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她的行歌

莫笙被卷進一個漩渦, 周圍的一切不停轉動。

停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到了林行歌的房間。

不, 準确的說。

是變成了林行歌的視角。

房間被翻得一團亂, 林媽媽拿着一個日記本，渾身顫抖。

莫笙似乎對林行歌的心情感同身受。

那種，被人窺探了心底最深處秘密的羞恥和憤怒。

林行歌雙手攥拳，指甲嵌進掌心, 手背上爆出一條條血管。

面上是駭人的徹骨寒意。

“你在做什麽”

林媽媽将林行歌的日記本攤開, 聲音尖利，每個字都足以劃破人的耳膜。

“你竟然喜歡女同學！”

林行歌雙眼通紅, 滿腔的怨恨壓抑不住。

緊咬牙關，“誰允許你擅自動我的東西！”

林媽媽一把将日記本摔在林行歌臉上。

“你是不是覺得媽媽最近對你的管教不夠！成績下滑了那麽多，還喜歡女生, 是在向媽媽示威嗎！”

林行歌撿起重重砸在地上的日記本, 小心地擦了擦粘在上面的污漬，抱在懷裏。

再次擡頭, 目光冰冷。

“我不是您的所有物, 我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林媽媽上前幾步, 擰住林行歌的手腕。

“林行歌我告訴你！你是我生的, 我不允許你做出有辱家風的事！我的女兒，一定要比那個野女人的兒子強！”

林行歌正要反抗，視線倏然撞上地板上摔碎的相框。

那是她和阿笙的合照。

林行歌閉了閉眼睛，收起鋒芒, 低下頭，恢複了恭敬。

“媽媽，還有一年，我會考一個讓您驕傲的成績。只要，再給我一年的時間。”

林媽媽嘴角噙了一抹冷笑，“你是我肚子裏掉出來的一塊肉，難道覺得，我會不知道你心裏打着什麽主意嗎現在服軟，還想跟那個叫莫笙的鬼混在一起是不是”

林行歌眼裏沒有絲毫畏懼。“那您是想要一個廢人，還是想要一個優秀的孩子只要您不說，沒人會知道我喜歡阿笙。”

林行歌的睫毛輕垂，嘴邊揚起一抹淺笑，“就連她，也不會知道。”

林媽媽眼底閃過猶豫，半分鐘後，松開林行歌的手腕。

“最好是這樣！”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林行歌的房間。

已經習慣了不是麽

媽媽，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工具啊。

林行歌向前走幾步，彎腰撿起和莫笙的合照。

——陽光照耀的草地上，兩個稚嫩的小姑娘靠在一起，笑得開心。

“啪嗒！”

一滴眼淚砸在照片上。

林行歌趕緊用袖子拭去滴在莫笙臉上的水珠，寶貝地将照片夾在日記本裏。

低語輕喃：“阿笙，我會想到辦法的。我不想離開你，真的不想。”

莫笙看到挂歷上，是高三開學前兩天。

是她們開始冷戰的前一天。

莫笙的心髒像是被尖利的錐子一下下鑿穿。

疼痛的感覺蔓延全身。

她什麽都不知道。

什麽都不知道。

第二天。

林行歌起床、洗漱，出門去找莫笙。

似乎昨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莫笙家樓下。

一個陽光帥氣的男生低着頭，撓了撓耳朵。

“莫笙同學，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莫笙嘴角挂笑。

“你要是考年級第一我就考慮考慮。”

林行歌被那抹笑刺痛了雙眼。

也刺痛了原本就滿是裂痕的心。

原來，只要考年級第一，就可以了啊。

此時，被吸入這個世界的莫笙感覺到，有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嚨。

窒息，心疼，恐懼。交織在一起。

無所遁形。

這個世界所展示的，應該是原本的世界軌跡。

林行歌跟莫笙冷戰了大半年。

每次考試，都努力拿到第一。

可是，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時間飛逝。

高考結束。

林行歌沒有想到母親會直接用強硬的手段将她送出國。

她本來，是想在大學的時候，逃離那個家的。

莫笙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看着這一切發生，只剩下蒼白無力。

原來，那為數不多的聯系——每一次機會，都是林行歌好不容易得來的。

高中畢業後，林行歌一直在接受強迫性精神引導。

漸漸的，莫笙在她的精神世界裏變成了各式各樣讨厭的人。

漸漸的，林行歌記不清莫笙這個人。

可是，她一直寶貝地藏着一塊石頭。

很普通的，莫笙小時候在地上撿的紅色石頭。

莫笙說，是送給林行歌的生日禮物。

其實，是忘記了林行歌的生日，沒有準備禮物。

作為旁觀者的莫笙幾近崩潰。

“我不想看了！放我回去！”

“求你！放我回去！”

痛苦持續到林行歌23歲。

這一年，她終于有了反抗的力量。

只是那些年的精神幹擾，讓林行歌分裂出另一個暴虐的人格。想摧毀別人，摧毀自己的人格。

從那時起，林行歌開始了新一輪的治療，努力消除體內的另一個人格。

林行歌找回了和莫笙的合影，卻記不起這個人和她的過往。

最後一幕。

林行歌下樓的時候，另一個自己站在那裏，嘴角帶着令人發寒的弧度。

陰鹜，詭谲。

“這個世界對你這般不好，為什麽要善良待人呢”她如是說。

林行歌沒有理會。

“把身體讓給我，你就可以盡情做以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了！”另一個她慢慢逼近，“你不想讓世人嘗嘗你曾經遭受的苦難麽你不想……得到照片裏那個女孩嗎”

