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誘餌

聽聞皇後娘娘病了, 紀王一早便入宮探望,在宮門口等了個把時辰,才等到敕令準許進宮。

待到探望歸來, 已是正午, 徐南風并不在府中。

“夫人去哪裏了?”紀王将手中的糕點盒子交到侍婢手中,又解下外衣交給姚江, 順勢接過八寶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上的薄汗,如此問道。

姚管家躬身回答:“去東風樓會見他舅父一家了, 說是有要事要辦。”

“葉家父子?”天兒有些熱, 他将蒙眼的緞帶取下, 眉頭輕輕蹙起。

姚管家道:“王爺不必擔憂,有姚遙跟随,不會有事。”

“倒不是擔心她出事, 只是她總愛獨自行動,不願同我商量,仿佛除了她自己以外,這世間便沒有可信之人。”紀王苦笑道:“其實, 本王挺希望她能多依靠我些,不必這般辛苦。”

姚管家笑出眼角滄桑的紋路,神情帶着久經世事的通透和從容:“王妃在徐府并無依靠, 獨自撐了這麽些年,性子難免果敢獨立些。她并非無情之人,王爺處處悉心照料,她定有所感, 遲早會明白王爺的好。”

紀王低笑一聲,道:“本王有什麽好的。惟願她多開心一些,多笑一些,我便滿足了。”

說着,他旋身坐在窗邊小榻上,轉移了話題:“今日在宮門偶然聽到了另一輛馬車的轱辘聲,裏頭姑娘的笑聲很是熟悉,姚叔見着了麽?”

“見着了。”姚江道,“是東宮的馬車。”

“不錯,東宮的馬車。可車上坐着的,卻是我那名義上的小姨子,南風的妹妹。”紀王嗤笑一聲,墨色的瞳仁中似有深邃的波光暈開,他笑問,“你說,三皇兄這是什麽意思?”

“王爺的意思是?”

“三皇兄已娶妻多年,最多再添個妾罷。不過那徐氏女的母親可不簡單,前張丞相的親孫女,樣貌和城府都是一等一的出色,這樣的女人教養出來的女兒,手段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但太子妃王氏亦是鎮國公的幺女,與張家勢力旗鼓相當。”

“一個王家,一個張家,有些意思。”紀王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來,緩緩道,“三皇兄想要如虎添翼,迫不及待地擴充陣營了。”

姚管家依舊笑眯眯的,躬身道:“太子殿下兵行險招,結局如何,還未可知。”

“其他的倒還好說,只是以後少不得要多注意些,免得徐氏女恃美而驕,給南風找不痛快。”

正說着,窗外一陣撲棱撲棱的聲音,像是鳥類扇動翅膀帶動的風響。

紀王敏銳地察覺到了,側首傾聽道:“有信鴿?”

姚江走出門去,将停在雕欄上的白鴿抱進來,取下鴿腿上綁着的竹筒信箋,展開一看,方笑道:“王爺,九公主回來了,說正趕來見您呢。”

徐南風乘車去了東風樓,姚遙已經押着葉家父子在茶間等候了。

近來天氣炎熱,有雅興出來品茶的人并不多,徐南風很輕松地上了二樓,繞過長廊,推開了茶間的門扇。

短短數日不見,葉家父子臉上又添了新傷,原本肥碩的身軀竟瘦削了不少,渾濁的雙眼中盛滿了狼狽和恐懼,顯然是被催債者逼得走投無路了。

徐南風掩上房門,緩步走到案幾後,斂裙端正而坐。

“表妹!”葉小彪像是見着了救星,撲騰着要沖過來,卻被姚遙一把按住肩膀,将他臉朝下壓在的地上。

“老實點!”

姚遙一聲低喝,葉小彪便縮回角落裏,不敢再多動了。他手臂上還纏着繃帶,那日刀刃劃破皮肉的劇痛仿佛歷歷在目,令他不敢違背姚遙分毫。

瑞腦銷香,青煙袅袅,徐南風屈指,不急不緩地敲着案幾,直到對面的父子倆戰戰兢兢逼近崩潰邊緣,她這才淡笑着起身,拖着曳地的蓮裙走到葉家父子面前。

“聽聞舅舅将家中宅邸家産變賣了,用來還債。”

說着,徐南風彎下腰,居高臨下的審視着舅父和表兄,忍着喉嚨的不适啞聲開口:“剩下的那四百兩,可不是一座城郊的小房子能抵償的,舅舅被逼得很緊罷?他們怎麽說的,一月之內償還不了,便要剁了你們的雙手?”

葉福與兒子對視一眼,心虛道:“你……你想怎樣?”

徐南風嘴角笑意不減,緩緩從袖中摸出兩張薄紙,展開一看,卻是地契和房契。

葉家父子如饑渴的土狼見着了肥肉,眯縫眼睜得老大,迸射出渴求的綠光。

他們伸出肥碩肮髒的手,撲騰着要去奪那房契和地契,徐南風敏捷躲開,他們撲了個空,狼狽地摔倒在地上,震得木地板都發了顫。

徐南風将那紙契約舉得更高了些,漠然道:“這座宅子是我的成親的彩禮,本想當做以後我娘的新居。”

“好王妃,好娘娘,求你念在我們多年甥舅情分上,幫葉家解解燃眉之急吧!”葉福将頭磕得砰砰直響,已然激動得失了理智。

徐南風垂下眼,靜靜地審視着匍匐在地的兩人:“我也不多說廢話,你們幫我一個忙,我便将這宅子贈與你們,從此你我恩怨兩清,如何?”

