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瑤兮不久就和師父一起坐上了遙劍仙居的仙車。

她今天大概是真的身體不好,坐上仙車以後,興奮探頭探腦地新鮮勁還沒持續多久,就偃旗息鼓了。

瑤兮關上了仙車的窗戶,小茶桌上的茶點也不擺弄了,蔫耷耷地縮在座位上。

師父注意到她的異狀,移目瞥了一眼,問道:“兮兒,你不舒服?”

瑤兮裹緊衣服,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就吐出來一個字道:“冷。”

“冷?”

淮瑾仙君蹙起眉頭。

現在正值盛春,又是白天,氣溫其實沒那麽冷的,放在車內的暖爐早就撤了,淮瑾仙君自己只着薄薄的春衣,并未覺得寒冷。

他擡頭去看窗戶,仙車的窗戶也已經被瑤兮自己關得嚴嚴實實的,沒有漏風。

淮瑾仙君眉間緊鎖,似是疑惑,但這個時候,瑤兮已經忍不住自己慢吞吞地窩回座位上,變回原形,漸漸蜷縮成一團白色的小毛球。大概是狐形身上有毛,比人身暖和,她将自己團起來以後,就不再動彈了,但是整只狐貍還哆哆嗦嗦的。

淮瑾仙君眉間未舒,一頓,道:“我給你找找取暖的東西。”

說着,他微微一動,試圖找個毯子之類的東西給她捂着,但還不等起身,就感到瑤兮跑過來,将小爪子搭在了他腿上。淮瑾仙君低下頭,正瞧見瑤兮慘兮兮地垂着耳朵和尾巴,撒嬌地往他身上蹭蹭,然後側過頭,期待地仰視望着他,輕聲道:“嗷嗚。”

淮瑾仙君:“……”

瑤兮這般神态動作,還輕輕擺了擺尾巴,分明是想要讓他抱的意思,就差沒把要求寫在臉上。

淮瑾仙君遲疑,他想到他們兩人之間如今微妙的關系,并未立刻動手,可是細看瑤兮的身體,發現她果然在輕輕發顫。

瑤兮看着師父冷漠的臉色。她已經将意圖表現得這麽明顯了,還生着病,身體不好,渾身發冷,早上又才剛剛想吐過,現在都這麽賣力地撒嬌了,可他還只是清清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發,也沒有主動動手抱抱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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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兮不知為何忽然覺得非常委屈,她耷拉下耳朵,扭開臉,難過地賭氣道:“你抱我一下又怎麽樣嘛!我是真的覺得好冷,明明閉關結束的那天晚上,更親密的事情我們也不是沒有……”

瑤兮話還沒說完,就在她以為師父不會理她的時候,忽然感到一雙微涼的手從她的身體下穿過,有力地将她抱了起來。

“嗷嗚。”

瑤兮慌亂地叫喚了一聲,下一刻她已經被師父抱在懷裏。

他的手其實有點冷,但他将她摟到胸前最暖和的地方,用袖子捂住,捂得密不透風。

師父緩緩問道:“還冷嗎?”

“嗷、嗷嗚……”

瑤兮這時整只狐貍熱得通紅,白毛底下的整張臉都燙得厲害。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高興懵了,此時精神得能跳起來騰空表演兩百個後空翻。

但瑤兮是何等聰明的狐貍,她當然趕緊病怏怏地往師父懷裏一紮,甕聲道:“還有點。”

淮瑾仙君看着瑤兮的白尾巴高興地在他手臂上掃來掃去,心裏安心不少,但他想到瑤兮剛剛口不擇言說出來的內容,面上不由流露出幾分外人覺察不出的窘迫,旋即淡淡地沉聲道:“……還有那些昏話,日後莫要再說了。至少,不要當真旁人說。”

“噢!”

瑤兮這時已經不在意剛才的事了。她幸福地窩在師父的胸口,透過薄薄的春衫,師父的體溫溫柔地傳過來包裹了她。

淮瑾仙君抱着瑤兮,發覺懷裏這個小毛球似乎體溫的确比平時高了一點點,想到她這麽畏寒,早上在房間裏好像也在因什麽事折騰,不免在意她身體是不是有什麽事,問:“兮兒,你要是身體不好,要不我們今日還是折返回仙居?”

“不要!”

瑤兮意外地倔強。

“我沒什麽事,只要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瑤兮得寸進尺地扒拉着他的胸口,提要求道:“師父,你抱緊點。還有,好像還不夠暖和,衣服能再脫一件嗎?”

