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番外四一恨思遠(中)
“我最恨宋思遠的時候,倒不是他對我絕情的時候,畢竟人都有選擇喜歡不喜歡的權利。充其量怪我太喜歡他,不能怪他不喜歡我。
我最恨他的時候……我想想,或許只是很簡單地,恨他明明從沒喜歡過我,還跟我說,以後不要抽煙了。
他明知道我會聽他的話,又知道自己以後沒機會監督我,就這麽一句,逼着我好多年沒敢抽煙啊,你說他有多絕。
等到他死透了,剩一堆灰了,我才知道:哦,沒人管我了,那就抽呗。
那天晚上,我抽了整整兩盒半的煙,感覺自己像是煙做的,快能飛起來了。
那個時候我多恨他啊,恨到指天罵地,逼着他,如果在天上聽見了,有本事就下來,到夢裏掐死我呗。
我說我等着,可他總也不來,我更恨他了。
可是,好吧,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恨的不是他不讓我抽煙,我恨的只是自己太沒用,保護不了他。
我恨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2010年,洛一珩寫于私人博客。
“喂,走之前留個紀念品給你。”
“留你媽呢。”
“那你要不要?”
“……”
“小孩不要亂講髒話,還有,以後少抽煙,我不喜歡叛逆小孩……接着。”
話音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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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戒指,順着抛物線飛出他掌中,随即被精準無誤地半路阻截,穩穩攥在滿臉不情願的少年手心。
那時的洛一珩,還是個會因為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這種人世小事——而沒出息到,哭得鼻頭都通紅的少年。
也曾那樣惶然而無地自處般,站在病床邊,任由夕陽透過窗沿,參差不齊的餘光灑落他額角眉心,留下斑駁陰影。
金發碧眼,深幽藍瞳。
找不到焦點的茫然失措。
而後,病床上的宋思遠複又擡頭,溫聲地,平靜的,重複一句:“拿了我的戒指,就得記得少抽煙——會變醜,醜小孩我也是不喜……欣賞的。”
這離別來得一點都不莊重,好像是種逗弄,一種對待小輩漫不經心的敷衍關心。
這位宋家小三叔,終歸是習慣了和誰都戴一層捉摸不透的面具,縱橫歡場,從不交心,從不受傷。
他玩不過他,躲還不行嗎。
洛一珩被這句逗弄激得霍然回神,憤憤抹了抹鼻子,背過身,從兜裏掏出自己從不離身的墨鏡口罩行頭,一把全招呼上臉。
愛逗他的小三叔,好像已經全忘記了剛才是怎麽言語傷人,也忘記了如無意外,他這樣被趕走,以後是很難、或者說絕不會回頭,反倒還言笑晏晏,提醒他一句:“放心,在國外暫時還沒人認得你,都是金頭發藍眼睛,不用裹得這麽嚴實。”
“我樂意,關你什麽事?”
宋思遠笑笑:“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提醒你,記得保持呼吸通暢,年輕的時候多哭哭,對身體好。還有……”
“嗯?”
洛一珩欲走的腳步因為他這話裏有話的架勢而一頓。
“沒什麽,一路順風,長命百——”
砰。
宋思遠:“……”
這客套的托辭說多了,到底只能換來一個摔門而去的背影。
他撐着下巴,微微發笑,覺得這實在是青年人才有的朝氣,就像鬧小脾氣是二十來歲小青年的特權,說到底,不失為一段值得銘記的回憶。
而這份回憶是喜是悲,是好是壞,就留給……洛川一珩,留給那小孩兒去評判吧。
想到這,他驀地又低頭,攪動着眼前剩下的那碗白粥。
白粥冷了,原本就粗糙的手藝,如今更是喝進嘴裏一陣發稠,但向來挑剔的小三叔,還是一口一口,喝光了某人的這一片心意。
喝完了,窗外的日頭也徹底沒落無蹤,至于某個聒噪的,總是停不下來的小年輕,這會兒,不知道已經奔到了自己觸不可及的哪裏。
幾不可聞的,宋思遠嘆了口氣。
