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布丁走進衛生間, 把門關上,打開水龍頭,看着水流嘩嘩鑽入下口水。

她摸上耳朵, 那裏還有紀燃觸過的餘溫, 燙進她心坎兒。

突然,門開了,闫笑走進來。

布丁看着鏡子裏的她, 失魂落魄, 沒了剛來山莊那會兒的精神頭,“闫笑。”

闫笑擡頭, 看見布丁, 扯開一個不走心的微笑,“軟軟。”

布丁轉過身來,“你……”

闫笑微笑, 沒讓她把話說完,“我上個衛生間。”

話畢,走進最近的一扇門。

布丁出來, 在門口等她。

闫笑不對勁, 她早知道,根據她今天反應,她應該可以猜到八分,她為什麽不對勁。

那個闫笑藏起來的男朋友, 應該是彭延川吧?

布丁目睹了她在看到彭延川車紮進灌木叢時,有多慌張。

那不像是善良在作祟, 完全是在意。

如此,她也明白了,為什麽在學校西區小樹林,會碰到紀燃,也會碰到闫笑。

紀燃找彭延川,闫笑突然闖入,他就沒現身,給了她一個面子,也成全了她的隐瞞。

布丁思緒飄得遠,又想起那天,她像今天一樣,丢了助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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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也像今天一樣,紀燃給她找回來了。

想到這兒,布丁回憶打了結,她上一只助聽器,真的是紀燃找回來的?

倏然間,頭腦湧入一場風暴,把她沉睡的思考力全數喚醒。不,有可能不是。

她跑回包廂,推開門,喘着粗氣,直直看向紀燃。

盧盛挑眉,“怎麽了這是?眼裏有殺氣,誰得罪你了?”

小矮個子覺得情況不妙,準備腳底抹油,“燃哥,那沒什麽事兒,我就先走了。”

路過布丁,被她一把薅住肩膀布料,整個人受力彈回來。

布丁眼看着紀燃,話對小矮個子說,“兩次都是你買的是不是?”

小矮個子噤若寒蟬,下意識瞥向紀燃。

布丁懂了,松開手。

紀燃喝了口啤酒,“你現在精神了?”

布丁定在門口,盯着紀燃那一身随性,他怪她闖入他的世界,那他不也一樣?

自她轉入三中,轉入11班,就對紀燃沒有一點好感,她生平見過最惡劣的人,紀燃當之無愧。過去兩個月,他折騰她,羞辱她,讓她連最基本的同學都不想跟他做。

他甚至拿她殘疾這件事威脅她,這樣的人,她只要有機會,就本能的躲開。

可現在竟然告訴她,她第一次丢助聽器,紀燃并沒有撿到,給她的那只,是他買的。

盧盛覺得氣氛尴尬,拍拍巴掌,“那什麽,咱們開個房唱會兒歌兒吧?”

布丁理清思路,走回到紀燃身側,坐在她之前位置,對盧盛提議不予置評。

盧盛又問紀燃,“燃?唱不唱?我歌神的靈魂在召喚我。”

紀燃注意力在布丁身上,亦沒應聲。

盧盛熱戀貼冷屁股,臉垮下來,“真沒勁你們倆。”

說完,他想起闫笑,“诶?咱們表姐呢?又特麽上哪兒躲清閑去了?”

給闫笑打過去,立馬被掐,他皺起眉,“闫笑是不是有點反常?”

紀燃擡眼,“你去看看。”

盧盛點頭,起身朝外走,在門口停住,回過神來,啐一口唾沫,“支開我?”

紀燃看着他,一臉‘是又如何’。

盧盛認慫,豎起大拇指,“行,你行,重色輕友你牛逼。”

當包廂只剩下倆人,紀燃腳跷上布丁椅子側杠,椅子連人帶向自己。

布丁站起來,想躲開,沒躲成,又被紀燃拉回到椅子上。

紀燃手伸向她,把她左鬓頭發撥到耳後,露出助聽器。

布丁又立馬把頭發放下來,擋住那灰突突一塊。她不喜歡它。

紀燃攥住她手,“藏什麽?”

布丁抿緊唇,也不說話。

紀燃又把她頭發別過去。

布丁雙眉皺的結實,手還想動,無奈被紀燃緊緊攥住。

紀燃問她,“你覺得你聽不見,丢人?”

布丁不說話,她只是不想被人以異樣眼光看待。

紀燃又說:“我覺得你戴着這個挺好看。”

布丁擡眼,對上他一雙雲淡風輕的眼。她竟然信。

紀燃手動了動,換成一副實心扣,扣住布丁的手,“你知道。”

又是這三個字。布丁頭垂下去,手也沒忘從紀燃手裏往外抽。

紀燃勁兒大,不給她逃開的機會。“你知道。”

布丁咬咬下唇,“我不知道。”已經不如前幾次那樣底氣足了。

紀燃聽出來了,左唇輕挑,偏頭,去尋她垂下去的眼睛。

布丁躲開,臉偏向一側,心砰砰跳。

紀燃動作也快,在她眼睛上迅速親了一口。

布丁彈開,捂着被偷襲的眼睛,怒沖沖的瞅着紀燃,“你還要不要臉!”

