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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莺和長安都是滿臉淚水,驚惶無措地看着蕭淑雲大笑不止。
等着蕭淑雲終于不笑了,冷漠又重新浮上臉頰的時候,她冷冷看了長生一眼,而後面無表情地說道:“回府吧!”
長生說的沒錯,祁氏那人心狠手辣,若是知道自己去尋了林榕,必定不會輕饒了她的。她還什麽都沒準備好,如今這境地,還需從長計議才是。只是這回,這輩子,絕對不能和夢裏的一樣,率性沖動,最後落得個那樣凄慘可憐的下場了。
到了林府的二門前,蕭淑雲踩着腳蹬扶着綠莺的手下了馬車。視線落在那熟悉的黑漆月亮門上,有一瞬間的迷茫。然而很快,這絲迷茫就消失不見了蹤跡,蕭淑雲的臉上重新浮起素日裏時常挂着的那抹溫婉的笑,而後擡起腳,踩上了臺階。
“大奶奶——”卻是長生喚住了他。
直到此刻,長生的心裏仍是不解,大爺沒死這事兒,阖府上下,除了二太太和四爺,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是哪個,究竟是哪個告訴了大奶奶的。
當時他太驚訝了,心裏頭又積壓着多年來的愧疚和自責,才會在看見了大奶奶眼睛裏頭的失望和憤怒後,立時就繃不出,全都說了出來。如今他卻是悔了,這事兒大奶奶知道了,只怕以後,是要不能安生了。
蕭淑雲知道他擔心什麽,也知道他懷疑什麽,只冷冷掃了他一眼,淡聲道:“以前怎樣,以後還怎樣,你若是還惦記着我待你往日的恩情,便閉上你的嘴,只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我這裏,便記着你的情義了。”
長安忙垂下了臉去,心中又是不安,又是羞愧,忙跪下回道:“小的知道怎麽做了,奶奶只管放心,小的拿小的娘起誓,絕對不會胡言亂語的。”
蕭淑雲的視線涼涼地掠過了長安高高拱起的脊背,而後淡淡道:“知道了。”
轉回了房中,蕭淑雲換了衣服重新洗漱後,強撐着精神,預備去祁氏的五福堂,同她問安。出門請辭,回家問安,這是禮數。如今她還沒想好怎麽做,且先一如往常,不叫她看出了馬腳才是。
綠莺沒忍住,又落了兩顆金豆子出來,只覺得自家奶奶實在是委屈極了。
蕭淑雲見她如此,不禁惱她不争氣,皺眉道:“你這個樣子,是準備告訴所有人知道,咱們主仆倆藏掖了事兒不成?”
綠莺忙扯起袖子擦幹了淚,抽噎道:“奴婢知錯了。”
蕭淑雲雖是氣綠莺不頂事兒,可這丫頭的性子她也是清楚的,頓了頓,說道:“你就留在院子裏看家吧,這幾日都不要陪我去見太太了。”說完,轉過身出了門去,叫了長廊下正逗弄雀兒的菊英,一起往祁氏的院子裏去了。
祁氏正坐在廳裏,聽管事兒媳婦給她報賬,聽得下人通報說是大奶奶來了,手一擡,那媳婦兒便住了嘴,飛速地合起了賬冊,轉身從側門兒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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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也是個巧宗兒,這會兒對的帳,正是蕭淑雲陪嫁莊子的賬目。祁氏的視線穿過門扇,瞧得那庭院抄手游廊下,緩緩而來的女子,唇角慢慢勾起一抹譏笑。
她這大兒媳婦雖是出身不好,是個商門女,可娘家卻是富貴得很,在嵩陽城裏稱為首富。待女兒也是一片拳拳之心,當日出嫁之時,十裏紅妝,蜿蜒不絕,真真兒是羨煞了旁人眼。
嫁妝好是一樣,這女子蠢傻呆憨,卻是另外一樣說不得的好處了。又是個倔性子,當初怕她是個商門女,守不住,要回娘家改嫁去,她還故意使了些手段留她。
這人她自然是不稀罕的,可是舍得了這人,卻是舍不得那些子帶進門的家財。好在這是個憨的,她不過叫人在她跟前兒說了幾句商門女,生性涼薄,必定守不住的風涼話,這蕭氏就較真兒了,還真個兒安安分分守起了寡來。
祁氏想着就笑了起來,蕭氏的那些嫁妝可真是豐厚,若不是那些嫁妝在,她的松兒,又如何能捐了一筆銀子,得了個典史的小官兒呢!
很快,蕭淑雲便進了廳裏。一擡頭,便瞧見了祁氏那張臉。
祁氏長得一張菱形臉,細眉長目尖尖下巴,瞧起來便是一副刻薄模樣。才進得林家的時候,蕭淑雲還是蠻害怕祁氏是個惡婆婆,再磋磨了她。不曾想,卻是個慈愛心善的。她還曾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是撞了大運了。誰料到,這人竟是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張臉,如此反差,竟是她再不曾想過的。
蕭淑雲緩步上前,微微一福,曼聲道:“母親大安。”
祁氏笑道:“快起來。”指了一旁的椅子:“坐下說話。”見得蕭淑雲坐定,慈愛道:“不是去菩提寺上香了,怎的這麽早就回來了。”
蕭淑雲笑道:“人太多,沒搶到頭炷香,心裏一惱,就回家來了。”
祁氏笑了起來:“你這孩子,還是這般倔脾性,便是後來的香,只要心誠,菩薩也是會聽到的。”
蕭淑雲微垂下腦袋,羞愧道:“知道了,兒媳再不會這般任性了。”
兩人又說了會子閑話兒,蕭淑雲便起身告辭了。祁氏急着對賬,便也不留她,就叫她回去了。
蕭淑雲到底還是有些城府的,雖是心裏頭恨得要死,可面兒上卻還能隐藏不漏,可綠莺卻不行了。
這丫頭心裏存不住事兒,煎熬了一日,也不敢在蕭淑雲跟前提起這回子事兒,戳她心眼子叫她難過,更不敢和旁人說,于是自己個兒憋了一個下午,晚上剛到了半夜裏,便起熱了。好在人還清醒,也沒說什麽胡話出來。
因着綠莺就住在耳房裏,蕭淑雲又是個覺淺的,那屋裏一鬧騰起來,她這裏便醒了。叫守夜的丫頭去問了,才知道是綠莺起熱了。
朝和縣夜裏是有宵禁的,好在家裏頭也是常備了些退燒的藥材,叫人去撿了一副來熬了湯汁給綠莺喝,折騰了半宿,蕭淑雲才轉回屋子,躺在床上睡了。
許是白日裏想多了那夢裏頭的事情,剛一睡着,那夢便又開始了。
在那個夢裏面,蕭淑雲自打入秋後得了一場風寒症,便是一病不起,到了冬日将盡,初春将來的時候,已然病得要死了。
那一晚上,從林嬌口中知道了林榕沒死,還另娶了旁人的消息後,蕭淑雲就憋着一口氣兒,強撐着病弱的身子,不顧林嬌的阻攔,非要去找祁氏對質。可惜人還沒到,就昏了過去。
等着蕭淑雲再次醒來,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條案上,也只點了一盞昏暗的青瓷油燈,而她,手腳無力地躺在了床上。
她扯着嗓子叫人來,可是,喊了半晌也沒有人進來理會她。便連林嬌和綠莺,也不知道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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