随即拿起手機,摁下號碼,接通過後,抵在耳邊。
“……是我。”
“周湛是不是也來了?好,那就……确認洛一珩離開美國以後,再動手吧。”
“理由?”他頓了頓。
捏捏眉心,複又發笑,“沒有理由。”
洛一珩始終記得自己那天離開病房的時候有多狼狽,這感覺一別經年,依舊能夠在腦海中鮮豔如昨——不過是上氣不接下氣,好像一腔的憋怨悶在胸口,鈍鈍發痛,怎麽咳也咳不出來。
這一年,洛一珩二十二歲,宋思遠三十五歲。
他玩不過他,又喜歡他,喜歡到只是一眼一面,就惡俗的把人放在心上,越是求而不得,越是難下心頭。等到被拒絕了,又愈發覺得這人像是自己心口一道疤,頭上一抹天,揮之不去,念之即痛。
可人到底是兩面動物。
無論心被剖開多大的傷口,好像明面裏,還能裝作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絕不是我輸了”的倔強樣子,是故,洛一珩離開美國、回到上海以後,依舊還是那個在舞臺上耀眼灼灼,淺嘗低吟、享受萬千粉絲歡呼應援的“C.U.K”隊長、是Karol洛、是粉絲們親昵叫着的“阿卡”。
與此同時,卻也緊跟着、确實沒少聽聞,回到上海後不久的接連數周,宋家的恒成地産、江瑜侃名下的江氏集團,甚至自家哥們的老婆本曼托集團,都緊跟着卷入以這起美國槍/擊案為序幕的商業構陷危機。
宋思遠用這一槍、用宋笙被綁架的噱頭,一手翻起商海巨浪,受害者的身份運用得無辜天成,刀鋒直指江氏集團命門,指責其異軍突起的商業王國涉嫌在美國參與軍/火交易,更動用宋家的政界人脈,試圖一把将人拉下馬,把江瑜侃趕出恒成盤踞多年的長江商業版圖——
可惜。
到最後,這個潛伏沉默了十年的纨绔子,永遠只是出沒在上海大小酒吧和歡場的敗家兒,在那樣昭然的遮掩之下,動用全盤力量,終于也只是為自己最後的落幕提前排演了一出,足以能夠名垂商史的……功敗垂成戲碼。
宋思遠到最後還是失敗了。
他敗在太相信宋笙對自己的全心信任,敗在沒有想到,宋笙在最後的關頭,會轉而死死攥住了江瑜侃的手,并就此同他割袍斷義般斷了聯系。
不再是他,而是江瑜侃,而是整個江氏集團,成為了宋笙背後最大的靠山。
于是他那十年的苦心經營,攙扶宋笙上位也好,給自己留下的後路也罷,都在這樣一出峰回路轉裏全然潰退。
他失敗了。
失敗在,不應該一手籌劃,讓宋笙被綁架——從頭到尾分毫無傷的綁架、被江瑜侃救走,而讓自己活生生受了一槍,左手從此無法使力,用這樣的犧牲,試圖把江氏集團拖下水,從而聯合姜家的長江集團,侵吞江氏的股份。
也失敗在,那天不該在酒吧親吻了某位少不知事的小青年,以致于招來後腦勺的頭破血流和周湛的積怨,亦直接導致,在這場鏖戰中,周家毫無猶豫地站在了江氏集團的身後。
宋家小三叔,孤零零地置身戰場中央,四周驚濤駭浪,人人的籌碼都能摞成山。
而他手裏那最後一個籌碼,他的小二丫頭,已經歸順敵方。
真可笑。
就連洛一珩在一狐朋狗友的聚會上,從周湛嘴裏聽得前因後果,都不由笑得花枝亂顫,前俯後仰。
“大家說說,宋笙是抱錯了,但既然回來,多少還算是真真正正的金枝玉葉,那個小三叔算什麽?以前人家還真當他是宋家正統,看在宋達的份上敬他三分,這次鬧得這麽大,宋達都出來發話,說宋思遠是以前警衛員的孩子,抱到自己家養而已,往上一查,三代貧下中農,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白瞎他長那麽張臉。所以說,宋思遠有什麽資格跟阿湛他們鬥?我看,連給咱們這群人提鞋都不配。”
“我說也是這個道理,宋思遠心裏他媽丁點B數都沒有,自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還真當自己是三少啦?——這下估計最開心的就是宋致寧了,三叔走了,等于老的那個三少沒了,就剩他這麽一個真三少,人家不會搞混了。”
“哈哈哈,別別別,聽聽你們,把宋思遠說得也太慘了吧,不就是被掃地出門,宋達老婆還是很喜歡他的好吧,聽說他手裏還有百分之七的恒成股份……怎麽說也比他真真正正的老祖宗要好到不知道哪裏去吧?哈哈哈哈,我真的是,這幾天一出接一出的,我要笑死了——嗯?阿卡,你怎麽了,這麽早就走?”
