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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轍的贊賞并沒有讓蕭淑雲開心起來, 反而讓她的情緒忽然間低落了許多。
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女子, 孔轍試探道:”蕭姐姐, 可是我哪裏說錯了?“蕭淑雲苦笑:”沒有,跟你沒關系。“将那紙張重新卷起來,放在匣子裏, 低聲說道:”這法子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我爹。“原來是想到蕭老爺了啊!難怪她的臉色這麽不好看。
孔轍是蕭家的常客, 自然對蕭淑雲和蕭家父母的事情, 略有耳聞。只是他無心探究, 也不願意多問,他只想他喜歡的女子, 能夠活得開心。
将匣子抱去妝臺放好,孔轍稍一沉吟,轉過身便笑盈盈走了過來:”蕭姐姐,你可聽山哥兒和你說過, 他和弟妹的事情。“蕭淑雲搖搖頭,臉上露出了好奇來:”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麽有趣的事情?“”當然有趣。“孔轍在繡墩上坐好:”他們可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是山哥兒瞧上了人家女孩子, 就死皮賴臉的, 上門兒求親去了。“蕭淑雲掩唇輕笑:”果然嗎?“又擰眉想了會兒:”我記得小時候山哥兒說過,說是以後要娶個溫婉多情的女子, 卻不知弟妹是個什麽性情。“孔轍便笑了:”弟妹呀,以前最喜歡出門郊游, 踏青,別看她身量瘦小,原是個甩鞭子的好手。當初山哥兒偷偷跟着人家,還被弟妹誤會成了登徒子,好一頓毒打。卻是不成想,山哥兒挨了頓揍,卻是把一顆心給丢了。最後磨了半年,弟妹還是不樂意,還有龍家的伯父,嫌棄蕭家是商門戶,也不肯。最後還是伯母拍板釘釘,說是最是難得癡心人,就把弟妹給嫁進了蕭家。“這樣子的蕭明山,卻是蕭淑雲從來不知道的。她出嫁的時候,弟弟才十二,已經是個小大人的模樣了。因着時常跟随了爹爹出門學做生意,相較于同齡人,很是沉默穩重。倒不曾想,他竟也有這般熱烈多情的時候。
蕭淑雲眼中不禁露出了豔羨的神情來:”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想起之前弟弟所表露出來的種種,又肯定的加了一句:”一定是很好的。“孔轍笑道:”自然是很好的,特別好。“說着觑着蕭淑雲:”說起來,人生在世的,若能有幸和心上人比翼雙飛,夫妻恩愛,實在是難得得很。這樣的姻緣,真是叫人羨慕。“蕭淑雲點點頭,笑嘆:”是呀,真是叫人心生豔羨呢!“說着笑看孔轍:”我記得孔小弟和山哥兒一般大,可曾娶親了?“孔轍心頭一緊,雖是面不變色,卻是忍不住緊張起來,小心斟酌一番,說道:”小弟命苦,之前訂了親事,只是不曾成親,對方便得了急症去了。之後,小弟便一直未曾娶親。“蕭淑雲稍顯訝異,不成想,面前這個年輕的少年郎,卻是個鳏夫。笑了笑,說道:”你年輕俊朗,家世又好,必定是不愁娶親的。“她誇自己年輕俊朗,家世好,孔轍心裏頓時美滋滋的,臉上的笑忍也忍不住,幹脆扯起唇摸着腦袋笑道:”蕭姐姐過獎了,誇得我都難為情了。“蕭淑雲也沒料到,她不過是客氣的一句,卻叫這位孔小弟如此開懷,只是看着他笑得恍似三月裏最燦爛的一縷陽光,心裏也忍不住跟着開心起來,于是,就笑出了聲。
綠莺端着粥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幅情形。眼見自家主子竟是難得的笑了起來,綠莺頓時對孔轍心生出好感來。這位少爺如今大了,卻是和小時候大不一樣了,還會哄人開心了,真是難得。
孔轍見得綠莺端了粥過來,忙走過去接過來,看着蕭淑雲吃下後,才起身笑道:“夜深了,我先走了。蕭姐姐好好休息,趕緊把病養好。”
蕭淑雲笑着點點頭,說道:“綠莺,送孔二爺出去。”
外頭夜色彌漫,等着孔轍回了蕭家,才進得院子,就被守在廊下的廖姨娘的丫頭翡翠逮了個正着。
不同于珍珠自恃貌美,一心想要攀着老爺少爺的往高枝兒上去,翡翠卻是早早就求了柳姨娘,兩年前就把婚事給定了。
孔轍心喜這丫頭行事端莊,瞅見她就笑道:“這個時候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翡翠回道:“廖姨娘讓我問問二爺,家裏頭傳來傳去的事情可是真的?”