淮瑾仙君悶了一聲,調整懷中瑤兮的位置,不讓她再扒自己衣襟,同時垂眸看她,見瑤兮好像比之前精神了的樣子,也沒有堅持。

他頓了頓,擡手輕輕地順她的毛。

“嗚……”

瑤兮舒服地趴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又歡快催促道:“摸摸頭!摸摸頭!”

淮瑾仙君輕輕撫摸她的腦袋,接着,指腹擦過,又溫柔地捏了捏她的耳朵。

“嗷嗚!”

瑤兮耳朵一顫,當即紅了臉,回過頭去狐疑地看師父。

她的耳朵特別敏感的,哪裏禁得住這麽碰,但那天晚上他倒是親過許多次。

到底已經是仙劫中的事,幻境和現實的界限很模糊。瑤兮有點拿不準師父剛剛是不知道無心,還是故意,但她回頭看到師父冷冰冰的臉,又不敢多問了,乖乖地趴回去給摸。

瑤兮的病感來得急,好得也快。

瑤兮昨晚興奮到很晚,天未亮又因不适醒來,其實沒睡多久。她在師父懷中趴了半天,淮瑾仙君中途本想問她身體還好,誰知低下頭,就看到胸口的小狐貍已經睡着了。

淮瑾仙君一愣,倒也未喚她,只安靜地将她護入懷中,獨自坐着。

仙車行得悠悠搖晃。

瑤兮醒來的時候,看到師父正要開車窗查看外面,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恍惚地問道:“師父,我們到哪兒了?”

淮瑾仙君應道:“到了。”

“嗷?”

瑤兮先是驚喜,馬上就要探腦,然後等反應過來,趕忙又眼明爪快地縮回淮瑾仙君懷中,表明自己身體不适,還是要抱着走。

淮瑾仙君無法,只得将她抱好。

……

仙宴設在九天之上。

這個時候,因為尚未開席,抵達的賓客尚且不多,守在這重天外的天兵正在閑談。

“今日好像是南海龍宮設了宴吧?”

一個天兵說道。

“我看從各個仙境來往的仙人比平時多了不少。”

另一個天兵道:“可不是,查出入的仙牌也麻煩了。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前面看看有沒有新到的賓客”

天兵擡步就走,恰在此時,正好有一個清雅的仙女懷中抱着白兔,與他錯肩而過,遞上仙牌走了進去。

女仙懷抱玉兔,模樣甚是甜美亮麗,天兵們都不禁多看了幾眼。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溫雅的仙女抱着一只小白貓進去。

等她走後,天兵笑道:“今日懷裏抱着靈物的仙子不少啊,這些靈物長得也好看,聽說在仙境中好好溫養一陣,若有機緣的話,它們日後可能也會成仙的。”

另一個天兵接口笑道:“是啊,這些仙子看着也都是溫柔可親、靈秀良善之人。說起來,怎麽沒有男仙手裏抱動物的?”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那個去查看還有沒有新賓客的天兵忽然慌張地跑了回來,一邊跑一邊大聲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個長相特別兇的仙君抱着一只白狐貍過來了!”

其他天兵:“???”

那個天兵跑得大喘氣,還來不及細說,淮瑾仙君和瑤兮的仙車已經遠遠地駛來,轉瞬間就駛到眼前!

天兵們頓時都張了大嘴。

淮瑾仙君已提前打開了車窗,從他的車窗內,果然能看到淮瑾仙君那張冷冰冰面無表情的仙君臉,還有他懷中那只活蹦亂跳的小白狐貍。

淮瑾仙君雖然生得好看,但不茍言笑,性格也十分冷淡,偏生修為十分高,他冷眸一掃,天兵們立刻感到一股很大的壓力,的确有一種很兇的感覺。

天兵們本來只是随便調侃幾句,哪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才說沒有男仙抱小動物,當場就來了一個!

尤其這仙君神情冷得跟冰刀似的,這麽個人偏偏抱了個可愛的小白狐,這種大場面立刻把天兵們都給吓着了,呆呆地張大了嘴。

淮瑾仙君拿過腰間的玉牌,淡漠地遞到車窗外。

淮瑾仙君許久不曾離開劍修仙境,那天兵沒見過他,但一看牌子是玉的,上前來接的手也抖了下,等看過之後,那天兵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吃驚表情,又驚又畏地恭敬行禮道:“原來是淮瑾仙君,請過吧!”

淮瑾仙君對他颔了下首,平視前方,任由仙車駛入天門中。

瑤兮還把自己扭成一個形狀,使勁在毛裏找自己的小牌子,發覺車動了才迷茫地擡起頭:“怎麽動啦?不用看我的牌子了嗎?”