“幫……幫你什麽?”

徐南風目光清冷,壓低聲音道:“那個在洛陽當鋪做夥計的同鄉,你可還記得?”

葉福嗫嚅道:“姓李的?”

“不錯,姓李的,當年就是他将我爹的消息帶回村中。”徐南風道,“我要你們做三件事:其一,找到李家夥計,将他帶來見我;其二,回荊州桐縣,将縣志和族譜帶來洛陽;其三,我交與你們的事情需秘密進行,不可讓任何人察覺。這三件事但凡有一件事落空,便休想得到你們想要的。”

“可以可以!”葉家父子滿口應允,信誓旦旦保證自己一定完成任務。

葉小彪顫巍巍問道:“表妹……不,娘娘要找這些做什麽?”

“這個,表兄便不需要知道了。”徐南風将地契重新揣回袖中,朝姚遙一揮手。

姚遙了然,丢了一個錢袋在地上,葉家父子如見了肉骨頭的狗,将錢袋搶入懷中,細細數了數裏頭的碎銀。

徐南風單手撐着太陽穴,乜眼瞧着他們,道:“不用數了,二十兩碎銀,先解你們的燃眉之急。事成之後,我再将房契交予你們,至于多久能辦成,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葉家父子忙不疊點頭,喜笑顏開:“我們這就去辦,您放心,保證給您辦好了!”

“慢着。”徐南風又喚住他們,淡然的神色像是蒙上了一層霜,滲着絲絲涼意。她緩步向前,仰首直視他們,一字一句铿锵道,“辦好這件事,你我兩家錢貨兩清。萬望舅舅和表兄以後能規矩做人,若是再執迷不悟,以後我送你們的便不是宅子,而是墳冢了。”

兩個高壯的漢子竟吓得一哆嗦,忙點頭稱是,竟是連直視她的勇氣也沒有了。

徐南風羽翼漸豐,他們不再是她的對手,只能唯命是從。

葉家父子走後,姚遙抱臂倚在窗前,挑開窗扇朝外望了望,見葉家父子消失在人群中,這才轉而笑道:“王妃好算計,洛陽城門一座不值錢的破敗屋子,卻哄得他們為你賣命。”

小爐上的茶水沸騰,水汽氤氲,徐南風取了棉布包裹茶壺把手,滾水燙茶,垂下眼淡然一笑:“談不上什麽算計不算計,有人要害我,我便要想法子保命。”

“你知道麽?”姚遙欺身向前,讨巧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壓低聲音笑道,“你方才那笑裏藏刀的氣勢,像極了劉懷。”

徐南風燙茶的手一頓,擡眼道:“是麽?”

姚遙點頭,嘆道:“近墨者黑啊!這才幾日,你便被紀王爺帶的滿腹壞水了。”

“跟他無關,只是從前顧及我娘,從未将心思用在爾虞我詐上。何況,就算是我學的紀王,那也是近朱者赤才對。”

“你倒是維護他。”姚遙此時的感覺,就像是被人強塞了一嘴蜜糖,齁得慌。他撇撇嘴道,“那到底是什麽原因促使你決心反擊了?”

徐南風笑笑不說話。

其實她這麽做不光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了紀王。紀王對她太好了,她想要全身心地報答他、幫助他,就必須先解決自己的內部憂患,如此而已。

自那日黃老五之事後,徐南風便将對紀王的感激在心中默念了千百回,只是羞于啓口罷了。

徐南風在茶樓喝了兩盞茶,簡單地用了些點心,便啓程回府。

路過福壽樓時,她想起了兩個月前紀王給她買的那盒‘滿堂春’,嘴角忍不住挂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沒有多想,她讓姚遙停了馬車,便進了福壽樓。

滿堂春的時節早就過了,現今福壽樓的招牌點心換成了君子茶糕。蓮有花中君子的美譽,所謂君子茶糕,便是将上品嫩尖茶包放在含苞待放的蓮花花蕊中,隔夜清晨取出,将帶着荷香的茶碾碎成細細的粉,加上牛乳、蓮子和麥粉制成糕點,再雕成怒放的蓮花狀,是夏季極為盛行的糕點。

小小的一盒君子茶糕,一兩七錢,徐南風毫不猶豫地買了,心滿意足地抱上馬車。

姚遙趕着馬車,不以為意地嘲笑道:“你們女人小孩,就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不是買給我吃的。”徐南風摸了摸包裝精美的點心盒,眯着眼笑道,“給我們家紀王爺吃。”

“……”姚遙沉默了好久,方翻了個白眼,一本正經道:“也許,我也該找個對象了。”

徐南風在馬車中笑得東倒西歪。

回到府上已過正午,徐南風提着糕點盒進了大門,剛走到院中,便聽見身後大門被人敲得砰砰直響。

此時姚管家不在,徐南風還以為是紀王從宮中回來了,便提着糕點盒倒退回去,笑着打開了門。

“四哥!”

一個緋衣少女撲騰一下跳進懷中,徐南風嘴角的笑意一滞,有些不知所措的張着手臂,低頭望着這個投懷送抱的少女。

顯然,那緋衣少女也反應過來自己認錯了人,一把推開徐南風,用嬌俏的杏眼上下打量着徐南風,表情頗為嫌棄,抱臂道:“你是誰?”

徐南風覺得好笑,也學着她的樣子抱起雙臂,道:“這話該我問你,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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