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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老太太走後, 沈卿卿胸口就像堵了一團紗, 悶悶的。
雖然做好了李贽敢負心她就與他相敬如冰的準備, 但想到真那樣就證明李贽太奸詐而她太傻, 沈卿卿就一點都灑脫不起來。
李贽心狠虛僞、道貌岸然沈卿卿早就知道了,可草原之行李贽給了她太多溫柔體貼、美好心動, 沈卿卿便覺得, 李贽壞就壞吧,只要他對她、對她的家人好, 也別行什麽喪盡天良的大惡事, 那也不失為一個好丈夫。
既然是好丈夫, 沈卿卿自然不想與人分享。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 可沈卿卿生在一個父母恩□□, 她也想要父母那樣溫馨甜蜜的生活。
摸摸肚子, 沈卿卿決定先不要生氣, 萬一李贽能信守承諾, 她豈不是白氣一場?
“碧雲, 你先下去歇息歇息, 傍晚侯爺回府了我再叫你過來請安。”
忍下煩躁, 沈卿卿笑着對被祝老太太留下來的碧雲道。
碧雲并不信主母真的會這麽大度,心神不寧地随玉蟬下去了。
她一走, 玉蝶急了,小聲問主子:“夫人,你真想讓她去伺候侯爺啊?”
沈卿卿苦笑, 繼而嘆了口氣:“我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爺怎麽想,等着瞧吧。”
今日禁軍事忙,李贽回來時天都黑了,侯府其他院落早就落了燈。
小妻子孕後睡得不太安穩,李贽本不想去後院打擾她了,未料小妻子竟吩咐阿榮傳話讓他務必過去一趟。
“出了什麽事?”李贽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阿榮。成親這麽久,沈卿卿還沒刻意請他去後院過。
阿榮彎着腰道:“夫人沒說是何事,不過,白日裏老太太領着一個叫碧雲的丫鬟過來了,走時并沒有帶走碧雲。”
李贽皺了下眉。
早些年,因為他遲遲不肯娶妻,老太太接二連三的挑丫鬟給他,一開始李贽還客氣地拒絕,後來他不勝其煩,說了一次重話,老太太這才消停。沈卿卿嫁過來後,老太太對她關愛有加,李贽還以為老太太很滿意這個孫媳婦,沒想到沈卿卿剛懷孕五個月,老太太就來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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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是孩子脾氣,愛恨分明又受不得一絲委屈,老太太就不怕她一氣之下傷了孩子?
“夫人如何?”李贽平靜地問,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阿榮如實道:“下午夫人一直留在後院,想來應該無事。”有事玉蟬玉蝶早急了。
李贽颔首,先去上房更衣。
換了常服,李贽立即去了後院。
十月裏,天已經很冷了,特別是晚上,寒風刺骨,聽着就瘆得慌。沈卿卿久住江南,更懼怕京城的嚴寒,晚飯後等了很久等不到李贽,她就先歇下了。
屋裏燒着地龍,李贽挑簾進來,先看到了花幾上擺着的菊花盆栽,是盆朱砂紅霜,新開的花盤足有碟子那麽大,金紅妖豔的花瓣為這漆黑寒冷的冬夜添了幾分溫暖。不單單是這盆花,整間屋子處處都給李贽一種暖心的感覺,這是成親前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他生來富貴,後位高權重,但于無人處,李贽習慣了寂寥。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娶了個嬌氣傲慢的小妻子,光是哄她逗她就添了不知多少樂趣,更不提夜裏夫妻融為一體的缱绻極樂了。
神色溫柔下來,李贽繞過了屏風。
他挑開紗帳坐下來的時候,床板一沉,沈卿卿忽的醒了,回頭看看,發現這男人總算回來了,沈卿卿困意頓消,小手撐着床就要坐起來。
“起來做何?”李贽熟練地扶住她。
沈卿卿本想冷嘲熱諷一頓的,開口時語氣卻變成了她自己都意外的虛僞溫柔:“有個丫鬟想讓侯爺見一見。”
李贽想笑,她素來不會在他面前委屈自己,該發脾氣就發脾氣,想給他冷臉就給他冷臉,現在都變得這般陰陽怪氣了,足見她有多介意。
換個時候,李贽肯定要逗逗她的,但她有了身孕,李贽就不敢多招惹她了,免得氣大傷身。
慢慢地将小妻子按躺下去,李贽跟着躺在她身邊,漫不經心地道:“阿榮跟我說了,叫碧雲是吧,若祖母送她給你使喚,你留着便是,若是送來伺候我的,明早我親自給祖母還回去。”
沈卿卿:……
這麽幹脆?
她揚起臉,杏眼在黑暗裏尋找李贽的眼睛。
李贽低下來,額頭與她相貼,溫熱的呼吸落在她臉頰鼻端,低低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凡是我能擋住的委屈,我都不會讓它們加諸在你身上。”
他聲音低沉,他懷抱溫暖,在這樣的一個冬夜,沈卿卿怦然心動。
卸去了所有猜疑與郁氣,沈卿卿身子軟了下來,她依賴地縮進他懷抱,反過來替他着想了:“祖母生氣了怎麽辦?”