“有點不舒服,”滿座喧嘩中,提前起身的洛一珩聳聳肩膀,擦了擦眼角剛才笑出來的零星淚水,“你們接着玩,我今天先bye了,吃好喝好啊,我請客。”
一陣口哨歡呼過後。
洛一珩拎起挂在沙發上的薄外套,往身上一裹,随即是一如既往的口罩帽子層層招呼上,便長腿一邁,徑直往外走。
結完賬,取了車。
他看着窗外發了會兒愣,末了,一踩油門。
拉風的法拉利在大路上疾馳,晚風狂亂,把他額發吹得一團糟。
等到漫無目的地在宋家大院門口晃了來回幾個圈,被軍區大院的警衛幾次示警過後,年方二十有二的洛大明星,這才恍然回神,覺得自己這麽做實在有點上趕着犯/賤——不得不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這麽一打道回府,倒沒想到,應了那句“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碰見了個意料不到、又似乎有些情理之中出現的人。
衆叛親離的宋家小三叔,在他家別墅小區外頭,後背抵着漆白雪牆,長腿沒地放一般地微微曲起,很是裝模作樣地抽着煙。
吞雲吐霧間,擱在下巴上的那持煙的手指,顯得愈發鬼一樣的白。
小白臉,小白手,什麽都白,像個易碎的瓷人。
數秒後,法拉利停在距離那人數米之隔的街邊,剎車留下的軌跡一路刺眼。
洛一珩掀了自己的鴨舌帽,頭發晃晃,扭頭,眼神在空氣中交彙,一個愕然,一個從容。
宋思遠碾滅煙頭,丢進垃圾桶,繼而向他走來。
倚着下了半面的車窗,很是為老不尊地輕叩兩下。
洛一珩足足花了五秒鐘平複心虛情緒,末了,方才反換了一副全然不知內情的面孔,只顧嘲諷他:“無家可歸了?”
一點也不透露自己剛才還在宋家門外瘋了似的找人,頗有點演技派的風頭。
而宋思遠很是幹脆的回答:“是啊。”
“來找我——你忘了前段時間在美國,你怎麽劈頭蓋臉地罵我,宋思遠,你知不知道‘渣男’兩個字怎麽寫?”
宋思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那我走。”
說走就走,無奈身子沒轉過半個圈,這位宋家小三叔,便如心中所預料那樣,被沉不住氣的少年探身拉住左手,扯回面前。
洛一珩的音調揚高了八度:“我什麽時候趕你走了?我問你,你這是受刺激了,找我4/19?”
宋思遠如實相告:“那倒不是,我怎麽對你這幼齒男孩下毒手,”他笑,“是住你家。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要在這避幾個月風頭。”
甚至還開口就是幾個月。
洛一珩氣笑了:“我有什麽報酬啊,上趕着給那群豺狼虎豹保護誘餌?”
“我沒帶錢出來,就帶了個人。”
言下之意,啥都沒有。
洛一珩仰起頭,看他那流暢的下颔線,大概近來心事重重,連微微青色的胡茬,也沒有剃得很幹淨,但卻并不影響生來那份清隽俊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情場失意,為此落魄。
鬼使神差地,洛一珩忽而點了點嘴唇,笑:“什麽都沒有,那,給親口?”
宋思遠沖他笑。
“親呗,沒錢,當付房費。”
話音剛落。
說到做到的小三叔,便手肘抵着車窗,拎過這少年衣領,俯身向下。
一點也不計較路人眼光的缱绻吻法,攻城略地。
“我……唔!”
