了粥,我……我去廚房看看。”
他匆忙轉身,用手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小跑進廚房。
他連廚房的門都沒有進去,在半路就已經支撐不住,跪在地上,把自己的臉壓在臂彎裏,他幾乎沒出聲,壓抑的抽泣,連哭聲都像是被剪碎了一樣。
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他曾以為愛情是和風細雨是灑滿大地的星光是戀人捧到心尖的呵護。而不是像現在,他連碰都不敢碰,他怕季越東又離開自己,他怕連見一面都成了奢侈。
季舒覺得自己好像吞了一口滾燙的水,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卻燒到了心口。
季越東撐着沙發坐起,他扯開領口,側頭看去,領口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蹭上了別人的吻。
季越東覺得煩躁,他已經很少會有這樣的情緒了,季舒的感情好像不受控制,他想到季舒哽咽的樣子,扶着額頭低下了頭。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季越東回神,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鄭元打來的。
劃開屏幕,季越東往後靠去,手機貼在耳邊,鄭元問他:“東哥,你最近怎麽了?剛才狀态不對啊。”
季越東皺皺眉,“沒怎麽,就是工作太忙了。”
“你不是剛休好假嗎?”
“又想休息了呗。”季越東半眯着眼,燈光從上墜下來,晃過他的眼,他瞥到季舒朝他走來。
他點開免提,把手機丢在了一邊。
鄭元的聲音像是□□,落在了地面,轟隆作響,他問:“下個月去上海嗎?我在那裏投資了一家娛樂公司,你和我一塊過去,不愁美女。”
季舒站在轉角,後背貼在冰冷的牆壁上,他聽着季越東說:“行啊。”
他大喘着氣,心裏有一輛火車駛入隧道,徹底黑了下來,他捂着心口,手背抵在鼻尖,試圖按住那股酸痛。
幾聲腳步,身前投下陰影,季越東站在他面前,低頭看着他顫抖的肩膀,他伸手捏住季舒的下巴。季舒擡起頭,視線接觸到季越東的臉時,眼淚便一下子溢出,他咬着下唇,呆呆地看着季越東。
季越東臉上是他不曾見過的神情,他居高臨下看着季舒,他說:“你也聽到了,我不是你想的那麽好,這就是我原本的生活,聲色犬馬金迷紙醉。我是活在這個花花世界裏的,季舒你喜歡錯了人。”
季舒搖頭,他一把抓住了季越東的手,他身體前傾,想要去抱住他,被季越東躲開了。
“你不能這樣對我。”季舒死命地攥住與季越東僅剩下來的一絲牽絆,他說:“我已經很努力了,你不要這樣說,你不要诋毀自己,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我……”
他說不下去了,身體打着冷顫,泣不成聲着,左手捂着自己的臉,右手卻還死死地抓着季越東的手,他不願放開。
他的哭聲斷續,好幾次都似乎要窒息,隔了很久很久,他才緩緩平息,仰起頭,紅着眼看向季越東。
他說:“你能不能不要去上海?你不喜歡現在的我,是因為我太小了嗎?等我長大,等我長大好不好。我會長到像你這麽高,我會變得和你一樣優秀,我會成為有資格愛你的人,所以……所以在這之前,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我會很乖,我真的會很乖的。”
季越東捧起他的臉,他拉起袖子,襯衫一點點蹭過淚痕,他說:“我不是想讓你變成我這樣,我不好,季舒……我希望你成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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