李贽笑了下,親着她額頭道:“那邊你不必操心,照顧好自己便可。”
沈卿卿想了想,李贽做了這麽多年的一家之主,定有辦法應付他的親祖母。
“不管就不管,可你不能讓祖母誤會是我吹的枕頭風。”沈卿卿十分嚴肅地提醒道,就算李贽當得起這個家,但李贽早出晚歸的,白日裏還是她與祝老太太打交道的時候多,惹怒了祝老太太,沈卿卿也要多很多麻煩。
李贽捏了下她的耳垂,胸有成竹道:“我明白。”
沈卿卿要等到他與祝老太太較量的結果出來後才能徹底放心。
“不過,若我收了那丫鬟,你當真不介意?”嘴唇擦過沈卿卿的鼻尖,李贽看着她的眼睛問。
沈卿卿咬唇,扭頭道:“你敢言而無信,我就再也不許你上我的床。”
喜歡才會介意,李贽笑了,指腹按着她柔潤的唇瓣,道:“真若如此,餘生再無所可期。”
沈卿卿撇嘴,這家夥慣會說甜言蜜語。
好在,她越來越喜歡聽了。
“晚上吃飯了嗎?”在李贽親上來之前,沈卿卿急忙轉移了話題,她可不想因為一時的情迷動了胎氣。
李贽沒吃,不過這麽晚他也不想折騰了。
“在宮中用過了。”李贽平躺下來,握着她的小手道:“睡吧。”
沈卿卿信以為真,也就睡了。
與此同時,後院的一間下人房裏,碧雲坐在模糊的銅鏡前,再次描了描她細細的眉毛。
鏡中是一張秀麗的臉龐。
碧雲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既然夫人已經答應了老太太,就算心裏不樂意,夫人肯定也會把她帶到侯爺面前的。侯爺是個大忙人,夜裏晚歸是常事,再等等,等侯爺回府了,說不定今晚她就能伺候侯爺了。
放下眉筆,碧雲眼裏充滿了期待。
然而碧雲等了一晚,也沒有等到任何人的召喚,只有初冬夜裏呼嘯的寒風與她作陪。
翌日清晨,終于有人來瞧她的門了。
碧雲深深吸了口氣,重整精神去開門。
叩門的是沈卿卿院裏的一個小丫鬟,讓碧雲随她去見主子們。
一聽侯爺也要見她,碧雲面露喜色,借口回房拿東西的時候趁機又飛速打扮了一番,然後才随小丫鬟去了正院。
正院,李贽正與沈卿卿閑聊,今日他休沐,準備陪沈卿卿出去逛逛,或是回娘家散散心。
沈卿卿低聲嗔他:“你才回絕了祖母就陪我出門,祖母還不氣出病來。”
李贽是祝老太太帶大的,他願意孝敬自己的祖母,但他并非愚孝之人。
“這次就罷了,下次陪你去探望岳父岳母。”李贽笑着保證道。
沈卿卿領他的情,親手為他續了碗茶。
“侯爺、夫人,碧雲帶到了。”玉蟬進來禀報道。
沈卿卿立即看向李贽。
李贽喝了兩口茶,起身道:“人你不必再見,我先去萬福堂,回來再陪你。”
沈卿卿遞了他一個“保重”的眼神。
李贽摸摸她頭,神色如常地出去了。
院子裏,碧雲站在一旁,瞧見挺拔俊美、面帶溫和淺笑的侯爺,她心跳加快,羞怯地垂下了頭。
李贽淡淡掃了她一眼,經過她身邊時才道:“随我去萬福堂。”
他的聲音裏并不帶任何怒意。
可碧雲的心卻沉了下去,昨夜侯爺見都沒見她就要退了她,一定是夫人仗着身孕反對侯爺納妾了。
沒關系,還有老太太呢,侯爺總不能為了新婚才半年的妻子就駁了老太太的顏面。
碧雲并不是很擔憂地跟在李贽身後,顯得很是乖順。
萬福堂,祝老太太與江依月剛用過飯不久,一起在院子裏散步。初冬的陽光溫暖柔和,照得江依月膚色白皙,宛若透明,極其惹人憐愛。
看到李贽與碧雲,江依月神色微變,低聲與祝老太太說了什麽,再與李贽打聲招呼,她就先退下了。
“你這是何意?”祝老太太掃眼碧雲,保持微笑的模樣問孫子。
李贽扶住她胳膊,溫聲道:“咱們去廳堂說。”
祝老太太抿抿嘴,祖孫倆一起跨進了堂屋。
屏退下人,李贽開門見山:“祖母,您送我丫鬟是好意,卿卿賢惠也勸我收下,但我很久以前就跟您說過,我不想我的後院像二叔那般充滿算計,更不想我的子嗣因為妻妾争寵有任何不測,也許您挑的丫鬟個個本分,可我在朝中已經很累了,沒有多餘的精力再觀察她們有沒有起争寵的心。”
祝老太太皺眉道:“誰讓你去分辨了?妾室們自有卿卿調教……”
李贽擺擺手,不容商量地看着老太太道:“祖母,除非卿卿膝下無子,否則我絕不納妾,您若執意塞人給我,只會令我頭疼,朝中形勢複雜不容分心,望祖母體諒。”
他一提朝堂,祝老太太登時想到了她的貴妃孫女。
“怎麽,那邊又要對付阿莼了?”祝老太太緊張地問。
李贽什麽都沒說,但神情嚴肅,似是默認。
祝老太太立即沒心思再考慮長孫後院的事了,如果貴妃孫女倒了,整個侯府就完了。
“好,我明白了,你安心上朝,家裏有祖母擔着,不必你惦記。”祝老太太語氣堅定地道。
李贽神色緩和下來,朝老太太拱手:“卿卿年幼,以後還要多勞祖母費心。”
祝老太太重重地點頭。
長孫要走,祝老太太親自送他出門,回來見碧雲還在院子裏站着,祝老太太想了想,讓身邊的嬷嬷将碧雲退回人牙子那裏。
碧雲當場就哭了,跪着求祝老太太收留,可惜話沒說完,就被人堵住了嘴。
後院的廂房裏,江依月聽到了碧雲的哭聲。
仲常哥哥沒有收下碧雲嗎?
看着面前綻放的一朵粉菊,江依月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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