我說的是給親口,給親口!——洛一珩在心裏怒吼。
可偏偏他這次親的很溫柔。
循序漸進般的溫柔連摁住他下颔的手指,也不住摩挲,指腹溫熱,讓人不忍心推開,只能兀自擡高頭,迎合,糾纏。
這溫柔到最後,甚至令洛一珩有些短暫恍惚,不懂這份唇齒交纏,究竟是自己在索要利息,還是宋思遠,也當真有過一秒鐘的意亂情迷。
不過也不重要了。
畢竟,到宋思遠死了,化成灰了,他也沒分清過,何必在意這一時一刻呢。
他環住了宋思遠的脖頸。
因為這一口親,或許還因為更多說不明道不清的什麽,就這樣,很沒底線地向宋思遠徹底妥協。
從此,人人喊打的宋家小三叔入住洛一珩的安樂窩,比起以前每次狼狽着被扛過來,睡一晚就走,這次倒是真真正正地長住。
不再是一次性用品堆滿山,兩人第一次去逛了超市,宋思遠在這個家裏,有了自己常用的牙刷、毛巾、拖鞋,和半邊精準分配的床鋪。
家裏忽然多了一個人,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變成一對。
這感覺不讨厭。
洛一珩甚至因此開始期待下工後回家,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有微弱燈火,客廳有人、電視聲開得很大的家。
當然,就不指望宋思遠會給自己留晚飯之類的了。
畢竟宋思遠看起來多精致一男的,私底下就活得有多荒蕪,一天到頭只吃塊餅幹或喝瓶可樂也不是少有的事,又不樂意吃外賣,嫌髒。
到最後,還是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洛大明星,學着半夜到家開開竈火,煮碗面,兩個人分着吃一吃。
一開始的光頭面,到後來變着花樣做成海鮮面、意大利面、番茄通心粉,好像也只花了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
也是他最用心過日子的一段時間。
是故,直到很久以後,洛一珩都時常為這段時間感到後悔。
倒不是後悔自己收留了宋思遠,而是後悔,那時候的自己,以為宋思遠永無出頭之日,或者可以和自己日久生情、然後更久更久地,停留在自己身邊,所以從來沒有費太多心思、也不太好意思,去用相機或者錄音來記錄自己的這一段難得熱鬧時光。
沒有記錄下自己第一次一不小心撞到宋思遠在浴室洗澡時鬧的大紅臉,和宋家小三叔反過來的寬慰萬千:“你有的我都有,你沒有的我也沒有,除了比你大點,也沒什麽好看的,乖,放心。”;
也沒有記錄下自己生日的時候,為了避風頭而很少出門的小三叔,竟然親自去門店做的那一份蛋糕——雖然樣子實在是不敢恭維,頗有粗糙化審美的嫌疑,但是,卻是他人生中過得最快樂的生日、最喜歡的禮物。
他們有很多很多的回憶,快樂的,吵鬧的,自己被氣的說不出話的,小三叔笑的,沉默的,好多好多,多得他一回想,大腦就像個存儲過滿而發熱的磁盤,每一章都卡碟,每一頁都模糊。
可時間太殘酷了。
不管多開心,沒有了實質的相片或文字的記錄,一切都是虛僞而浮于表面的。
以至于多年後,當自己被按在車椅上,近乎窒息地被掐着脖子,被宋致寧質問“從頭到尾只是一廂情願”、“你有什麽資格給小三叔出頭”的時候,确實也拿不出半點證據,來證明自己和宋思遠,确實有過那麽點微末的過去。
可他明明曾經在自己的二十三歲生日,那麽虔誠地親吻過宋思遠啊。
這誰來證明呢。
能證明的人都死了。
他只能笑,假裝一切只是謊言,真相留在心裏,陪着他老去。
那是2010年的秋天,宋思遠在他家裏住了整整三個月。
那三個月的最後,一切的變數恰時前來——宋達病重垂危,恒成前途風雨飄搖的時候,宋思遠手裏的百分之七恒成股份成為關鍵少數,也成為宋笙和宋如茵內部争權的最後砝碼。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上場時機。
那麽這個難熬的時間點,或許就是宋思遠最後的亮相。
畢竟,宋如茵是宋致寧的母親,也曾經是最疼愛宋思遠的姐姐,叫他一聲“三兒”,叫了整整三十年;
而宋笙是宋思遠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是他在宋家最疼愛的掌上明珠,叫一聲“小二丫頭”,也是整整八年。
至于宋家。
那是宋思遠不願再承認,卻永遠甩脫不開的本家,是養育他至今的所有光榮與沉痛。
洛一珩很清楚這一點,宋思遠更不必說。
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愈發明白這其間的兇險:宋笙吃不吃素不好說,江瑜侃絕對是頭狼,為了自己的愛人不擇手段;更別提,那個嗜權成瘾的宋如茵,會有怎樣的法子來一定成敗。
所以他問:“可不可以別回去?”
“……”
“回去了,你要幫誰?宋如茵為了宋致寧是可以拼命的,如果你不幫她,就是逼死你——不對,宋笙也一樣,人為了錢瘋起來是誰都可以殺的,何況是這麽大一個恒成?”