孔轍疑道:“什麽事情?”
翡翠道:”便是三姑奶奶和離大歸的事情。“孔轍眉頭一挑,那個蕭太太行事還真是不謹慎,她不過跑去了一趟,回來大家夥兒就都知道了?搖搖頭,說道:”這事兒我不清楚,等我明個兒問了山哥兒再說。“然而第二天,孔轍只留了口信兒,說是家中老太爺有要緊事尋他,早早兒的就走了。
廖姨娘知道後,板着臉坐了半日,只看得日頭從東邊兒到了天中間,才勾唇一笑,冷聲道:”果然是個聰明孩子。“蕭老爺是兩天後的下午回到的蕭家,一進門兒,便瞧見了守在二門前頭的岳氏。
岳氏冷冷看着蕭老爺只觑了她一眼,便轉身走了,心中早就冷掉的情意半點漣漪也不曾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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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蕭老爺走得不見蹤影了,岳氏轉過身同蕭明山道:”去吧,把你姐的事情,和你爹說了。“蕭明山眼見爹娘兩人形同陌路,說不難受那是假的,憐憫地看着自己的母親,柔聲道:”爹爹只是路途勞頓,着急回去休息,并不是故意不理會娘親的。“岳氏呲牙冷笑:”行了,別替你爹遮羞了,他就是惦記着那賤人,一回家,就要迫不及待的去找她罷了。“又無所謂的笑了笑:”娘早就不在意了,快去吧!“然而蕭老爺并沒有去找岳氏口中的賤人廖姨娘,而是去了書房。等着蕭明山找了去,就見他的面前,正站着兩個掌櫃,說着生意上的事情。
蕭老爺瞅見了門口探頭的蕭明山,擡手叫兩個掌櫃下去,叫進了蕭明山,問道:”什麽事?“蕭明山半垂着腦袋,深吸了一口氣,就把蕭淑雲的事情給說了。
蕭老爺這輩子,只生得了兩男一女,這一女自然就是蕭淑雲了,是他和岳氏情正濃時,生出來的頭一個孩子,自然當做了眼珠子,掌中寶。
只是他的掌中寶,卻是在出嫁的前兩年,忽然就開始疏遠了他。原本一瞧見他便要笑彎了的眼睛,也不曾再對着他笑過。
起先他還疑惑,莫非是因着他偏袒了那廖姨娘的緣故,可是他再是偏袒廖姨娘,對她這個大女兒,卻依舊是寵愛有加。再者,那廖姨娘早就進門了,之前不惱,怎的忽然就惱了。
蕭老爺想不通,便想盡一切辦法去讨好了他這寶貝疙瘩,可任憑他如何親近,他的寶貝女兒卻只是愈發的沉默疏遠。
再後來,丫頭大了,出閣了,卻是真成了潑出門兒的水了,竟是連只言片語都不往家裏送。
便是這時候,她娘岳氏過來告訴他,說是這三丫頭,八成是知道那回事兒了。
那天,蕭老爺一天沒吃飯,就坐在書房裏,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的,變黑變沉。
他早就後悔了,後悔當初一時□□上頭,就做下了不可轉圜的錯事。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這苦果,慢慢吞咽了。
可是,這卻不代表,他從小當眼珠子養大的女兒,就任憑別人肆意欺辱了去。
蕭老爺聽着蕭明山的話,氣得渾身直哆嗦,忽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竟是眼一翻,厥了過去。
老爺子氣昏了,蕭家立時亂了起來。
岳氏得了消息立時就扶着丫頭趕了過來,她住着的地方遠,等着她到的時候,死對頭廖賤人早已經到了,帶着她那個小孽種,正守在蕭老爺床前,哭得要死要活,倒不像是老爺昏倒了,瞧着倒似要一命歸西了一般。
岳氏見得廖姨娘自來是沒好臉的,多年的仇人,當下就扯下臉皮尖聲尖氣地喊道:“你這是哭喪呢?家裏又沒死人,你哭成這模樣,是專門兒給咱們蕭家惹了晦氣來的嗎?來人,把廖姨娘給我拉過去,沒得老爺好端端的,再叫她給哭出了事情來。”
已經十三歲的廖明澤立時護在了母親面前,看着這個向來張牙舞爪,再不曾好言好氣兒過半句的嫡母,怒道:“母親這話卻是冤枉了姨娘,姨娘不過是心疼父親受苦,這才哭了起來,母親自來是知道的,姨娘性子軟綿,又好哭,母親又何苦故意曲解了她,大家夥都鬧得不安生!”