紀燃占了便宜,心情好,“我不要臉。”

布丁可以跟紀燃握手言和,但僅限于握手言和,這種侵犯,她還是不允許。

她換到離紀燃最遠的位置,坐下,把頭發扒拉下來。

盧盛進來,看見布丁換位置,立馬一臉猥瑣,“燃你又幹嘛了?”

紀燃沒答,問:“她人呢?”

盧盛瞥一眼身後,“後頭呢。她說了,唱歌兒,算她一個。”

紀燃輕啜一口葡萄酒,沒說話。

布丁瞥一眼紀燃,想看看,關于闫笑,他是不是跟她一樣,也知道了。

眼神剛送過去,就跟紀燃那股視線相撞了,她慌亂錯開。

紀燃嘴角含笑,那表情好似在說:看,随便兒看,我給你看,想看多久看多久。

如果說,掉助聽器的時候,布丁後悔沒有抵死拒絕,那現在,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闫笑回來,四人離開,轉道三樓KTV。

紀燃在深水山莊有終身會員,消費都自動升級,所以包廂,也是最氣派的一個。

可一個king size的包房,只有四個人,難免瘆得慌。

盧盛捋捋胳膊,打個寒顫,“诶我說,嗨不起來啊。再叫點兒人吧。”

闫笑看一眼手表,“現在六點,市裏那幫過來,得一個小時,到時候七點……也成。”

盧盛扭頭問紀燃,“燃你說呢?”

紀燃沒意見,“你問她。”

一個她,指向不明确,可盧盛還是知道他說誰,瞅布丁一眼,“怎麽樣?”

布丁不知道決定權怎麽就到了她手裏,但還是說:“我都可以。”

盧盛一拍大腿,“那我群發一個,誰能來誰來。”

“別群發啊你個傻逼!到時候都來了!”闫笑搶說。

盧盛緩緩舉起拿手機的手,“已經發了。”

闫笑額角抽搐兩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兒。”

紀燃開口,“要是人多,我們再開個房。”

闫笑瞥他,“有錢就是硬氣,啊。瞅你丫說話那喪心病狂的德行。”

盧盛笑,“這你就受不了了?跟燃那麽多年,我已經被他刺激的免疫了。”

闫笑嫌棄的睨他一眼,“賴誰?你完全可以不跟個狗皮膏藥一樣貼着他。”

盧盛湊到紀燃身邊,腦袋枕在他肩膀,“人家就是喜歡紀燃哥哥嘛。”

紀燃差點一巴掌把他剛才吃的魚頭扇出來,“滾蛋,別惡心你爸爸。”

闫笑哈哈大笑,“好脆生的大嘴巴子。盧盛,就問你爽不爽。”

盧盛臉皮厚,不懼調侃,“爽啊,通體舒暢。”

一直安靜坐着的布丁,也笑了笑,在鐳射燈照射下,清透的比一泉好水。

紀燃明目張膽的看她,左手輕輕攏拳,抵着耳鬓,毫不懼怕陷進去。

闫笑瞅見,橫身擋住他的視線,“別膩歪了,請關愛現場兩只單身狗。”

盧盛眉梢高挑,“真的假的?你那藏得嚴實的小狼狗兒呢?”

闫笑深吸一口氣,用力吐出去,也吐出沉重的包袱,“死了。”

輕松的口吻,輕描淡寫的兩個字。

布丁挪到她身側,不動聲色的給她安慰。戀愛無罪。

闫笑展開一個令她放心的微笑,端起高腳杯,一飲而盡,“老子明天不上課。”

盧盛翻白眼,“明天禮拜日,誰都不上課。”

闫笑呲牙笑笑,“對哦。忘了。”

布丁明顯看到,她氲在眼角的水霧。

所有跟青春撞上的愛情,似乎都是無疾而終的。

布丁無意識瞧上紀燃一眼,他那樣聰明,看不透這道理?還是以為他們有所不同?

紀燃猝不及防偏過頭,隔着光怪陸離的色彩,墜入她眼裏的浩瀚星河。

布丁一愣,口腔發澀,吐舌尖舔了舔上嘴唇,立刻從紀燃注視下遁走。

七點多,來了七八個人,其中有跟盧盛要好的,還有跟紀燃好過的。比如,關穎。

闫笑看見她就煩,“盧盛你怎麽回事兒啊?怎麽什麽人都叫來了?”

盧盛知道她說關穎,攤手,“我以為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看來是我想多了。”

關穎看見布丁,不爽寫在臉上。她走向紀燃,在他身側坐下,“燃。”

紀燃也沒端着,還是跟她說了話,“滾。”

盧盛噗嗤一聲笑出來,之後趕緊道歉,卻毫不走心,“不好意思,沒忍住。”

“啧啧,咱們燃哥就這麽點風度?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門口傳來一個粗鄙的聲音。所有人都識得,它屬于六中,彭延川。

者:姜以纾 作 者 推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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