林行歌與她對視，那雙眸子，蠱惑人心。

明明樓梯間只有林行歌一個人，她卻像是在和什麽人扭打，最後一腳踩空，跌落下去，腦袋撞在地上，陷入昏迷。

世界陷入黑暗。

莫笙的視角變成了25歲的自己。

得知林行歌成了植物人，瘋了一樣，沒日沒夜，用兩年時間，讓“人工智能喚醒系統”投入第一次實驗。

記憶如潮，灌進莫笙的腦海。

——是了，這不是重生，而是被困在了林行歌的精神世界。

【林行歌的秘密】結束。

随着系統的提示音響起，莫笙癱軟在地，臉上布滿淚痕。

抽氣聲越來越頻繁，直至無法進行一次完整的呼吸。

莫笙抓着自己的胸口，蜷成一團。

差一點，她就永遠無法知道林行歌這些年經歷了什麽。

莫笙進入這個世界的目的是帶林行歌走出去，但是現在做不到了。

她萌生出，就這樣和林行歌活在幻想裏的念頭。

至少這樣，她不會再缺席，不會再讓她的行歌一個人受苦。

水龍頭“嘩嘩”作響，莫笙不停往臉上拍水，卻是止不住源源不斷的眼淚。

良久，她看着鏡子裏腫脹的雙眼，無奈笑了笑。

“看來，要讓你看見我的醜樣子了。”

時針指向十點。

莫笙跟外婆說了一聲，便出發去林行歌家。

到了樓下，才給林行歌撥了個電話。

“行歌，你睡了嗎”

話語裏，滿含着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無盡溫柔。

“沒呢。”

林行歌的聲音裏帶着些竊喜。

“我在你家樓下，你……方便出來一下嗎”

電話那邊出現幾秒的沉默，随即，是拖鞋踩踏地板的聲音。

開門，關門。

伴着少女的喘氣聲。

林行歌捏着電話，出現在莫笙面前。

“你怎麽來了”林行歌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因為想你了。”莫笙伸出手，輕撫上林行歌的頭發。

“很想很想你。”

林行歌察覺到莫笙的異樣，又借着路燈看到對方紅腫的雙眼。語氣焦急：“阿笙，你怎麽了哭過麽”

莫笙擁住林行歌，兩只手緊緊繞住她的肩膀，下巴擱在溫熱的頸窩裏。

“行歌，我愛你。”

“要是早一點告訴你就好了。”

“我愛你，比喜歡還要超過許多許多。沒有林行歌在身邊的莫笙，永遠不會完整。”

林行歌被突如其來的告白殺得措手不及。

意識到莫笙說了什麽，心上像是爬了許多藤蔓。互相纏繞，收緊。

期待了許久的話，終于從暗戀之人的口中說出來，巨大的喜悅如洪水般沖進林行歌的心裏。

愛這個字帶來的感動，徹底将林行歌擊潰。

“阿笙……”林行歌想說些什麽，卻覺得喉嚨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她索性以吻代替了所有想說的話。

盛夏的夜晚。

偶有幾聲蟬鳴。

路燈将兩人的影子拉長。

嘴唇觸碰。

不經意間，纏綿的舌尖暴露在燥熱的空氣中。

少女的每一聲輕咛似乎都是在訴說炙熱的愛，無窮無盡。

莫笙的背，不知何時抵在了路燈的柱子上。

雙眼迷離，櫻唇微張，小口小口地換氣。

惹得林行歌再次吻上去，恨不得抽幹她身體裏的所有氧氣。

夜半。

莫笙躺在自己的床上，雙眼圓睜，沒有一點困意。

她記不清跟林行歌糾纏了多少次，總之，唇舌到現在還是麻的。

莫笙用指腹輕輕摩挲自己微腫的雙唇，斂不住笑意。

過了一會兒，床上的人将思緒拉到另一處。

距離林行歌被強行送出國還有一周，還來得及。

這次，一定要給林行歌的人生留下美好的記憶。

莫笙不會再任由別人搶走她的小姑娘，哪怕是生養林行歌的母親也不可以。

翌日是周六。

難得的，莫笙的父母都在家休息。

反倒是姜外婆一大早就出去參加社區老年活動了。

吃早餐的時候，莫爸爸看向莫笙，道：“女兒，今天我和你媽媽都不用去醫院，我們帶你去游樂場吧或者動物園”

莫笙笑了，“爸，你這是哄小孩兒呢”

莫媽媽臉上浮出一個溫柔的笑，“我們團團不是小孩兒，是個懂事的大孩兒。”

莫笙挑挑眉，“就去游樂場吧，我叫行歌一起。”

“行。”莫爸爸笑道，“你們怎麽跟連體嬰似的！”

莫笙吸了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

“去之前，我有點事想跟你們商量。是關系到我一輩子幸福的事。”

莫爸爸有了一絲危機感，眉峰一橫。

“不會剛考完試，你就跟什麽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在一起了吧”

想了想，補了句：“30歲前不許結婚！”

莫媽媽嗔道：“30歲都是老姑娘了！女兒談戀愛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又轉頭對莫笙道：“別理你爸，想跟誰談戀愛，早點帶回來讓爸媽把把關。”

莫笙擺擺手，“絕對沒有什麽臭小子！”

莫爸爸舒了口氣，語重心長：“你還小，容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語騙，咱們閨女這麽好看，不着急找對象。”

莫媽媽瞥了他一眼，“我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語騙了！”

莫爸爸看向女兒，“你得放亮眼睛，跟你媽媽一樣，找一個爸爸這種好男人。要是找不到，爸爸養你一輩子也不是不行。”

莫笙伸出兩根指頭。

“那……養兩個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莫爸爸：幫女兒搶媳婦，我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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