淮瑾仙君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輕聲道:“你同我在一起,不用了。”

仙君回答她的态度似是輕松随意。

瑤兮奇怪地看了眼師父,但她擡起頭,只見淮瑾仙君靜默地望向車窗外,像是思索着什麽似的,淡然不語。

瑤兮見他沒有解釋,便當這是正常的,沒有再問。

車行了一段之後,兩人到了舉行仙宴的仙宮外。

淮瑾仙君遞了帖子,這回守門的侍衛只是确認了邀請帖上的名字,就讓淮瑾仙君抱着瑤兮踏了進去。

九重天上仙意極盛,屋外到處都是霧蒙蒙的,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能看到無盡的仙雲。

瑤兮看得驚奇,只覺得九重天美不勝收,哪怕這回是赴南海龍王在九重天設的宴,而非傳聞中的九重天天帝在天宮設的仙宴,瑤兮也已覺得不虛此行、甚是高興。

淮瑾仙君卻是全程淡淡。

他好似對這種場合熟悉,但并無興趣。

他将瑤兮安置在仙宴一席,出聲問道:“兮兒,你身體可還好?”

瑤兮這時已經蹦蹦跳跳的了,看九重天的宮殿和席宴還來不及,哪裏還記得自己之前怎麽樣,活潑地說道:“我已經沒事啦!”

淮瑾仙君一路抱着她,自是知道瑤兮中途就恢複如常,而且這小狐貍習慣被抱得很,醒來以後就自己自在地調整成了舒服的位置,拉長脖子到處看來看去。

淮瑾仙君沉思片刻,依舊擔憂瑤兮的身體,尋了旁邊的仙侍,問:“請問這裏可有醫仙?”

那仙侍面露難色,歉意地道:“今日醫仙正好不在,抱歉了,仙君。”

淮瑾仙君又低頭去瞧瑤兮,見她靈活的樣子,不看醫大約問題也不大,再說他也離開不久,便改口道:“那可否請你取毯子和手爐過來?”

仙侍自是含笑答應,不久便去而複返。

淮瑾仙君将毯子和手爐給瑤兮,讓她捂着,道:“兮兒,你自己在這裏待一會兒,若有什麽想要的,就讓仙侍去尋。”

瑤兮現在已經不冷了,但師父特意給她拿了毯子,還是美滋滋地摟住。瑤兮歪頭問:“那師父你呢?”

淮瑾仙君道:“我要外出片刻,去去就回來。”

瑤兮隐約覺察出師父好像對九重天上很是熟悉,但她見他神情認真,只得點點頭。

淮瑾仙君将她安頓好,又吩咐仙侍照看,便暫且離開。

瑤兮疑惑地目送淮瑾仙君離開,心中思索師父有什麽地方不能帶她去的。但說來也怪,師父一走,瑤兮困意又上來了,她打了個哈欠,見仙宴還未正式開始,又被手爐烘得暖和,索性舒服地趴下來,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

另一邊,天門口那幾個天兵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生得如此冷峻的一個仙君抱着小白狐乘車而去。

“原來那位便是淮瑾仙君。”

那位查了玉牌的天兵驚崇地道。

其他天兵也都聽過淮瑾仙君的名字,紛紛致以敬意。

但也要年紀最小的天兵不識淮瑾仙君的仙號,奇怪地道:“淮瑾仙君是何人?他平時也抱狐貍的嗎?”

那小子話音剛落,就被別的天兵拍了頭。

拍他的那人爽快地解釋道:“劍修仙境你是知道的吧?劍是頗主流的兵器,雖說真正的劍修不多,但這個仙境也是數一數二的大仙境了。剛剛那個人,是如今劍修中的佼佼者,萬歲以下無不敵,以他剛過千歲的年紀,可謂相當年輕出衆,現在萬歲以上的很少出山,故說是劍修中的第一人也不為過,在仙界各個仙境中都是很有名望的仙君。”

一人遺憾地說:“可惜剛剛不知道是他,沒有看清楚他的那把心劍。不過,以前還真不知道淮瑾仙君抱個狐貍,着實吓了一跳。”

小天兵聽得撓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大概還是只記得是個抱狐貍的仙君。

這時,另一個年紀稍長的天兵突然擰眉,說道:“說起來,我覺得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他。”

“啊?”

一人意外地道。

“你在哪兒見的?我們天天在九重天上守天門,以前沒有見過淮瑾仙君啊。”

“你們才守了幾年!怎麽能誰都見過!”

那年紀大的天兵笑他道,但轉而又覺得頭疼,苦惱地拍拍腦袋:“我想不起來了,可感覺少說也是幾百年前的事……而且似乎當時是該印象頗深的……”

許久,那天兵才搖搖頭:“罷了,記不得了,日後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冷是因為早孕反應,有時候也會有畏冷之類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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