他說得那麽嚴肅,那麽着急,而宋思遠只是伸手,扒拉過他頸子上挂着的那個戒指項鏈,在手裏把玩着。
親昵的動作,卻又是好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姿态。
洛一珩一哽,索性不說話了。
宋思遠這才擡頭,問他:“說夠了,生氣了?”
“……”
“那就不回去了,聽一回你的。”
說不驚喜是假的。
甚至于,難得正經溫柔的宋思遠,還像小時候哄他那樣,從兜裏摸出來一顆漂亮的朱古力糖果,“給你,補償的,別生氣了。”
多好看,多溫柔一男的啊。
不愧是我的眼光——洛一珩沾沾自喜。
心下氣一松,便沒忍住,歡天喜地剝開糖紙,一口糖在嘴裏,蔓延出巧克力和糖精的雙重甜度,甜的他忍不住眉眼都彎彎。
卻在下一秒,眼前眩暈,瞬時之間兩腿發軟。
軟倒在宋思遠早已有準備的臂彎,對方把頭抵在他頸窩,溫柔的,無比溫柔的說:“我回去的氣你可以接着生,這顆糖是讓你不要氣我騙你。”
意識逐漸模糊了。
只能隐隐約約,聽見他說:“宋笙不會殺我,我阿姐……她當我是她的親弟弟,她也不會一定逼死我。”
“我手裏的股份,是媽托給我的,她死之前,就是害怕一群孩子自相殘殺,才給了我。因為我不是宋家人,但受了宋家人的恩,這是我的責任。”
生來纨绔富貴骨,不掩青山家門因。
這是他的責任,何嘗不是一早注定的命運。
殘餘的意識不斷消退,拼命睜開的雙眼終于沉沉下掩。
他拼盡全力想要拽緊的、宋思遠的衣袖,在下一秒脫手。
洛一珩屈服于那顆糖。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手裏也是一顆糖。
還有自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戒指項鏈,戒指被取下,牢牢地,套住自己的無名指。
人已經走了。
他躺在床上,攤平五指,背着光,将手舉起,打量着那戒指的輪廓。
不知怎麽的。
一眨眼。
眼淚就掉下來,争先恐後地。
糖也是苦的。
“滴、滴、滴……”
“喂?”
“喂,請問哪位,我是阿卡的經紀人,是工作聯系的話,可以等會兒打我的電話,號碼是——”
“我找他,讓他接電話。”
三天後,片場。
洛一珩正在拍攝廣告行程中,因為接連走神,通告已經延期五個小時,導演怒火攻心,整個片場人人自危,又是這個時候,他被經紀人劉姐叫到一邊,要求接個莫名其妙的電話。
“我看他那語氣有點恐怖,還是你來接一下,阿卡,是不是周少那邊……”
“給我吧。”
他細細一瞧,號碼是陌生的,甚至都不是本地電話。
卻在接起的一瞬間——
“喂你好,那個,工作聯系的話麻煩……”
“洛一珩,”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便徑自打斷他,問了一句:“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他一句便聽出來了是宋思遠的聲音。
“……”愣了許久,驚魂落定之際,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揚高三個調的質問,“不是,你什麽意思?!一聲不吭走了,什麽消息也沒有,我問誰都說沒看到你,現在打電話給我,又開口就是……”
宋思遠話音帶笑:“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
他一放低姿态,洛一珩馬上氣焰消了大半。
頓了頓,竟還主動攬活,“行吧。你現在能給我打電話,是不是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那、那你說,要我幫什麽忙?還有,你什麽時候……回來?或者我去找你,你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宋思遠輕笑一聲。
“不用來找我,我離你很遠。”
“至于幫忙,我想來想去,好像也只有你能幫我——不是大事,我只是想你幫我看看,宋家以後,到底會是個什麽樣子,值不值得我這條命白搭進去,不要虧本。”
“……?”
洛一珩愣了愣。
“太陽快下山了,從我這窗戶看外頭,小孩兒,還有火燒雲,明天應該會是個大晴天。”
“宋思遠,你——”
一陣劇烈的聲浪,在随即的數秒之間,駭然打斷了洛一珩惶然失措的疑問。
“砰!!!”
分不清。
究竟是槍響在前頭,還是劇烈的爆炸聲先一步傳到耳邊,只是耳邊近乎轟鳴的回音陣陣,不斷提醒着、不斷提醒着……
手機跌在地上,一聲脆響,摔得重重。
“砰。”
踩在他的心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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