岳氏最是見不得這臭小子一天大似一天的,長得和那負心漢愈發的一模一樣了,又見他膽敢同自己橫眉冷眼的,立時惱道:“好呀,咱們家學問最是了不得的蕭三爺也要不講孝道了啊,和嫡母粗聲粗氣耍脾性,倒不知魯先生知道他教出了這麽個玩意兒,又該是個什麽模樣!”
廖明澤雖是在廖姨娘膝下養大的,可七八歲時候,便被蕭老爺送去了東山書院識文斷字。因着自身的天分聰慧,被院長魯先生看中,收于門下,行了拜師禮。
魯先生可是齊州出了名的大儒,能夠被他看中,這于泥腿子出身,驟然暴富的蕭家來講,實在是件難得的,了不得的大事情。
蕭老爺當時可是瘋癫了一般,大筆銀子花下去,置辦了好幾個商鋪,全都給了廖姨娘。為着這個緣故,岳氏對廖姨娘的恨意便又深了幾層。
可無奈何,誰叫她膝下的兩個男丁,都不是讀書的料子。而且那個大的,小時候看着倒還孝順,一旦翅膀硬了,立時就振翅高飛,不認她這個當娘的了。
好在小兒子山哥兒很是争氣,早早兒就跟着蕭老爺做生意,如今都能獨當一面了。
可到底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岳氏每每想起自己的孩子注定要比那賤人的小雜種低了一等,心裏就不痛快。
蕭明澤雖是養于婦人之手,起先對着嫡母,那也是百般的頂撞不客氣。可自從去了東山書院,一年回家的日子也不多,受了廖氏的影響到底還是少了許多,又被魯先生掰回了性子,如今被岳氏如此羞辱污蔑,雖是書生意氣惱得胸前起起伏伏個不停,到底不似小時候那般,一惱便要張口罵人。
對着岳氏彎腰作揖,直起身,蕭明澤漲紅着臉道:“母親,孩兒并非是要故意頂撞了母親的,可姨娘她實在是性格所致,非是故意哭嚎惹了晦氣。父親躺在了床上人事不省,便是哭上兩嗓子,到底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若非是蕭明澤在場,廖姨娘自有百般手段,将那岳氏氣得癫瘋,還要無話可說。可孩子大了,又和小時候的性子不太一樣,每回回來,待她雖是敬重有加,到底不似小時候的依賴親近。
廖姨娘終究還是心裏頭忌諱着,怕得孩子嘴上不說,心裏頭再對她有些非議。只是那岳氏實在是欺人太甚,竟敢罵她的孩子什麽玩意兒,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廖姨娘蓮步輕移,上前盈盈一拜,提起衣袖嘤嘤泣道:“是奴家不好,奴家不該忍不住眼淚,就要叫太太看了心煩。奴家這就不哭了,太太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就都是奴家的罪過了。”
這是廖姨娘自來玩兒慣了的手段,以退為進,看似委屈示弱,實則卻是狠狠的敗壞了岳氏的名聲。
如今滿府上下,誰人私底下不念叨一句,姨太太真是溫柔賢淑,偏命不好,碰上了個母老虎一般的正房太太。也怪道老爺寵她,誰不愛溫柔似水的女子,腦仁夾了,才會喜歡暴跳如雷的母老虎。
岳氏只要瞧見了廖姨娘賤妖妖柔兮兮的模樣,她就想要上前給她幾巴掌。一想到就是她這幅嬌媚賤樣兒,把個老爺迷糊的連她是誰都不認識了,每日裏只寵着這個賤人,心裏眼裏都看不到她,岳氏就心裏發恨。
冷冷一笑,岳氏譏諷道:”果然是風月場裏的出身,到底和我這種良家婦人不一樣,真真是一管的好嗓音,就像那黃鹂鳥兒一般好聽,怪道老爺喜歡你,為了你,不惜糟踐了我這個糟糠之妻。“蕭明澤的一張臉,登時憋得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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